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將明,魂夢碎,杜衡輕輕催。
翌日。
東窗的一縷陽光透過來照在王中儒的臉上,隻感覺一陣溫暖。
少時,王中儒把眼睛擠了擠,又翻轉身子,睜開雙眼。
此時只見地上眾人都未蘇醒來,恍恍惚惚睡著。
大凡江湖羈旅俠客,無不是直爽豪邁之人,過慣了這種餐風飲露、天地同眠的生活。
王中儒雖是飽讀詩書的文人,但最近這些時間的遊歷,早讓他退去了書生意氣,更多了幾分江湖中人的老成。
王中儒心想:雖說靈州四盜和通天雙煞拿自己當朋友,可終究自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自己也做不來偷雞摸狗、殺人越貨的事來。不如就此別過,我還要繼續找青松他們,查明事情的經過原委。
王中儒心中想到,便在桌上留下一封書信。
“通天雙俠、靈州四俠親啟:
諸位大俠,通天一遇快意無窮,江湖宴飲酒夫複何求。
然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四海之內同為兄弟。弟身負重任,故不辭而別,禮數不周,還望海涵。
蓋君子行大道、利天下,惟為國為民而矣。弟有一言還望諸兄靜聽,今逢亂世,民生凋敝,殺人越貨終有人盡貨絕之時,為惡為盜尚有陰溝翻船之日。
弟深為諸兄計也,諸兄當棄惡揚善,以贏當世之名,以累後世之祀。
願諸兄深慮,他日江湖再見,弟必尊禮而恭奉之!
弟中儒,再拜!”
王中儒將信件放在桌案上,用牛霸的佩刀壓上,隨即出門向西而去。
在昨晚的酒席之間,他已經聽通天雙煞等人說了印州的地理環境和人文風貌,於其中的名川大山更是了然於胸。
印州共有兩山十二峰,其中猶以天擎山、滄雲山為顯赫,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天擎、滄雲兩山是西南雙壁,更是靈修世界心之所往的聖地。
且不說天擎山真武觀,就單說這滄雲山逍遙觀,就足以讓靈修之人望而卻步。
一般江湖俠客不過是會幾招三腳貓功夫,可靈修之士那就可以以靈氣禦劍,得遇名師指導或可升入半仙境界,半仙在往上就是得道飛升,仙靈自成。
可自創世之初,能升入修士的又有幾人,更別說半仙,這中間需要的血脈和機緣,缺一不可。
王中儒是清易血脈傳承者,身體裡留著天玄宗的血脈,自然不必說,即便如此,他也是後來在化胡山群道峰得了《璿璣秘籍》以及天階功法誅仙十三斬,再配合上《太清經》才勉強列入半仙境界。
可誰人不知,半仙看似一直腳早已踏入仙籍大門,但這中間隔著十萬八千裡,好多血脈和奇遇俱佳的半仙終究自此含恨而終。
滄雲山逍遙觀做為天擎山真武觀的外觀,每一百年都會挑選一百名修士,進入滄雲外院學習。
而這一百人都是靈修的佼佼者,若非才智聰穎斷難入選,這一百人都被稱為滄雲百傑。
王中儒想到此處,心中似乎有了方向,按照日期計算,今年正是滄雲山百年一度的盛典,或許此前滄雲山找威遠鏢局送青松他們上山正與此相關。
既然這樣,王中儒馬不停蹄地朝著滄雲山方向走去。
往往靈修聖地與世隔絕,自然一派清淨無為的風貌。
王中儒邊走邊原路打聽,起初隔幾十裡便有人家,後來幾百裡之內空無一人,不消三日便走到滄雲山山腳。
眼見滄雲山絕地而起,絕不似尋常大山那般綿延不斷,而是一山獨立,高聳入雲。
自山腰以上漸漸升起濃霧,越往後越濃鬱,猶如一片雲霧組成的大海,想到此處,不禁覺得“滄雲山”的名字極其貼切。
滄海為雲,山峰險阻。
仙人問道,聊勝於無!
王中儒徑直尋找小路往山上走,起初上路略有起伏,再往後便坎坷難攀,王中儒隻好循著足跡斜行。
約莫走了一天,王中儒朝著山下望去,隻感覺山下一片空曠,頓時心聲一種“一覽眾山小”感覺。
行至一處,突然間兩棵松樹之間赫然樹一塊牌匾:“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心知原來自山腳到此地已有將近十萬步。
再往前走了千余步,已經濃霧彌漫,眼前山勢垂直而上,猶如一根石柱,直直地立在眼前。
王中儒左思右想,心知這滄雲山果然非同尋常,以高以險阻擋著千百萬年來的修仙問道之人。
光這一關就讓人望而卻步,仙途坎坷,亦複如是。
王中儒將殘劍負在身後,旋即徒手把住山體凹凸之處,慢慢往上爬去。
約摸又過了半日,此時天色已黑,在參天古樹的遮蔽下,山中更是瞧不見半點光輝。
王中儒在山中尋了些鮮果野兔吃了,便在樹上休息,伴著鳥鳴陷入夢境。
不知幾時,一縷淡淡的的香甜自王中儒鼻息間流入,似是一絹細流,綿長細密,自鼻腔至口腔、喉頭、肺腑,再由肺腑發散傳輸至周身各處經絡穴脈。
王中儒頓感胸腹氣海之間久久淤積的濁氣盡數散去,說不上的輕盈空蕩,仿佛全身都要飄起來一般。
如此往返循環,王中儒睡得尤其愜意。
忽然王中儒瞧見一直八爪巨蜥吐著長長的舌頭,朝著一眾白袍道人咬過去,道人似乎是被人施了法,任憑那巨蜥吞咬,一動不動。
仔細瞧來,只見那些道人正是青松他們。
王中儒來不及多想正要起身拔劍朝那巨蜥砍去,巨蜥隻將尾巴擺動,尖尖的尾巴直插在王中儒得心臟上。
王中儒頓覺心頭一涼,亦無痛感,只有一股鮮血飆出,撒向巨蜥和青松等人。
王中儒癱倒在地,青松等人被鮮血淋上之後,瞬間向著了魔一般,朝著王中儒奔過來,拿起長劍在王中儒身上刺。
王中儒察覺到劍身入肉,旋即皮開肉綻,他們每人用劍尖剜一塊肉下來咀嚼。
無力反抗,隻感覺眼前的世界越發模糊……
“快醒醒!”
