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紀 第四章 9色成衣天道哀

不仁招來凶星。玉城過煞仙，賢仙皇一遭梟首。

謂:富貴王權空，地獄把債償。一世繁華夢，百世惡道苦！

息如風傳，過處人聞皆震，傳到仙宮更炸了頂。

本想，初出青秀太輕狂，一時囂張總也知個好歹！不想逞凶敢殺人！所殺者還是天帝長兄！

如此，小事蠢做大，大事狠做絕，怕斬仙台上少不了挨一刀。

大殿中，眾仙一番激烈聲討。只等道靈天君擒來魔子，再議是剮是殺！

不想，此時那天君騎著火麒麟，仍在半路遲緩！

神火麒麟本是神獸，天性自由，不易收服。它不服道靈天君騎。雖被榮寶、榮祿二位大力神牽住，但左右搖晃身軀，拚了命地拱背，顛得道靈天君真如湍流行舟，身子也要顛散了。

如此，遲緩行路，連駕雲也不如。

蓋天魁騎踏雷馬慢隨，瞧得忍俊不禁。也勸了道:“天君，這麒麟性野，不如換了坐騎！待拿了人，回天宮再慢慢馴服不遲。”

麒麟一身熾焰，金光靈武，蹄落處十裡燒火雲，雄風貫天。道靈天君不舍，死抓麒麟麟毛不放，趴低身子，喘道:“不行！老道非要馴服這孽畜。我乃上清真傳，畜生焉敢不服，豈有此理！”

如此，雲頭略過玉城時，蓋瑞林已走了。也沒有見識玉城變故。

過了玉城三千裡地，便至南方雨霖地。

仙峰八千座，起伏連綿，橫脈鋪絡。所地水潤光暖，日雨靈霖。綠植蔥勃，瑞花茂錦。

而其中景色最秀者，當屬九色峰。

九色峰有奇物九色蠶，可吐九色絲。若織成彩錦，則彩豔比過琉璃、色貴比過金銀、靈光比過晶玉。且水火不傷，萬年不老。因山上遍結九色絲繭，將山峰映照成九色，故名九色峰。

山峰色濃，又無怪擾。故常見蝶舞片片成林，鶯鳥排排成川。場面奇絕，如色做舞，恰是:綿綿彩扇掛長虹，繽紛羽翅淌飛流！

地寶引仙居。九色峰山下，金桐搖曳、泉流豐盈處，不知何年建了一座織彩宮。

宮中有錦娘千百，皆有妙手成春之術，點朽成綺之法。

是日，閑在如常，錦娘皆在宮中吟歌織布。忽見，漫天蝴蝶朝天拜舞，鋪錦繡滿天，成彩暴染穹羅之稀世絕景！

宮中人都放下手中活，站起身，三五聚攏，抬頭高望！

不多時，彩翅騰舞旋風中，隱來一笑。音動仙塵之絕響，幻見一赤霞寶衣新娘，踏蝶而來。其人風姿，瀟灑紅衣，神女來凡。

仙子落地，彩蝶縈繞依舊。

見玉人拂袖妙婉蘭，迎日撩玉腰，吟靈音悅耳，款款呵呵:“蝶兒舞，兩扇彩繡翩翩繞，世間因爾幾分色。去吧！單純又無知的生靈。”

漫天仙蝶聽了，繞飛三圈，又都飛入了山中。

貴客來訪，織彩宮宮主惠粉娘娘，親來迎接。

拂雙羅袖，躬身施禮，禮道:“神女下凡，寶山增色萬重重。織彩宮宮主惠粉娘，有幸見得妙仙子，一世榮幸！特來拜見！”

仙子盈盈笑不語，轉身舞了一圈。

見紅裙舞扇玉香颯，滿身瓔珞放光，通體彩珠熒輝，步搖金墜閃，銀護添瑞珍！

滿眼的仙靈，曠古的絕代。絲毫清如冰，寸骨透玉晶。千百錦娘無不合掌歡喜稱讚。

玉仙子撩發又盈盈，丹口又唱霸詞，吟松息閑一般，竟道:“吾這一身喜紅，華彩不足，驚絕少豔！早知織彩宮有妙手者，可織九色衣，特來求衣！”

聽此言，滿場嘩然，人人驚“咦”！

觀神女紅衣，瀟灑天然，華貴無雙。可謂人間難覓，天間希絕。她竟說還不夠華彩，還不夠驚豔！

九色神衣乃錦娘山中代代相傳的神話，不曾有人見過。聽仙子這話來，若真織出到底何種光彩?

