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鯽傳 第8章 拜天門聚氣建木枝，琅琊仙3逐立雪客

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李白

江鯽緩睜雙眼，琉璃色的亭角飛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山嵐穿梭於楓林之間，簌簌作響，落紅繽紛，泉瀉魚曳，倦鳥歸巢，生機種種，而萬賴俱寂。

“鯽兄醒了。”耳畔響起了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此子心魔頗重，大夢一場，但願可以超脫其中。”

江鯽扶起腦袋，見到了早已清醒的楊玄元和依舊眯著雙眼微笑的白眉老僧，甚至身旁又剛剛躺下一位飲下了泉水的立雪客。頓時如蒙大赦，輕吐一口濁氣，收拾起身。

遺失的記憶找回來了，江鯽心中也暢快了不少。恍如隔世，縱使感慨萬千，人生長恨水長東，檀泉水依舊從泉口泊泊湧出。

“大師，這檀泉何以如此神奇?”楊玄元端坐一旁，再也忍不住發問。

“檀泉，連同這處亭台，皆是由醉翁仙人同他的摯友智仙和尚當年親手開鑿建造的。乃是琅琊群山之中，仙氣極盡鼎盛之地。”

“檀泉，會使飲者直面自己內心深處的心魔。克服之，會使即將出塵，步入煉氣道路之人六根清淨，更有助日後修行。”白眉老僧撚起眉尖，含笑道。

二人皆稱善，暫別白眉老僧，向山頂處行進。

這琅琊仙所建築群，正坐落在略低於琅琊山頂的開闊處，隻望得飛閣流丹，青瓦粉牆，雲氣繚繞，松柏參差。

在接近仙所入口的一處拐角，一位氣質出塵的青年負手而立，他身著素淨的黑白練功服，烏黑的頭髮簡單幹練地盤髻在頭頂。見到二人後，他朗聲道。

“二位，請隨我來，這步入仙所的第三道關卡，在那裡。”青年並不抬手指摘，以免不敬。而是仰頜示意，隨其目光，二人向琅琊山的最高峰處望去。

只見那琅琊山峰頂，雲氣凝聚，霞光灼灼。其超凡脫俗之感，絕非尋常山峰能夠比擬。

山路曲折，頗費了些腳力。三人共同來到琅琊山巔處，山崖之旁。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二人極目遠眺，雲氣鋪陳於腳下，眾峰晦形霧海之中。遙襟甫暢，逸興遄飛。楊玄元此時更是不禁吟詩句句。

待二人稍稍收神後，那仙氣十足的青年，便抬手引導二人接近山崖邊。

紅帛纏繞的漢白玉石欄內，一株盆缽粗細的奇異古木被精心栽種於此。它紫金色相間的樹乾隱隱生輝，滿樹青翠的樹葉裡，間或地裹藏著墨色的細小花苞。

“這莫非是?”受到過宗族深刻教育的楊玄元立馬辯認出了這棵古木的來歷。

“建木。”青年吐出二字，擲地有聲。

建木，乃上古奇物。傳說是自世界誕生之初，世間天地陰陽二氣沉澱產生出的第一株，也僅有一株的植物。它生長在世界的極西北處，單憑凡人之力幾乎不可能到達的，頭號強盛的仙所——昆侖仙所的禁地當中。它是溝通人仙二界最直接的方式。

“這裡怎麽會有建木?”江鯽見識較少，輕聲發問。

“當初，較武皇帝創立煉氣司，其實也有借助昆侖一眾仙人的力量。兩方協調過後。較武皇帝從昆侖仙所取來從建木龐大的本體上所裁下的分枝，命天下仙所各取一枝，栽培在仙所的最高處，精心供養。”

“一來是為了凝聚仙氣，增強各仙所實力。二來是作為立雪客的最後考驗，為仙所進一步篩選少見的人才。”這青年陳聲介紹道。

較武皇帝居然見過真正的仙人?江鯽聽罷，神遊千裡，不由得羨慕萬分。

話頭一轉，楊玄元向這位出塵的青年發問:“敢問仙友，我們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青年答曰:“伐木。”