“快醒醒!”
“喂!快醒醒啊!”
王中儒依稀聽見有人在叫他,他猛地跳起來,順勢從身後拔劍。
“刷!”
一刹那,他已將劍架在一人脖子上。
這時王中儒和那人都是一驚。
“我不是死了嗎?我不是被分食了嗎?怎麽?……”
王中儒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瞧了瞧自己的身上,見全沒傷口,隻感覺背上一身冷汗。
“原來是做夢了!”
“喂喂喂!你幹嘛拿劍指著人家!”
王中儒趕忙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把劍指著的正是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子,她背上背著一個小籃筐,左手拿著一把小鋤頭,右手提著一顆香附子。
那女子面容清秀,頭髮挽起來用方巾包住,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卻一點不失嬌媚!
“姑娘,不……不好意思,實在抱歉,抱歉,抱歉……”
王中儒趕緊撤劍,拱手道。
“哼,我好心見你一個人躺在這裡,見怎麽叫也叫不醒。”
王中儒聽那女子略帶委屈的說道。
“還以為你不會……”
說到此處,只見她略顯遲鈍的戛然而止。
王中儒說:“哈哈哈姑娘一片好意,小人著實不該,還望姑娘大人大量,海涵則個!”
“哈哈哈哈又是一個文化人,你們文化人和師父一樣,說起話來之乎者也,非也,非也!如是!如是!聽著讓人好不奇怪!”
“哈哈哈,姑娘性格直率,姑娘教訓的是。”
“好了,我也不叫姑娘,我又不是沒名,你叫我芊衡就好!”
王中儒見她說話時微微一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臉上的酒窩隨即顯現,可愛至極。
“芊橫,美哉國乎!鬱鬱芊芊。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姑娘人如其名,美哉美矣!”
“哎呀你快閉嘴吧,就你們這些讀書人兮乎哉的讓人聽這耳根子都硬了!”
“你叫啥名,怎麽一個人在這裡睡覺?”
芊橫放在鋤頭,坐在王中儒前面的石頭上。
“芊橫姑娘,我叫王中儒,元州人,來此滄雲山中拜訪逍遙觀。”
“哦哦哦,那你也是來參加一百年一度的滄雲外院招生的吧?”
聽見王中儒如此說,那姑娘臉上到有種按捺不住的笑。
王中儒見她笑中含羞,嬌中帶媚,心中也是一片喜歡。
“這小姑娘雖然不及綠蘿清麗,卻是另一種塵世的美,綠蘿美得清水出芙蓉,芊橫美得靈動而嬌媚。”
王中儒心中想著便一直在發呆,全然沒聽見芊橫的問話,隻一個勁兒地傻笑。
“啊?你不會是個大傻蛋吧!那你估計無緣進入滄雲外院了,哎,真是個傻大冒!”
芊橫有些失望地看了看王中儒說道。
“滄雲外院?”王中儒這幾個字卻聽得清清楚楚,也是一愣。
“怎麽這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知道滄雲外院?她是個采藥女啊,怎麽會知道這些?”
王中儒又轉念一想:“靈修之人無所不奇,況且這滄雲山中藏龍臥虎,這姑娘方才又說他師父什麽的,難不成真是逍遙觀的弟子!”
“哈哈哈哈,姐姐!我……我就是傻子啊,我餓了,你有沒有吃的啊?”
王中儒有心逗她,便瞬間換了副面孔,渾身似是發癲了一般,伸手朝著芊橫腰間摸過來。
“哎呀呀!你這人好奇怪,剛叫人姑娘,現在又叫我姐姐?大哥,看你這樣子肯定比我大吧!”
芊橫只顧著看他奇怪的表演,哪裡注意到他的手已經伸到自己腰間。
“啊!哈哈哈哈,哎喲,哎喲!”
待指尖觸過來時,她隻感覺觸電了一般,一陣奇癢湧上心頭,渾身上下哆嗦起來。
“哈哈哈哈,好姐姐,有沒有吃的啊,快給我吃的,要餓死我了!”
王中儒繼續裝傻,更加肆無忌憚。
“哎呀大傻冒,你快饒了我吧,我有,我有!姐姐有吃的我給你拿……”
芊橫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連背簍都倒了一地,直往反方向躲。
“我真服了你了,有本事別撓我,咱們一對一乾一架!”
芊橫一邊說一邊給他從腰間取出一塊芝麻燒餅,遠遠地放在石頭上,生怕又被撓了。
“謝,謝謝,謝謝謝姐姐!姐姐真好!”
王中儒一邊接過燒餅,一邊嘴裡念叨著,旋即狼吞虎咽地吃著,樣子傻憨憨的。
“哈哈哈,瞧你這熊樣吧!你叫王……王中儒?”
王中儒點點頭。
“哈哈哈,你也真夠傻的,我要回去了待會師父該罵我了!”
旋即隨手撿起剛剛掉在地上藥籃,朝著山上走去,不一會消失在叢林中。
“芊橫……芊橫……”
“芊芊杜衡!我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