惠粉娘眸一驚，再看眼前人，真是:神韻凌天霸氣多，舉目傲骨九重重。影動汗天顏，端得凡衣不配！

打量著，便點了點頭。

忽地面容一凜，似決了心，謹肅道:“神器擇天良，好衣待正主。既神女開口，怎敢不應。吾今日便替你織一件九色神衣！隻不知，神女要何種樣九色?”

仙者一臥，遠處花葉做榻來，如意而躺。瀟灑一笑，又開驚天語:

豔絕六界古今中，

霸凌天地陰陽末！

九色衣成萬彩空，

冥冥破本六目窮！

聽此言，惠粉娘目瞪口呆，滿場嘩然成寂！

此話大過天，怕便是道天老祖、西天佛宗聽了，也要驚下座去，半日緩不過神來。

如此神衣，只聽了它的名，也飄飄然，要蕩入道天三十三重！看他道祖可笑，聽那佛祖語拙，隻夢了寶衣，燦蓋了天地！惶惶然，舉目何存！

霸古今成衣，妙萬彩顏華。惠風娘呆迷，千年織錦，彩中作文章，如今，來了真神！便再做萬年錦娘，何人敢織九色衣！！

惠風娘呆住，一宮錦娘瞠目！

片刻，忽見那娘娘眼眸精光，神采飛揚，狂然一笑:“好！這衣服我來做！驚豔古今，蔑視陰陽，堪六目巔峰！六界中，除我惠粉娘，何人織得此神衣！”

玉面頷首:“吾靜候神衣！”

惠風娘回頭觀宮中錦娘，令道:“織彩宮人皆去山頂觀摩！今日，吾織九色神衣，若誰能學會一二，下一任宮主便是她！”

那些錦娘無不歡喜喜，互相傳告，皆飛山頂觀看！

宮人盡散，惠粉娘仰天一吼，神功浩然動蒼天，織彩宮猛然夷為平地！

隨即見，其人長出三頭、九眼、八臂！猛一揮手，聽鈴鈴蟲鳴，便見億萬彩光自周遭山脈飛來！那億萬彩光，便為九色蠶吐來！

彩絲遍天，惠粉娘三頭八臂身，移步換影，又顯八道分身！原來，那惠粉娘織布，不用木梭，也無需紡絲，只是六十四臂，三百二十纖指一同編織！

單有九色絲，焉能織出神光彩！同時，那七十二隻神眼，一同照空，猛然金陽射輝煌，月光灑天明！

神眼如電，攝來金陽芒，而成瑞金絲！同時，又攝來白月光，而成白銀絲！

金絲華彩，銀絲燦爛。日月所成之幻，可變化萬千，可億萬年不毀分毫！

九色絲來，金銀絲也來，那八條人影移身如光，刹那間，億萬絲線交織起來！

彩絲纏綿，參差疊錯，一眼寸布成。頓天雷炸響，神天動蕩魔如來！

一寸布成，蒼天駭怕，竟起雷劫，千裡外，已見得雲中千萬黑色雷龍滾嘯，暴虐紫罰壓天晦。雷電聚成一汪恐怖紫海，頃刻將要吞覆整個世界！

道靈天君拉住韁繩，炸了音道:“啊！道天紫雷！六界最強雷罰，不是滅世大妖出世，便是聖品仙物成精！不知，是否那蓋瑞林又作什怪！”

蓋天魁遠觀也駭:“天君，吾自出生，還不曾見過此等雷罰。這蓋瑞林厲害了得，連神來刀都敗了。你如何收服她?先說與我聽，到時或許我能當個幫手！”

道靈天君哈哈一笑，又得意撫須:“放心！吾有四寶，可誅妖斬魔！一寶，寶陽玄黃劍，一劍入體，玄黃真氣爆碎，神佛莫能擋！二寶，朱紅八卦爐，煉魔化妖，便是金剛鐵骨，入內也化灰煙！三寶，三清福靈道袍，穿上得天地壽，藐萬界法，神鬼不傷。四寶，天道大化貼。管你妖法多高，一貼祭出，打碎神魂，消滅元靈，萬劫不複！”

蓋天魁聽了心喜，讚道:“有這四寶，絕無差錯。不過，那蓋瑞林畢竟吾妹，還望天君莫傷其性命。”

道靈天君呵呵一笑:“放心。老道術高，說不傷便不傷，說不殺也便不殺。”

