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一夢江湖 第46章 笑看春風10裡香

李安之和藍井快步走在留村的土路上，正如一年前他們一起探查文長庚一案時，依然是兩個少年劍客，依然是一片熱忱俠義之心。

“這裡。”藍井指了指一處茅草棚。她今天的穿著頗顯幹練，高高的馬尾立在後面，黑色的短裙配著一高一低的長靴。

“就是這裡，李家媳婦被落石砸死?”

“對。”

李安之施展輕功騰躍而上，他立在茅草屋上細細觀察，接著渾身一怔。

一截麻繩，一端系成線圈。

“那就是那個馬車，已經被撞得不成樣子了。”藍井皺皺眉。

李安之懷著疑問走上前去，他看到了，那個很不明顯的，車輪內側的劃痕。

“果然如此，這件事沒那麽簡單。”楊九安沉吟著說。

“不錯。”李安之篤定地答道:“這兩起事件，恐怕全是早有預謀的。我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楊大哥一個清白。”

“清白不清白的，楊某早就無所謂了。”楊九安用煙槍撓了撓後背，似乎並不在意，可他的眼神卻盯著旁邊的天真:“只是……我不希望她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若是真能查出真相，楊九安在此，先行謝過兩位了。”

“不如楊大哥先和我們講講發生的事情，兩位嫂嫂出事的具體經過是什麽呢?”

“潘大嫂是村裡的媒婆，全村上下青年男女的事情，基本都是她一手張羅的，她人很好，前些天，她曾來找我，談給天真說媒的事情，沒想到……”楊九安說著，不由得搖了搖頭。

“那第二位……”

“李家那位年輕的媳婦是村裡的裁縫，和我們家的關系到還算不錯。平日裡裁縫新衣多少要勞煩她……誒，白姑娘來啦！”

楊九安匆匆從桌旁站起，快步迎向門口的那名女子，一掃愁容。他熱情地給李安之介紹道:“這位，白菀白姑娘，是我的一個……朋友。白姑娘不是留村人，家住嚴州城，這幾日得空特地來看看我。”

“嚴州城……可不近呐。”李安之低頭悄悄和藍井說道，藍井揚了揚嘴角，微微一笑。

“這位藍姑娘，你前幾次也見過，這位是……額……李少俠，是我的……一個朋友。”

楊九安結結巴巴地在李安之眼神的提醒下，勉強介紹完了這位所謂的“少俠”，藍井在一旁捂嘴偷偷笑，白菀卻並不在意，對著李安之輕輕施禮，柔聲道:“見過少俠，九安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如一起吃個中飯?我帶了許多好吃的過來，還有天真妹妹最喜歡的鴨血粉絲湯。”

李安之扭頭看向天真，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小女孩的笑容並不是發自真心。楊九安倒是非常高興，說道:“白姑娘的廚藝可好啦，咱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九安，”白菀轉頭看向楊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給你的荷包就快做好了，我知道你最喜歡艾草，裡面特意加了許多……只是荷包的紋樣我還沒想好，你說，我繡點什麽上去好?”

楊九安想了想，試探地說:“要是……能繡一對鴛鴦上去，就最好了！”

白菀頓時臉色微紅，小聲道:“嗯，那我去燒飯啦！”

望著白菀遠去的背影，李安之若有所思道:“這位白姑娘……和楊大哥的關系真不錯呢！”

“嘿嘿，安之我跟你說啊，我早就看出來了，”藍井湊到李安之旁邊打趣道:“這位白姑娘，就是楊大哥的意中人！”

“藍井！哎呀，沒有的事，你們別多想，別多想……”楊九安有些羞澀，胡子拉碴的大男子竟然有些臉紅。

“誒呦呦，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我早就看出來啦！正好安之也在，快跟我們說說，你們怎麽認識的?”藍井開心地說道。

楊九安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不知道人家姑娘怎麽想的。”

“羞羞羞，人家姑娘都答應繡鴛鴦了，這不明白著嘛。”藍井像個小孩子一樣興奮地搓手手，兩眼放光。

“楊大哥，你的喜酒，我可喝定了啊！”李安之添柴加火地調侃道。

楊九安更不好意思了，不過他的笑容卻更加燦爛:“兩位嘴下留情，慢慢來，慢慢來。”

李安之和藍井對視一下，都不由自主地大笑起來，上午的陽光從樹影間投下，歲月是這樣安靜美好，飯菜的香味從低矮的廚房裡飄出，白菀進進出出地忙活著。

四月初二，巳時。

忽然一聲尖叫打破了寧靜，白菀一臉驚慌地從廚房裡跑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字條，她驚恐地說道:“剛剛我出去擇菜，回去後……發現一張……染血的字條。”

她緊張的上氣不接下氣，李安之接過字條，展開來開:

白菀:

離開楊家，別找麻煩。

信沒有署名，是用鮮血寫的，信角更是浸潤了血液，一滴一滴滴下。楊九安連忙檢查白菀有沒有受傷，也不管她是否同意。李安之越看越心驚，心臟不住地狂跳。

“天真！”藍井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驚呼道。

他們趕忙環顧四周，天真確實已不見蹤影，她明明剛才還一個人坐在院門口摘花呢。

“楊大哥！”李安之當機立斷地說道:“你和白姑娘留在這裡哪也不要去，我和藍井立刻出發尋找！”

“婆婆！”藍井高聲叫道:“婆婆！”

昨日那個領頭的老婆婆慢慢轉身，眯起老眼昏花的雙眼盯著狂奔而來的藍井，說道:“原來是那個‘喪門星’家的小姑娘，怎麽了?”

