耳邊風聲剛起便覺身體一緊似有軟物纏身,接著便如騰雲駕霧般向對面的山峰飛去。落地後見到一個白袍老者站在自己身前,一塊黑色紗巾蒙面。
蘇青很是吃驚,這個老人太高了,比正常人高出三分之一。老人將那神奇的軟鞭收好,蘇青在想這位老者是誰?這份軟鞭救人的內力與準頭相信師父也能勉力做到,但肯定不能如此從容不著痕跡,師父已是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難道這位老者是傳說中的十段老人嗎?可傳說中的十段老人已經死去多年了。
“多謝老前輩出手相救。”蘇青因為抱著蘇洵無法施禮,看著蘇洵蒼白的面容,蘇青又忍不住悲從中來淚如泉湧。
“跟我來。”老人說完轉身就走。
蘇青跟著老人轉了幾個彎,來到一處茅屋前,茅屋很是高大寬敞,因為主人身高異於常人。老人示意將蘇洵放置一個榻上,先是給蘇洵把脈,又用自己的手掌與蘇洵的手掌相抵片刻,驚奇地咦了一聲。
老人取了一顆黑色藥丸和水給蘇洵灌下,然後點燃一炷香,燃盡後又點了一支,兩柱香燃盡老人開始給蘇洵療傷。但見指如疾風蘇洵周身的大穴幾乎被點了一遍,然後換指為掌一通拍打,蘇洵周身的經絡和大穴也幾乎被拍打一遍,最後幾掌在後背稍加發力,蘇洵咯出幾口黑色血塊,面色頓時漸漸紅潤起來。
“多謝老前輩救命之恩。”蘇青雙膝下跪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姑娘請起。”老人將蘇青扶起,又取出一顆紅色藥丸和水給蘇洵灌下。
“每天一顆紅色藥丸,睡個三兩天就好了,年輕人武功底子不錯,可惜有點天生殘疾。”
“老前輩,我師兄的武功能恢復幾成?”
“至少七八成吧,關鍵是來得及時,晚一天的話就武功全廢囉。”
“真是太好了。”蘇青喜上眉梢,她原本指望能恢復一半就不錯了。
“老前輩,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吧。”
“如此甚好,看姑娘信心滿滿的樣子,老朽該有口福了。”
老人有一大片菜地,蘇青就地取材做了幾樣,吃得老人讚不絕口。起先蘇青見老人黑巾蒙面,擔心是不是有面目不能示人之類的傷痕,待到用餐老人摘下面巾時發現也與常人無異,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兩人邊吃邊聊,先是老人發問,你們是何人何以被人追殺之類,蘇青一開始還有顧慮,因為她還沒有完全確認老人是友還是敵,幾年來靖國的擴張樹敵很多。後來也就坦然了,自己與洵哥哥的命本來就是老人出手相救的,再說老人慈眉善目不似奸邪之輩,是以一五一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天氣很好,蘇青起床來看看蘇洵,見他面色紅潤鼾聲均勻,忍不住偷偷親了一口,不曾想老人正好一步跨進來看個正著,蘇青頓時臉紅到耳朵根。
“我來看看師兄的被子有沒有蓋好。”蘇青結結巴巴地欲蓋彌彰。
“喜歡就多親幾口,又沒人管你,他該吃藥了,你來喂吧”
老人將一顆紅色藥丸遞給蘇青轉身出去了,蘇青將藥丸和水給蘇洵灌了下去。
蘇青開始給老人打掃房屋,手腳麻利至極,很快幾間茅屋被擦拭得窗明幾淨。
“慚愧慚愧,一個朝廷重臣來給老朽當雜役,大材小用啊。”
“老前輩千萬別這麽說,能給您當雜役那是我的榮幸,要不是俗務纏身,我倒是喜歡在這裡當雜役。”
“哦,為什麽呀?”
“我喜歡這裡,我也喜歡老前輩。”
“唉,凌宗風這個年輕人真是好福氣啊,他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惹人憐愛的好徒孫呢?我要是能有你這麽個孫女就好了。”
聽到老人家喚自己那個一百多歲的師祖年輕人時,蘇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想一想又實在是太好笑了,直笑得彎下腰。
“小姑娘,笑什麽呢?”