雷劫落，碎骨焚身，萬劫不複！

天罰怒危，那惠粉娘手中絲線成網，竟放霞光衝天阻擋。

霞光成盾與紫龍滾雷，雲中膠著，一時不分高低。一寸布成，惠粉娘又口一張，自腹中吐出兩隻金盆！金盆打碎，空中乍現曠古神寶——四海之精、古荒晶壤！

那四海精乃水藍之寶，自六界分便存，可一化萬千，萬千化億兆。吃一粒而成四海神，得一甕則是海世主！

那古荒晶壤更是古絕品，自宇宙初生才有，可造地成天，可活古人窮天。

玉霖娘娘尋了百年，也不得一粒四海之精！那天帝尋了百年，也不見一粒古荒晶壤！

誰知，山中一錦娘竟藏兩盤！

而那錦娘取出四海之精、古荒精壤，同擲與天，百臂同舞，將那神沙，盡打出彩光！頓見，熒熒水藍海汪汪，萬裡水色照碧藍！

萬裡外，也見天地變藍，九重天也看是海覆！

五千裡外穹武殿中。二聖與眾仙家也瞧見殿外天地一色藍，如此異景，都急出大殿看去！

站了殿外，玉霖娘娘驚張玉口:“呀！是四海之精！不知，哪一位神人揚灑四海之精，造出如此妙景！”

莞爾，又見天黃橙橙金明波，蕩蕩雲天染色。便是九陽同昊，也無有此等金耀絕色！

天帝也驚了眼紅，心泛貪海，恨道:“古荒晶壤，活死人的上古寶物，也揚散滿天！究竟哪一位高人，竟然糟蹋神物！通天眼速查！”

話出，才想起通天眼已退隱。又皺眉喝道:“靈寶天君，取照天鏡來，我倒要看看，哪一位大神如此放肆。”

殿旁大將靈寶天君，金甲赫赫走來，手持一寶鏡行至前方。右手運神通，左手舉起那寶鏡照向五千裡外那顏色最豔處！

諸仙瞪大眼去瞧。見那處九色山，惠粉娘正在織衣，而一旁懶臥一紅衣玉仙，氣態安詳！

天帝細一瞧，那躺著自在的紅衣仙子，不正是蓋瑞林！

面一沉，切齒頓喝:“蓋瑞林！道靈天君怎還未到！織彩宮惠粉娘，敢私通賊子，替他織衣！九色峰乃玉佛郡轄地，玉佛郡靈神何在！”

一聲令，人群中走出一斑發濃眉，煞面冷酷，金甲紅披的老將。

眾人一瞧，心都微寒。看其人:一張修羅鐵面，兩隻赤色狼目，鬢角白如雪！鐵口銀牙吐寒，金剛身軀嗜殺骨。滿身金甲、金盔、金靴煌燦燦，慣背兩柄龍刀血騰騰！

此老將本名萬軍良，人稱他“萬劫屠”、“屠龍主”、“如意血佛陀”。仙修三萬年，精練佛家“如意天寶神功”，可堪不死不滅，金剛不壞。更有兩把不世神兵及一萬屠龍軍。

早年，始一天帝招他麾下。征戰南北，所歷千百仗，戰無不勝。只是，嗜殺太過，手段殘暴。曾一夜屠盡黑海水妖百萬，留名“萬劫屠”。凡仙界之人，聞之無不膽寒。

後始一天帝怕其擁兵作孽，便將其閑置西荒石瀑城，非有召不得擅離。

至荒星事變，天帝與蓋熊海叛軍對敵。萬軍良嗅得時機，主動領兵護主。龍光天帝心悅，又將其重用。平亂後，封號“屠龍仙王”，賜為玉佛郡靈神。

萬軍良上前，聲雄渾而霸戾，躬身回道:“玉佛郡靈神萬軍良，恭聽天帝法旨！”

天帝拂袖一喝:“屠龍仙王，那魔子已到錦娘山，命你速回屬地。帶上你的一萬屠龍軍，替道靈天君助陣！織彩宮錦娘膽敢勾結魔子，也全部捉回仙宮聽審！”

萬軍良陰鷙冷笑，狠道:“萬軍良領命！此番，吾必親自出馬，將魔子擒來，替天帝出氣！”

