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鋼叉直刺,李安之側身躲避,接著飛虹劍從上到下順勢下劈,鋼叉斷為兩截。
“下一位!”李安之微笑道。
那大漢灰溜溜地撿起兩半的鋼叉,在一片笑聲中默默下台。
一位熟悉的中年男人縱身上台,拱手道:“武當,徐蕭。”
李安之認出,他就是那晚在奧藏山施展兩儀劍陣的武當首領,當即手捏劍訣,凝神屏息。徐蕭長劍瞬發,李安之出劍格擋。
兩劍相交,火花四濺,飛虹劍外翻,李安之轉身左手換劍,吼道:“星落雲天!”
徐蕭大駭,但劍招已出,面對飛虹劍他不及收劍格擋,實在避無可避。他腳尖輕點,縱身向後直飛下台,倒退數尺才勉強停下。
“下一位。”李安之拱手道。
漕幫方陣傳來一陣怒喝,雲鷹持劍直衝而上,卻並不是朝向擂台右側的李安之,而是中央靠在黃金箱邊的雲想容。
雲鷹有自信一擊即中,他豁出一切,就是要親手殺死他的妹妹。
李安之順勢轉身,帷幕之刃從腰間發出,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雲鷹的胸膛。他發出猛獸般的嚎叫,長劍在距離雲想容一尺的地方摔落下來。
李安之冷冷道:“漕幫幫主?你恐怕並不是來和我比武的吧?”
雲羽蕭一聲大喝,漕幫頓時有五人齊齊飛上擂台,將李安之團團圍住。
“你意欲刺殺我幫幫主,該當何罪?”
李安之冷笑道:“長老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只是你若想伸張所謂的正義,還要問問我手裡的劍答不答應!”
話音未落,他已將自己化作一陣風,挾帶飛虹劍凜冽的劍勢將雲鷹環繞,五柄飛刀發出,將周圍五人手中的兵器盡數打落。
人群又發出一陣驚呼,李安之一把將帷幕之刃拔出,看著雲鷹胸膛的傷口流淌出鮮血,他恨恨地說:“當初在羨魚港,你也用這柄匕首架上過她的喉嚨,如今,這也算有始有終了。”
他毫不留情地將雲鷹一腳踹下擂台,說道:“你配不上這柄匕首,更不配做她的哥哥。”
帷幕之刃重回刀鞘,李安之朗聲道:“下一位。”
百裡鴻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看著如流水般的挑戰者上台又下台,李安之劍招變幻之多,飛虹劍劍勢之凌厲,竟是他前所未見,每一位挑戰者,李安之總能在二十招之內將對方繳械或打下台。
林深正陷入深深的矛盾中,忽然被百裡鴻燁的聲音打斷:“兩個時辰了,能撐過他十五招的,有幾個?”
“五個。”林深答道。
“你若出手,孰勝孰負。”
“我拿長槍,七三開,我七他三。”林深沉吟道。
“你贏不了他,因為你一定會留手,但他不會。”百裡鴻燁嘲笑道。
林深低下了頭。
台上,李安之和兩位七境高手“漠北雙雄”戰成一團,圍觀的人傳來陣陣驚呼,好幾次漠北雙雄的刀離李安之只有毫厘之差,但李安之總能化險為夷。
但他也漸漸不支,取下腰間的劍鞘,作為雙手武器勉強抵擋。
“安之……”雲想容擔心道。
李安之俯身躲過其中一人的揮斬,又將飛虹劍背在身後,用一招“蘇秦背劍”擋住了另一人背後的砍擊。
他抽劍回身,飛虹劍重回劍鞘。
“李安之。”一人說道:“我們漠北雙雄此次前來,隻為五萬兩黃金,不要壞了我們的好事。”
“話太多了。”李安之說道。
“那你就去死吧!”另一人吼道。
漠北雙雄將雙刀合一,兩人身形一致,要聯合砍出全江湖最強大的一招。
李安之緊握劍柄,在雙刀即將砍到自己的那一刻,飛虹劍瞬間出鞘。
“雲落九霄!”
