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又過萬重山 第13章 另外的覺醒者

“原始森林的最東方，有一條蔓延不絕，看不到盡頭的山脈橫加阻隔，名為泰巨。泰巨山脈的這邊，是蠻獸與凡人的戰場，另一頭便是妖獸與修士的匯聚地。”

“泰巨山脈之內，已有妖獸出沒，妖族雖承諾不會主動襲擊凡人，但也僅此而已。以凡人之軀跨越泰巨山脈唯有死路一條。”

老者深深看了二人一眼，特別在凌北的眼睛上停留了許久。

“只有覺醒靈海的人，可在山腳處通過人族修士設置的傳送陣，直接傳送至修士領地內。”

屠蠻部落距離泰巨山脈已不算特別遠，族中想一睹修士風采鋌而走險的人不少，久而久之帶回了這些情報。

凌北微微低著頭，凌亂的短發被微風輕輕揚起，以往凌厲的眸子半閉著，流露出淡淡的憂傷情緒，臉上寫滿了心事。

凌霄似有所察覺，轉頭看向凌北，突然笑了笑，一手搭上其肩膀，開口說道。

“北哥，沒事的，大不了我先留在屠蠻部落，等日後也覺醒靈海了，再去找你！”

二人自幼一起長大，特別是凌北先天性失明，到哪裡都是凌霄帶著，雖是他年長一些，但卻是凌霄照顧他更多，這些年的情誼，不是那麽容易能割舍下，如今他覺醒靈海了好不容易能更多關照一些，卻是即將分別。

清晨的風力夾雜著露水的潮濕，拂過凌北的臉龐，心中，帳外傳來微不可察的哀嚎聲，讓凌北的心更加沉重。

離開族長的帳篷後，凌北二人並肩走了許久，伴隨著長久的沉默。

“北哥，你不用擔心我，在原始森林磨礪了這麽久，我能行的。”

“這次獸潮背後有妖獸的影子，不是凡人之力能夠對抗的。”

少年的眼神堅定，迎著朝陽走去，身後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也不知道娘現在怎麽樣了.....”

他們向族長打聽過，屠蠻部落從凌氏部落而來的，他們是第一批，現如今，這附近除了屠蠻部落，已沒有安全的地方。

“放心吧，伯母說是要去尋找之前失散的親人，你們原來所在的部落在另一個方向，不在此次獸潮的波及范圍。”

通過不斷湧入的流民，得到一個重要的信息。

獸潮並不是在整個原始森林都有，且每個地方的程度也有所不同，若要估算起來，大致就是以凌氏部落到屠蠻部落之間的所有區域。

凌北不禁聯想到那日在凌氏部落出現的巨蟒，“這一切，會跟它有關系嗎?”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聚集在屠蠻部落周圍的蠻獸越來越多，近幾日，所有的屠蠻小隊都被勒令駐扎在部落內，不得隨意外出。

這種情況下，單槍匹馬出去與送死無益。

“凌北兄弟，凌霄兄弟，你們在嗎?”

屠蠻部落邊緣一座新建起的木屋內，凌北二人用剩余的木材圍了一個小院子在屋後的位置，月光灑下，攜一兩壺美酒，好不快活。

“仇直大哥，來得正好，快坐！喝兩杯。”

凌北取出一個石杯斟滿，臉上帶著笑意。

獸潮沒有結束之前，他是斷然不會就這樣丟下凌霄一人在這屠蠻部落內，索性也一同住了下來，加入仇直的屠蠻小隊，出了不少次的任務。

在數次與蠻獸的廝殺中，也算熟絡了不少。

仇直也不客氣，坐下端杯一飲而盡，脖子微縮，五官皺成一團，不住搖著頭，最後發出酣暢淋漓的哈氣。

“哎呀~！現在也就只有你這裡還能喝到一些酒了，族長那裡可都沒有存貨了。”

部落裡谷物比肉食難得，能用來釀酒的就更少，一年出不了多少，都被族長統一收集用來分發獎勵，只有為部落作出貢獻，表現優異者可獲得一些過過嘴癮。

最近部落裡增加的人口太多，今年新出的糧食沒剩下多少，這還是去年的存貨了。

“你要是喜歡，都拿走就是了，我們二人，喝不了多少。”

凌北不在意地搖搖頭，這酒的滋味，他還品嘗不來，喝下去辣的嗓子痛，頭還暈乎乎的，特別是被這夜間的涼風一吹，更是頭疼。

渾身都沒勁，這樣的狀態要是遇到突發情況，還怎麽與蠻獸廝殺?