“婆婆，你有見過楊家的天真小妹妹嗎?”

老婆婆又盯著她身後的李安之，不滿道:“天機樓的人，你不好好調查，來管這些閑事，真當我們不敢浸豬籠嗎！”

“婆婆，我已經有些眉目了，但現在天真妹妹的蹤跡對我們很重要，麻煩婆婆了，請問您見過嗎?”

“嗯……”老婆婆緊皺的眉頭微微舒緩，說道:“老身今天沒見到那個鬼丫頭，不過她經常沿著這條路出村去，你可以順著找找。”

“多謝了！”藍井話音未落便飛身上馬，李安之緊隨其後，兩騎如離弦之箭飛出留村。

四月初二，午時。

古樹下，淡藍色長裙的小女孩半蹲在花叢中，她的身旁站著一個身著白袍、戴著面具的男人。那男人不住地咳嗽，拄著一根銀色的拐杖，似乎看起來很年輕，但身子很虛弱。

“天真妹妹！”藍井歡喜地喊道，但她看到那白袍男子，不由得站住了。

“藍井姐姐。”天真挽著她長長的麻花辮，笑道:“你們也來啦，這邊的花兒很好看，我想采一些回去編一個花環，剛巧遇到了這位很懂花的先生，就和他稍微聊了會兒。這位先生說他家還有好多很好看的花，以後有機會還要帶我看呢。”

李安之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熟悉，他們似乎有過一面之緣，但他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白衣男子劇烈地咳嗽起來，說道:“兩位少俠好，我在這裡尋找一些品種奇特的藥草，卻沒想到遇見這個小姑娘，聊得很是投契。對了，藍姑娘，你有沒有聽說過一位大夫，他以前是唐家村的。”

他的目光轉向藍井，半幅面具背後，面目表情難以得見。藍井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說道:“先生……何必尋找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的醫生，嚴州城有好幾位名醫，醫術都十分了得。”

“我的事情，就不勞煩姑娘多問了。”白衣男子又開始咳嗽起來，身子不斷地顫抖，似乎要把五髒六腑咳出來。

“既然你不願回答我的問題，我又憑什麽回答你的問題！”藍井生氣地說道。

白衣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藍井，意味深長地說道:“姑娘似乎對唐家村頗為敏感，或許將來有機會，我還會向姑娘請教，今日，就此別過吧。”

李安之疑惑地看了藍井一眼，她似乎出神地在想什麽東西。他微蹲在天真身邊，輕聲問道:“天真妹妹，這個男人……你之前見過嗎?”

天真搖了搖頭。

“那……他跟你說了些別的什麽嗎?”

天真還是搖了搖頭。

李安之皺了皺眉頭，又輕聲安慰道:“天真，白姑娘的飯菜做好了，楊大哥也在家裡等你，我們一起回去吃午飯好不好?”

天真仰起她的小臉，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真誠地盯著李安之，聲音裡帶著哭腔:“大哥哥，你說……在楊大哥心裡，是我重要呢，還是白菀姐姐重要呢?”

李安之愣了一下，糾結著措辭，小心地答道:“天真是楊大哥的妹妹，白姑娘……是楊大哥的心上人，在楊大哥的心中，你們一定都重要啦。”

“可是……如果真要做個比較，到底是誰更重要呢?”

李安之看著單純的小女孩，一時間心軟地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可她的眼神不容置疑，又十分渴求。

他猶豫地說道:“天真妹妹……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感情， uukanshu 他會和白菀姑娘組建家庭，但他與你之間的血緣是不可割舍的，這一點是不會變的，時間真的不早了，我們走吧。”

他叫回了出神的藍井，扭頭看向楊天真，她似乎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楊九安生氣地說道:“你幹什麽去了！我之前明明告訴過你，不要自己隨便出門，萬一出了危險可怎麽辦，村子裡出的這些事，很有可能就是針對你的啊。”

“對不起楊大哥……天真……去外面帶了些好看的花朵，想編一個花環給楊大哥……”

藍井護住了快要流淚的天真，李安之問道:“這些事……與天真有關?”

楊九安歎氣道:“其實天真不是我的親生妹妹，而是我很久以前在村外撿到的，這孩子身世有些複雜，一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只是如果我的猜測無誤，這些事情恐怕是仇家針對天真的報復，這段時間以來村民遇害，也許是無意間替天真擋了刀。這孩子也真是的……這麽大了，還不讓人省心。”

“都是天真不好……”天真紅著眼眶抽泣道:“是天真太任性了，讓楊大哥白白擔心，以後天真一定聽你的話，楊大哥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楊九安沒了脾氣，摸了摸天真的小腦袋，說道:“這幾天不要出門，聽到了嗎?”

“天真知道了，楊大哥的話，天真都會聽的！”

“好啦九安，大家都回來了，一起吃飯吧！”白菀招呼著說。

五人圍坐在桌旁吃了豐盛的午飯，飯後白菀告別了眾人，離開了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