這是他獨自一人悟出的一招,聚集所有劍勢於劍鞘,在出鞘一瞬間爆發至高至強的凜冽劍意。在失眠的日日夜夜,他對著瀑布拚命練習。
兒時在華山,師父曾告訴他,最強的劍意,可以斬斷瀑布,斬斷奔騰不息的湍流。那時的他隻以為是玩笑,水怎麽可能被劍斬斷呢?
如今,依靠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劍,他使出了這凝聚心力的一劍。
雙刀齊斷,劍光閃過,李安之收劍入鞘,朗聲道:“下一位。”
“很多劍招我從來沒見過,難不成是他自己研究的?”百裡鴻燁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李安之,說道:“我去和他過過招。”
“武林大會規定……華山劍場不能……”
“你難道要睜眼看著他把雲想容帶走嗎!”
林深痛苦地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會出手。”
“這就夠了。”百裡鴻燁冷冷道。“華山劍場不會容忍叛徒。”
“沒有了嗎?”李安之滿意地看著台下鴉雀無聲的眾人,鏖戰兩個時辰,十幾根火把在石台上點亮,夜色漸漸覆蓋中原大地。
“黃金留給你們,我要帶她走了。”李安之收劍,回身將雲想容輕輕抱了起來。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他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我們走吧。”
“且慢!”百裡鴻燁縱身上台,長劍出鞘。
“師兄……”李安之大駭。
“不要叫我師兄!”百裡鴻燁斥責道。
李安之將懷中的女孩輕輕放下,站到了她身前,將她擋在百裡鴻燁的身後。
百裡鴻燁劍尖直指李安之,說道:“你應該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那你就應該知道,雲想容絕不能活著離開這裡!殺了她,華山劍場依然承認你的身份,你依然可以重回京都恢復官職。”
“若我執意帶她走呢?”
“你,要與整個華山劍場為敵嗎?”
李安之淡淡地笑了笑:“你應該知道我的答案,我既然出現在這裡,絕不可能是為了那黃金吧?”
“靠著那不知從哪裡來的所謂天下第一劍,擊敗了那些江湖裡的蝦兵蟹將,你真的以為自己的武藝提升了嗎?你憑什麽和我為敵!”百裡鴻燁怒道。
李安之面露難色地掙扎道:“師兄……難道不能……”
“雲想容和華山劍場,你只能選一個!”百裡鴻燁向他走去。
李安之不敢回頭去看雲想容的眼神,在漫長的戰鬥中,她一直在身後默默地支持他,他曾天真地以為只要贏了武林大會,就能帶她離開這裡,他曾幻想華山劍場會因為所謂的規則不出手,他曾幻想雙方彼此能放下恩怨和仇恨。
因此即使他命懸一線,他也會為了她繼續戰鬥,他從未想過自己能連續戰鬥兩個多時辰,將武林大會所有的挑戰者逐個擊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武藝的極限,但現在,這個極限似乎因為某些原因而消失不見了。
但擊敗百裡鴻燁這種八境高手,絕不是他能夠做到的,更何況,他要與自己的師門為敵,與自己無比熟悉的師兄弟、與自己一直敬仰的百裡師兄、與自己最親密的朋友林深為敵。
他終於知道雲想容極力避免的選擇是種什麽體驗和滋味了,台下幾千人雅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百裡鴻燁的聲音柔和下來:“安之,你只是被迷惑住罷了,回家吧,師父、師兄弟們都在等著你呢,華山永遠是你的家啊。”
李安之眼前浮現出十八年的光陰歲月,他的童年,他的少年都在那裡度過,終年的積雪,冰冷的龍淵,山間的步道,熟悉的親人……
他記起剛入江湖那段時間,他以華山劍場子弟的身份自豪,那時他的自我介紹通常是:
“華山劍場,李安之!”
那是故鄉帶來的歸屬感,那是師門帶來的強烈的認同感。
他扭回頭,對上了雲想容的眼睛。
她的雙眸清澈似水,星河在她眼中倒映。
他從她的眼神中讀到了她的心聲,她笑著看著他,無聲地告訴他:
“我不會怪你的。”
她的笑容是那樣令人心疼。李安之緩緩閉上眼睛,在無數個日夜的內心掙扎中,他最終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
如果萬事不能兩全,如果世間有陰晴圓缺……
飛虹劍驟然出鞘,李安之緩緩將劍尖對準了百裡鴻燁。
“出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