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至風落之間,只有三息。而在這三息之內,陳述穿過了所有黑暗。
和夢中的場景有許多相同,兩架燭台立在左右,油燈點亮了四周。
祭台之上是三十六臂無頭神像。
小亮躺在神像的懷中。
客棧老板娘跪在地上,祭拜著神像,一直沒露面的客棧老板被綁在一旁。
“老板娘,不過是二十個銅板,至於嗎?”陳述笑道。
“噓!”老板娘披頭散發,怪笑著轉過頭,小聲道:“你吵到大天神了!”
“連頭都沒有,算什麽神?”
陳述笑容忽地收斂,甩出羽箭“轟”地一聲,將老板娘的手釘進石頭祭台上。石台裂開數道縫隙,這縫隙蔓延成老板娘臉上的猙獰,她明明吃痛,卻還不停地努力出聲——“噓!噓!”
角落裡被捆成一團的客棧老板不斷哭喊著:“少俠!少俠!求求你!求求你留她一條性命!”
“不要叫!不要叫!”客棧老板娘的手掌從羽箭上拔出,鮮血淋漓,她伸出舌頭舔舔掌上的血,獰笑道:“你吵到大天神了!”
陳述從祭台上抱下小亮,老板娘撲在腳邊,死死抱住陳述的腿,轉換了一番神態,痛苦地哭喊道:“別!別!”
陳述繼續往下走,卻被她一口咬在腿上,她拚命地用力使陳述的腿上滲出血,陳述卻只是歎息一聲,一腳把她踹到一旁。
“別!”
她又衝上來,陳述這一次腳上稍微使了些力,把她踹飛上祭台,老板娘撞到神像後便昏死過去。
陳述把小亮放進隧道中,走回到客棧老板身旁說道:“說說吧。”
他觀察到這客棧老板身上的勒痕很淺,似乎是剛剛才被捆上。
“我……我們……是‘六欲天’的教徒……受‘四大王眾天’的‘夜叉大將’指使,在此供奉大天神,等候天神化身,至今已是二十年有余。我和她……本是教眾,在此地結伴等待,日久生情,便結為夫妻。其實我知道她無所謂,她一心隻想完成任務,但我是真的愛她。前日夜叉大將傳來消息說,這幾日化身將至。我……我不想再為他們做事了,我隻想好好過日子,昨日裡與她說了,她卻趁夜裡把我綁來……”
客棧老板講述了來龍去脈,哭道:“我們沒做過惡……”
“六欲天……是什麽?”陳述問。
“是……是邪教。”老板答
“夜叉大將又是?”陳述接著問。
“是我們的這些最底層的頭領,我們被他們叫做小夜叉。”老板答。
“他們?”
陳述抓到關鍵。
“四大王眾天有四大天王,分別是持盤夜叉、持鬘夜叉、常醉夜叉、夜叉大將。”客棧老板不敢隱瞞,“他們是我們這些小夜叉的頭領。”
“這神像是大天神?”陳述指著身後祭台上的神像。
“是。”客棧老板點著頭。
陳述轉頭看向大天神像,疑惑道:“大天神沒有頭嗎?”
客棧老板說道:“這……這我……我不知道……我加入這六欲天就是為了吃口飯,我也不信仰什麽大天神……”
陳述沒回頭,身子卻一歪,轉身一腳蹬在掙脫繩索,偷襲而來的客棧老板,身子又一動,避過老板娘劈下來的紅色大刀。
陳述後撤幾步,擋在地窖的隧道口。
老板娘手掌上流下的血凝結成一柄血刀,老板抓住繩索一抖,這粗壯的繩索變成了一杆長棍。
“你們兩個,誰是夜叉大將?”
“你是怎麽發現的?”客棧老板驚訝道。
“繩索不緊勒痕太淺,還有,我見過真正的瘋子。”陳述微微一笑,松松肩膀道,“裝瘋賣傻夠了,還有什麽花招?”
“小子,別太狂妄。”
老板娘血刀前送,一瞬間那刀鋒伸的老長,照著陳述的頭便劈落下來,陳述腳下一動,同樣一瞬之間,停在老板娘身前,似乎早便料到他會前來,那血刀軟化成血繩捆在陳述身上,同時一根粗棍也衝著繩縛處砸落下。
血繩綁在那道身影上,卻捆了個空。
繩棒砸在地上“咚”的一聲,巨力差點崩塌整個地窖。
他們所攻擊的目標,只是陳述留下的一道殘影。
性命修為迸發。
“嗡——”
氣浪席卷而下,將二人崩飛到四周牆壁上,撞落幾盞釘在牆上的油燈。
二人相視一眼,同時結法印,一陣暴風將這裡的光全部攪滅。
靈術——風暴。
黑暗中滾來一道火球,還有一條細到肉眼分不清水線。
流星落!水殺術!
火球中是一塊巨石,巨石融化在火裡,一瞬間爆成數道火流星,那道極其細微的水線足以射穿一座山頭。
“你們這術法,比之白業如何?”
烈火焚燒在身上,水線射穿他的心臟。
陳述渾身浴火,以身為炬,照亮整片黑暗。
他眼中並沒有這二人,只有在方才那一刹那,似乎長出頭的大天神像。
“天蒼——”
受到所有的傷盡數複原,甚至使陳述的體魄更勝先前。
烈焰焚身的痛苦比之咒術之海又如何?
晦朔春秋境的陳述,可勝過曾踏足仙人之上的白業,而今雖然只有門境修為,卻也是門境絕頂。眼前的二人合起力來雖不是陳述一手之敵,卻讓陳述明白,自己從來只是以力勝人,至今未曾掌握一門《逍遙經》外的道法。
白扶風曾說過他對這些已擁有的道法理解還不夠,他要在此嘗試改變道法的使用,此刻便要換一種方式使用天蒼,不用於身,而用於行,像打虎時那般,一直保持天蒼狀態,
閉目沉心,腳下比從前更加輕盈,身體中蘊藏的偉力也更加渾厚。
吐出一口濁氣,一息已至,揮出一千二百拳,其中六百長,六百短。
客棧老板和老板娘躺在地上,遍體鱗傷,生死不明。
“我知道你沒死。”
陳述重新點亮燭燈,看著大天神像,方才有一陣恍惚間,這神像似乎長出了頭。
見無人回應,陳述隻好提醒道:“你兒子還在上面。”
“你……你還想知道什麽……”
客棧老板有氣無力的翻過身,陳述有意留他二人一命。
“為什麽抓小亮?”陳述問。
“天神化身,不會是修者。”客棧老板吐著血,坐起身子。
“所以你覺得是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