“如果老前輩不嫌棄的話,晚輩願意做老前輩的孫女。”
“此話當真?”老人很是興奮。
“祖君在上,且受孫女一拜。”蘇青給老人磕了一個,老人興奮得團團轉。
“哎呀,我該給孫女什麽禮物呢?有了---。”老人風一樣出門稍尋又風一樣進門,手裡多了一個盒子,打開盒子取出一個玉件。
“這是我師父的遺物,也是他的家傳寶物,他一生不婚,只收我這一個弟子,現在送給你最適合不過了。”
這件玉佩溫潤白皙,材質與雕工都是頂級,方形白玉上陽刻半月的圖案,翻轉過來發現這是一枚印章,一個嚴字的九種字體均勻分布於方玉之上。
“祖君,此件禮物太過貴重了。”
“無妨,總不能隨我入土而去。”
“多謝祖君。”蘇青喜滋滋將玉佩縛於腰帶之上。
這一天,祖孫倆又聊至深夜。於昨晚一樣,蘇青說老人聽,偶爾蘇青也會打聽老人的身世,老人總會說:“不急,等那個睡覺的人醒來一起說,同樣的話我可不想說兩遍。”
到了第三天蘇洵終於醒了,他伸個懶腰看了看四周緩緩起身下榻,發現有陽光有鳥語有花香,天堂還真是不錯啊!蘇洵發出感慨,突然蘇青端個水盆跨步進來。
“哎呀!壞了!青兒你怎麽也在這裡?”蘇洵驚訝發問。蘇青想著心事走進來,沒想到蘇洵已經下榻,一聲喝問之下差點把水盆給扔了。
“嚇死我了,水都灑了,你怎麽這麽早就醒啦?我們還以為你中午左右會醒。”
“我還活著嗎?”
“當然還活著。”
“我們?還有誰?”
“還有我。”老人走了進來。
“怎麽這麽高?”蘇洵打量一下老人的身高。
“本來還更高,今天的藥還是要吃的。”老人把紅色藥丸遞給蘇洵,蘇洵一口吞下。
“快來擦把臉,擦好臉拜謝老前輩,當然老前輩現在已經是我的祖君了。”蘇青把打濕的絲巾遞給蘇洵。
“我們倆的命都是祖君搭救的。”蘇青拿回絲巾在水盆中搓洗。
“多謝---我能叫祖君嗎?”蘇洵拜了下去又看看蘇青。
“你不能叫祖君,那是我的祖君。”
“哎呀,你不就擔心孫兒孫女不能結婚嗎?我們又不是親的怕什麽?乖孫兒,快叫祖君,我有禮物給你。”一句話把蘇青鬧個大紅臉。
“多謝祖君救命之恩。”蘇洵磕了三個。
“來,乖孫兒,這個是給你的。”一個與蘇青腰上佩帶的幾乎一樣的嚴字白玉印章,此塊玉上刻有太陽圖案。
“稟告祖君,孫兒現在非常餓。”
“來吧,我的乖孫女已經給你準備好吃的了。”一通狼吞虎咽,面餅、野豬肉、蔬菜羹統統掃光。
“祖君,您現在可以說說您的身世了吧?睡覺的已經醒啦。”蘇青笑言。
“你這個小滑頭,就惦記這個,我這把老骨頭有什麽好說的?你不是一直問我是不是十段老人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猜對了。”
蘇青高興的手舞足蹈,突然她停下來小意說道:“祖君,說了您不要生氣啊,江湖傳言您老人家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以理解,年紀大了,又幾十年在這裡不曾出去過,有傳言再正常不過。”
“祖君,我關心的是您怎麽救我們的。”蘇洵問道。
“奧,那是前天午後,我正準備睡個午覺,忽然聽到有個女孩在哭,哭的那個慘哪,我就順著聲音找,看到她抱著你,哭一會親一會的,看得我實在不忍心想過去問個究竟,沒想到她抱著你跳崖了,就趕緊用我的軟鞭將你倆拉了上來,然後就看到一群人站在對面鬧哄哄的。”
一席話又將蘇青拉回那個至暗時刻,忍不住再次心痛流淚起來,蘇洵起身眼含熱淚張開雙臂等待著,蘇青撲進蘇洵的懷裡哭道:“真像是一場夢,短短三天竟然恍如隔世。”
蘇洵也是潸然淚下道:“我也是萬沒有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
“我們跟祖君真是有緣分,洵哥哥,我們把祖君接到大京吧,我們伺候他老人家安享晚年。”
“我也是這麽想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總不是辦法,人會一直老下去的。”
“哎哎哎,當事人沒有說同意啊,你們的孝心我心領了,我哪兒也不去,要不要我教你們幾手功夫?”