“是啊，小時候聽爹如何如何誇讚這酒，是難得的好東西，怎麽這麽難喝.....”

凌霄已經有些醉了，本就清秀的臉龐染上紅暈，露出幾分孩子氣。

仇直啞然失笑，見慣了他們與蠻獸廝殺的凶狠模樣，竟忘記了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孩子罷了，怎會懂得品酒。

“仇直大哥，你這麽晚了來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天空中月亮半懸，呈現出琥珀般的深藍色，月明星稀，格外亮堂。

說道正事，仇直端直了身體，眉頭也微微皺起，“就在剛剛，部落裡又來了三個逃難而來的人族。”

“嗨~仇直大哥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

凌霄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醉眼朦朧地望著仇直的方向，談及到正事，努力地全神貫注聽著。

聽到只是來了三個流民，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倒了下去，進入夢鄉。

一旁尚還清醒的凌北卻陷入了沉默。

屠蠻部落外面現在被發狂的蠻獸圍得嚴嚴實實，就算是他都無法全身而退，普通的流民，絕不可能穿過獸群，進入部落內。

他抬眸對上仇直的眼睛，正欲開口，仇直似猜到他要問什麽，率先開口說道。

“那三人並未覺醒靈海，甚至其中還有一名幼童，據他們所講，是一名手持利刃的少年將他們護送過來的，那人，名叫凌雲。”

仇直目中帶著凝重，根據他們的描述，此人不知在野外生存了多久，獵殺多少蠻獸，身上帶著一股煞氣，那些狂化得蠻獸見了他，隻敢低吼著往後退去，主動讓出一條道路。

但凡出手，肉眼不可察其身影，皆一擊斃命。

方圓百裡以凌為姓氏得，主要集中在凌氏部落，作為現在唯二兩名凌氏部落的人，仇直便想來打探一番。

“凌雲.....”

凌北被這熟悉的名字喚回之前尚在凌氏部落的記憶，恍如隔世。

他並未見過凌雲的樣子，但鍛骨禮上因此人覺醒靈海引發混亂，而後與凌氏族長凌祖華大打出手，再然後凌氏部落遭遇妖獸襲擊，舉族殲滅，無一活口。

凌霄當時見到那遮天蔽日，仿佛會吞噬一切的黑氣中，浮現出的是一條巨蟒。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依稀記得凌雲曾在森林狩獵時意外馴服一條蟒蛇為其所用，終日纏繞其脖頸之上，引得凌氏部落上上下下，震驚不已，也就是此事導致凌暴之子凌大牛妒忌，二人漸漸水火不容。

“出現獸潮的時間剛好就在妖獸襲擊凌氏部落之後，也就是凌雲覺醒靈海之後。”

凌北心中將所有的一切聯系起來後，隱隱有所猜測，但迷霧依舊很多，要想徹底搞清楚這一切，只有當面質問凌雲。

“凌北兄弟?你.....”

“仇直大哥，我要出去一趟，麻煩你給族長說一聲，凌霄這幾日勞煩你照看一下，謝謝。”

仇直正欲問凌北是否認識這名叫凌雲的人，只見其突然起身，回到屋內帶上一些乾糧，還沒等仇直反應過來，其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森林中因狂化蠻獸的大量聚集，不少地方都爆發了蠻獸與蠻獸之間的廝殺，遍地殘枝敗葉，斷木叢生，天空頂端烈陽當空，凝成一個點，肆無忌憚向大地發出滾燙的熱浪，空氣中彌漫著燥熱。

今天的日頭格外大，凌北抬手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口中呼出熱氣。

不眠不休追了一夜，還是未能尋到凌雲的蹤影，現在是徹底跟丟了，凌北隻得先找個地方坐下稍作休息。

他的身上還有尚未乾涸的血液，血腥氣傳到附近的蠻獸鼻中，形成強大的震懾。

這一路上遇到狂化蠻獸太多，耽擱了些時間，身上的血液大多都是他殺死的那些蠻獸的。

斷木旁，凌北盤膝而坐，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鄭重地將其打開，其內放著幾株棲息草。