氣勢洶洶，大步而去！

萬軍良離去，眾仙依舊緊盯錦娘山。猜想，這許多絕世珍寶，究竟能織出何種衣來！

此時，慧粉娘已然化身分影，成了仙也不見的幻象一般。

日月作線，四海之精化粉，古荒晶壤成色，寶衣緊羅絲，飛弦入彩雨！

一寸布眨眼成尺，九色彩神已映滿天神霞。惠粉娘千百眸又一睜，腳步踏地，猛然張口，一面口出三昧火根，一面口出天極冰魄。

人間至陽三昧最真，天極養寒冰最冷！

取體內孕養數千年的三昧活根，幻畢生法力凝成血珠，又將天極冰魄又化藍水寶！然而，如此也不過兩色寶珠，焉配的日月化、四海精、古荒寶！

而惠粉娘操持如此多寶，功力已漸漸不足。猛地仰天一吼，腳踏萬裡山沉！

地裂萬丈多，見地冥下浮現一股悠然香氣。隨即百道古來仙影，浮幻而出！眾錦娘高山得見，無不驚詫，地下埋者，竟是數萬年中，所有仙逝織彩宮主遺魂！

古魂何來兮，今織九色衣！

百媚仙主起舞影，彩成珀光湧，神來寶碎成璀璨，萬古香凝為晶粉！

那惠風娘與數百仙輩，同祭神功，頓色陸離色滿千秋時，彩豔神色照六界！

六界之人抬眼，皆見光彩，九天神人低頭，皆染十色！

一聲驚雷落，遍地末劫來！眼見，神衣引動千裡紫雷，浩瀚雷暴如海嘯壓頂！端是神人也不能敵，神衣未現，天道也怕，竟欲毀神衣現世！

蓋瑞林玉眸一抬，雙指向天一劍，猛見萬裡天破，穹虛盡碎！

天道一顫！

刹那，雷劫盡散，星瀑光灑，銀河橫天！…………

近處，道靈天君嚇得口大圓張，瞪眼結巴道:“一！一！一指破道劫，虛空銀河現，藐天道之威！可怕的魔子！我修了三千年，不曾見過如此神通，也不曾聽過此等神通！這究竟修了何等魔法！”

蓋天魁不解:“很厲害嗎?不就是破了雷劫。”

道靈天君撫須，沉語道:“你不懂此中真意。如此雷劫，打神骨、消三魂七魄，除我師傅及幾位道祖，三界能破者寥寥。便是你帝父站那雷下，至多挨上三下，便萬年功散命消亡。”

蓋天魁疑道:“吾乃魁神星轉世，為何她卻如此厲害！如此，天君如何降伏?”

道靈天君也是傲然一冷笑:“當然！此子也不知如何修來一身上清法術。不過，老道乃上清正統傳人，又有四寶護身。便是魔中天魔，鬼道修羅，吾斷讓她不能猖狂！”

滿天神彩皆用盡，半天人間色取來，耗費數百大神，九色神衣終織成！

天道一聲歎！六界地蕩，穹天諸道垂目哀！

恍恍然彩衣，如億萬日陽輝落地。猛見蒼穹盡白光，神天諸佛妖魔仙人，目不能睜，惶惶然遮目！

錦娘山中，百香魂同舉霞衣，立與瀟灑仙榻前！

蓋瑞林點頭，懶起腰身，看那神衣，唇眸盈盈笑:“呵呵，此衣絕世，能霸豔古今，愧前人之功，絕後人之想！不虧，九色衣之名！”

惠粉娘見此九色衣，眼中也布滿璀璨， 道:“九色衣，乃吾輩世代傳說，從未成真。是神女下凡，才引來寶衣。恭請神女更衣！”

蓋瑞林敞開一雙玉臂，仰首閉目。惠粉娘親自替起解衣，見發髻瀑絲灑，銀羅帶玉音，那紅衣落地。

頓香息斐然九州奇！

玉骨肌清，雪柔冷香，雙臂舉量世間媚高幾重，烏雲瀑測世間美有何深！

細腰一盈盈，豐骨凸俏巧！

雪脂膚、玉指巧，一毫皆媚妖嬈！

穹武殿前，諸仙觀之，無不動心，滿天仙佛見之不閉目！道靈天君看的道心亂，蓋天魁瞧的心裡慌，仙界怎有此魔！

禍人心，亂了智，若墮地獄如何擋！

九色衣披身神光現，一步動，海之藍成百裡洋;二步動，三天諸光同輝陽，枯木芽開、頑石花長，遍地靈瑞香;三步動，諸惡退避，泰然來，冉冉清氣遇成祥！

如同，滿身掛了日月星辰，又跟隨了四海色、三山景，三昧火、天極冰，不盡晶寶忽顯忽隱，顏色也隨心意而改！

仰天一笑，滿身紅霞赤如火，火映萬裡地紅，千裡海似血！

遠處雲頭，道靈天君座下神火麒麟嚇的猛縮四蹄，瘋了的要逃。它那十裡火浪，焉能比得海量液液血潮，真成螢蟲與日月爭輝！若不是兩個力戰神死死拉住，怕早逃天邊。

見神衣已成，惠粉娘跪地，釋然一笑:“多謝神女，達成吾等錦娘萬載心願。九色神衣成，若有來世，不再織布。惟願作松下石，靜守孤山萬年安。”

願罷，惠粉娘仙魂與那數百仙魂，同化了青煙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