“多謝祖君賜教。”
“天下武學有名大派的武功秘笈我這裡幾乎都有,不要問我是怎麽得來的,我花了幾十年時間研究它們,取其精華研究出一套心法與劍法。其實說到高明,你們風氏與我們嚴氏的心法與劍法獨步天下,別的門派難望項背,當然我新研究的心得自是最高明的了,我取名《新嚴氏心法與劍法》,現在就來教你們。”
蘇洵蘇青天資極高一學就會,老人很是滿意。三天過後,老人告訴他們:“雖然只是三天,但是你們的武學境界又上了一個檔次,將來的青兒必是一代武學宗師,武林中前五的人物。”
“那我的洵哥呢?”
“身上有殘缺,必是不如你。”
“唉---。”蘇青一聲歎息。
“歎什麽氣?能活著就已經賺了,我們要跟祖君告別了,父皇不知急成什麽樣子了。”
“是啊,我們該走了。”
“還有一個方案,青兒你先走,去安慰那些焦急等待的人,洵兒留在這裡繼續治傷。”
“洵哥哥的傷不是已經好了嗎?”
“我說的是他身上天生的傷,如果治好了他將會成為像我一樣千年一遇的武學奇才。”
“耗時多少?”蘇洵問道。
“一個月時間。”
“大京戰事吃緊,等以後---。”
“不用等了就現在,”蘇青打斷蘇洵的話:“一時間梁乾也吃不掉我們,有我和仲景在,你就放心治傷吧。”
老人拉著蘇青飛過峽谷,告訴蘇青:“整個梁國武功在你之上的也沒有幾個了,如有不測可以亮出你腰上的印章,相信任何識相的人都不想成為風氏與嚴氏共同的敵人,除非他活膩了。”
晚上月朗星稀秋風送涼,蘇洵與老人在長談。
“明天就開始治療,從明天起,你每天除了吃一頓飯剩下的時間將全是睡覺,時間會持續四七二十八天。”
“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神藥。”
“確實是神藥,我這裡僅剩兩顆的神藥,你原先生活的維度空間技術水平也快達到這個程度了,就是修複人體器官。”
“祖君怎麽看出我原始身份的?”蘇洵驚訝。
“穿越也是攜帶能量的,這個能量就是磁場,普通人根本感受不到但我能,你身上的磁場很強。”
“祖君定非凡人,但我還是猜不透祖君的身份。”
“如何知道祖君非凡人?”老人笑問。
“你的那一套雨水收集與過濾系統以及從山澗的取水系統都是很高明,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會利用太陽能的,祖君也是穿越過來的嗎?”
“坐穩了,我要說真相了。”老人說完伸手把鼻子拿了下來,蘇洵大吃一驚。
“我到現在才開始說真相,是怕嚇到我的那個乖孫女,我的鼻子是假的粘上去的,我們族類沒有鼻子,是用耳朵呼吸與辨別氣味的,除了這個還有一處與你們星球人類不同,我們的呼吸管與食管是分開的,所以你們有時候會進食發言嗆著,而我們不會。”
“祖君竟然來自其他星球?”蘇洵目瞪口呆。
“把我的紙筆拿來。”蘇洵去照辦。
老人在紙上畫蘇洵在一旁看,很快蘇洵就明白了老人畫的是太陽系行星圖,最當中的是太陽,然後一圈一圈依次是八大行星公轉路徑,老人在這八個圈的中間又加了一個圈,在這個圈上加了一個球,指著這個球說道:“這裡曾經是我的星球我的家園,但是現在沒有了。”老人黯然說道。
“發生了什麽?”
“戰爭。”老人沉默一會接著說道:“我們的星球與你們的星球一樣,基於這個存在的實體依附有許多不同時空的空間,這些不同的維度空間組成一個時間上的閉環。相對來說,技術越是發達的空間越是危機重重,我原先的那個維度空間技術不斷突破空前繁榮,不僅遙遙領先於自己星球的各個維度空間,也遙遙領先於我們隔壁恆星系的那個有生物文明的星球。至於你們這個星球那就更不用說了,我們已經能造出光速十分之一的飛行器,每個人剛出生就體內植入一個芯片,相當於一個信息中心,所有已知的信息匯總。所以我們對你們星球某些方面的了解遠超你們自己,因為你們的技術還沒有達到。我們熟知你們的語言詞匯與各個維度空間的穿越出入口,我們用的能源都是核聚變反應,當然我們最終也被核裂變反應所滅。”老人歎一口氣。
“真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問起,祖君您是如何來到我們星球的呢?”