翠綠色的葉子隻得兩三片，卻個個肉大肥美，散發出若隱若無的香氣，清香撲鼻。

從中取出一株，右手緊握，翠綠鮮甜的汁液順著指尖流淌，匯於掌心滴落，落在其大張著的口中，喉結微動，便席卷入腹。

刺眼地陽光打在少年白皙的臉頰上，瞬間變得柔和，細密的絨毛清晰可見，汗水滾落，將其一根根壓下又快速彈起，順著修長的脖頸，掉到鎖骨的位置。

一株棲息草的汁液很快被榨乾，少年將乾癟的植株扔下，手背拂過肩頸，拂去汗水，灰白的瞳孔直直望著前方無邊無際的森林。

孤身一人的情況下，凌北即使再疲憊也不敢關閉靈海感知力，隻得用靈草快速恢復靈海的力量。

凌雲覺醒了靈海，且其覺醒靈海前的戰力就不容小覷，而今力量只會更強，若其有心往修士聚集地去，早已到達，不會如今還在原始森林中現身。

“除非他也沒有打算在獸潮退去之前離開。”

凌北喃喃道，凌雲護送流民進入現在還算安全的屠蠻部落，是救人之舉，或許他沒有前往泰巨山脈，便是在盡自己的力量搜尋獸潮中幸存的災民！

這段時間這附近的部落有很多都逃往了屠蠻部落，剩下還未現身的，不是在獸潮中滅族便是被困其中無法脫身，凌雲的目標應該就是那些被困之人。

除去往凌氏部落的方向，以及已經逃到屠蠻部落的，剩下這篇區域內只剩三四個部落沒有音訊。

“只能試試看了.....”

少年堅毅的身影，在烈日下狂奔，原本狂暴不止的蠻獸遠遠望見，忌憚其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只在原地遠遠觀望，不敢發動攻擊，偶有悍不畏死的凶獸從其身後一撲而上，試圖偷襲。

凌北手中骨刃飛出，帶著巨大的穿透力，於空中飛旋，帶起絢爛，妖異的血花綻放，下一秒，森林中霸主般的雷斑豹，近三米長的身體直直落下，炸開漫天塵土，鮮血彌漫，氣絕身亡。

整個過程，其頭都沒回一下，骨刃歸手，刀不染血。

屠蠻部落，族長帳內。

凌霄耷拉著頭坐在地上，雙手搭在膝蓋上，遮住了整個面龐，讓人看不清表情。

“凌霄，你也別太擔心了，凌北覺醒了靈海，身上還帶有恢復靈草，那些蠻獸不會對他構成威脅。”

見他消沉的樣子，仇直小隊的另外三人都有些擔心，桑植捧來一碗糯米飯，其內放有各類谷物還有蠻獸肉，香氣撲鼻，是凌霄平日最愛吃的。

“先吃點東西吧，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北哥也會擔心的。”

“凌北兄弟走之前特意讓我照看好你，你要是真餓出個好歹來，他回來了你讓我怎麽交差呀！”

仇直抓了抓自己的後腦杓， 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那凌雲到底是什麽來頭?”

穆夷湊到仇直跟前，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凌北兄弟一聽到消息就走了，啥也沒跟我說。”

“凌雲是凌氏部落的天之驕子，其力量戰力一直是同輩第一，八歲時展現出馴化蠻獸的能力，鍛骨禮時成功覺醒靈海，蠻獸暴亂後下落不明。”

一直沉默不語的凌霄悶悶開口，心上仿佛被壓了一口巨石，凌雲之前馴化的巨蟒與鍛骨禮當日出現覆滅整個凌氏部落的妖蟒之間肯定有脫不了的乾系，蠻獸或許對凌北不構成危險，但要是妖獸呢?

關於凌氏部落是被妖獸覆滅一事，他們一直沒有向屠蠻部落坦白，上百口人，在須彌之間化為白骨，沒有任何還手之力，這樣的事情說出來也不會有任何意義，只是徒增恐慌罷了。

在場所有人雖心中早已有所猜測，這神秘出現的凌雲可能與凌北他們出自同一個地方，但現在從凌霄口中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種感覺。

一個百人部落，同一時期出現兩名覺醒靈海之人，是怎樣的榮光。

“哎，他們都是心系人族之人啊。”

族長爺爺歎了口氣，心中覺得欣慰的同時又有些難過。

屠蠻部落走出去的修士也有不少，卻無一人回來過，送出去的信鴿皆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而今這兩名覺醒靈海者都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留了下來，與眾人一同面對這場災難，他卻開始擔心兩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會因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