這青年不語則罷，一語必是驚人。初至仙門問道，二人以為錯聽，開始面面相覷。

“二位冷靜，我所言伐木，並非是用尋常手段，刀劈斧斫。而是調用自身之氣，催於建木。至於為什麽叫伐木，二位一試便知。”青年面泛笑容，抬手示意。

“明白了。”在點頭交換意見後。還是由楊玄元首當其衝，來到建木的根腳下。

楊玄元緩舒丹田，一縷有形的氣從他的雙掌中溢散而出，趁此時機，他慢慢將雙手覆蓋在建木紫金氤氳的樹乾表面。

這氣一經傳輸，建木原本紫金色相間的枝乾便立刻變化為以金色為主，暗金色相間的狀態，變得愈加華貴神奇。金色的脈絡從楊玄元的掌下流向建木的主乾，再到各個枝節，各片樹葉。

不多時，建木枝乾的金色逐漸淡去，隻留下一條細枝，連同其上十幾片金光包裹著的樹葉。

金芒爆閃，只見這條枝乾忽的從建木之上脫落下來，落在地面上。

樹葉間原本如米粒般細小的墨色花苞逐漸肥大，綻開，旋即枯萎，又結出了暗金色的，不斷膨脹果實。

這果實一旦飽漲到人的拳頭大小，便又急速腐爛，化為灘灘土黃色的汁水，流淌在建木之下漢白玉的欄杆和地面上，而這些汁水又被建木的根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吸收，不留一絲痕跡。

隨行青年全程目不轉晴，一絲不苟。在這一套過程徹底結束後，宣讀了以下結果。

“楊玄元，琅琊建木三試，共計葉十六片，花九朵，果九顆，先天丹田貯氣九成六，是為坤艮之氣。”

結果很明了，楊玄元丹田內存氣豐盈，並且他的氣在實質很專一，偏向八卦中的坤，艮二卦。

這九成六的氣，是楊玄元丹田貯存氣的上限，這上限不會因年齡衰竭縮減，並決定了一個人能否有充足的氣進行修煉，調用。

江鯽感受著丹田中冒充著氣的這股“藥酒之氣”。他根本無從確定這股非氣之氣能否被建木認可。或許，這裡就是他煉氣路上的最後一站地。

想到這裡， 江鯽手心微微冒汗。他正了正頭上的頭盔，來到建木樹乾前。

同樣的流程，金黃色的脈絡遍布整個樹冠後，令人瞪大雙眼的情況發生了。

一整個樹冠的樹葉，總計數百萬片，皆爆射出刺眼的精芒。

三人不由地掩住雙目，卻又不忍地偷瞄起來。然而那光芒隻閃爍了一個呼吸便消逝了。不一會兒，整個樹冠的范圍內，長長短短的細小樹枝不斷落下，其中不乏沒有附著樹葉的，但好在數量實在驚人。

開花，結果，腐敗，吸收。

在各個環節中，需要統計的數量明顯多於楊玄元的江鯽的成績，也在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後，被那青年沒有一絲拖遝的直接報出。

“江鯽，琅琊建木三試，共計葉一百零八片，花六十四朵，果十九顆，先天丹田貯氣六成八，是為全卦之氣。”

江鯽還不清楚這代表著什麽，楊玄元也是一臉複雜。

“二位，莫要糾結於此。前途浩渺，大有可為，請觀天門！”青年不等二人有所思考，一手掐訣，高聲念道。

只見這仙風道骨的青年從身後抽出一柄拂塵，攪動玄黃二氣，急急摶旋，而後朝九天之上，大力一揮。

一道仿佛神話傳說中天庭大門的雲氣，瞬間呈現在三人所望向的高空。尤其是在這琅琊之巔，窮滁州之極。天門更顯氣勢恢宏浩大，如同神跡親臨。

這等景象，若是讓恰登山間的任何一個凡人看到，恐怕都會隻恨肚中墨少，口中詞窮，從而呼喊一聲:

“噫籲嚱，哪家神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