“我的工作是宇航員,這個工作你能理解,在空間站工作,一天我正在空間站外部作業,具體是檢查太陽能帆板,作為清潔能源我們還是要利用的,也是雙保險。我的工作搭檔確切說是我的寵物彭彭正在艙內等著我,突然我看到我的星球光芒耀眼賽過了太陽心知不妙,這該死的時刻還是來到了,我被氣浪衝擊波帶到你們這個星球上。”
“技術如此先進,按道理說幸福指數應該很高才是,為何還有戰爭?”
“貪婪,一堆果子人人有份都能吃飽,卻還要爭誰拿得多而打得不可開交,拉幫結派搞霸權排除異己,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哪怕十項裡面只有一項比自己好也不行。但是哪裡有壓迫哪裡必有反抗,最終同歸於盡徹底沒了,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們的星球真該引以為戒,你過來的那個維度空間雖然技術不行,但是危險的武器也開始有了,而且貪婪之心比我們星球有過之而無不及。”
“唉,是挺愁人的,祖君來此多少年了?”
“將近一百五十年。”
“你們的壽命比我們長多了。”
“是的,換算成你們的時間,差不多能活四百歲左右吧,我還能再活七八十年沒問題”
“現在我懂了,家師說過嚴子圓獨霸武林的時候差不多是近百年前,後來他的徒弟嚴子方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祖君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剛到你們星球非常痛苦,因為重力相差巨大,我們的身高都要被壓縮一半,差不多要有一到兩年的適應期,這也是我們不願意侵佔你們的重要原因。對我來說這還不是主要的,要適應的還有語言環境,雖然我們自帶芯片知道你們的所有詞匯,但是這遠遠不夠,我們有一項技能遠不如你們,就是情感的豐富程度,我們不會詩詞歌賦,藝術方面的造詣跟你們相比就是白癡。我們的溝通非常直接,所以我差不多花了二十年時間才能聽得懂人話,這裡是指各種話裡有話話外有話等各種非字面直接意思的含蓄表達。
過了語言關我開始拜師學藝,我天賦特別好,有身高有力量還靈活,最厲害的是所有招式一學就會永不會忘,有幾個名師都教過我,很快他們就發現我進步太快教無可教。uukanshu直到我遇到恩師嚴子圓,他老人家當時如日中天,連拿幾次‘荒山論劍’桂冠,也即武林盟主,他很奇特,武功天下第一卻不收徒,最終卻被我的誠意打動,主要還是見我天賦太好了,嚴氏劍法融合了很多的刀法以剛猛見長,是以師父身材高大內家外家功夫俱是一流,看到我這個比他還要高大的人,他第一眼其實就喜歡上了,後來我就成了嚴氏門人,我原本自取名全保,後來我把我的身世告訴師父,他是這個星球上唯二知道我身世底細的人,你是另一個。
師父於是重新給我取名嚴子方,方圓自洽乃大同,我就用嚴子方這個名字代替師父去參加‘荒山論劍’,連拿幾次武林盟主後發覺也不過如此,於是宣布不再參加‘荒山論劍’。又過了十幾年,出於好奇來到荒山論劍的現場看熱鬧,發現有個叫凌宗風的年輕人出類拔萃,才四十歲年紀已經贏得三次武林盟主的封號。我們見面聊得很投機,他跟我說以後不再參加荒山論劍了,這項活動已經變味,有人會重金參與買凶殺人,與以武會友點到為止的論劍宗旨背道而馳。事情果然如此,我與他聯手剿滅了一夥歹徒,伸張了正義。一晃六十幾年過去了,不曾想在此遇見他的兩個徒孫,緣分真是不可思議。”
“真是不可思議,真是太神奇了,我有好多話想問祖君啊。”
“問吧,天一亮你就該吃藥睡覺了,這一睡下就是二十八天,期間每天醒一次吃點東西,吃東西的時候我是不會陪你聊天的。”
一老一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