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株蘭茵草已經結出了一顆珍珠般大小,殷紅色的果子,傳說是集天地千年精血而成。
治百病,改生死......
一夜無眠,田不易照遺物錄上的說明,去山中找了幾塊青龍石堆砌進盆中,將蘭茵草養進石縫中。
淺淺睡了會覺,他拿上塊布蓋住蘭茵草,捧著花盆出了門。
田不易先去了趟驛站,將獲得的重要消息加急信件寄送給孟陽,出門的時候,他站到官府公示牌前。
佇立良久,他拿走了劉妮兒和宋小南的尋人告示。
鳳來山是京都東邊一道天然的屏障,準確來說鳳來山只是整個鳳來山脈中的一座。
傳說三百多年前太祖打江山的時候,一路往西所向披靡,眼看就要統一戰亂紛飛的中原大地,結果被一道橫貫南北的山脈攔住了去路。
此山脈奇險奇高,根本無路可通,是一道極佳的天險。
整個軍隊就在原地耗了一月有余,仍然找不到通過的方法,太祖心急,於是一個星夜獨自爬到山頂,祈禱上蒼。
或許是老天聽見了太祖發願之言,忽然天際一道霞光閃現,伴隨一聲震蕩四海的嘯鳴,一隻七彩鳳凰自雲端飛舞。
太祖大喜,繼續發畢生之宏願,隨後一道驚雷劈下,山體竟生生裂出一道縫。
此後大成王朝便定都在京,這山也被太祖賜名鳳來山,大成世代皇帝每三年都要在此山舉行大型祭祀,平日裡祭祀台上也從不斷香火。
說是一條縫,其實天門山道可容納五六輛馬車並排同行,是連接東西商道的重要關卡,日常車馬行人往來不絕,兩邊山道進出口也都有官兵把守。
過了天門山道,田不易就到了琰都地界。
你別說這鳳來山脈還真是神奇,一邊的京都地界已是初春暖陽,另一邊的琰都地界卻還是寒意未消,地理課上說過,這是因為寒潮被山脈給擋住了,田不易以前生活的世界有個秦嶺山脈也起到了這個功能。
田不易緊了緊衣領,朝尋人告示上所寫的劉家村走去。
劉家村就在鳳來山下的一處平原開闊地,村頭正有一條山泉水匯集而成的小河流過,河水清澈甘甜,也不知是誰發現了這河水灌溉出來的藥材品質上佳,從此劉家村便家家戶戶種起藥材,整個村子世代以此為生。
田不易找到村民打聽劉妮兒家的住處,村民們一聽找劉妮兒,面上都是唏噓不已。
村民們嘴裡說出的版本又有所不同。
他們說劉妮兒過夠了家中的苦日子,找了個富家出身的情郎,留下一封信就跟情郎私奔了,有人還在村子附近見過那公子哥兒哩,長得就跟那天仙兒似的。
田不易聽完也不知怎麽解釋,就他看到的畫面來說,劉妮兒可從來沒寫過什麽信,而且她也不是那種為愛棄家的人。
不用說,肯定又是那個柳昭南搞的鬼。
田不易循著地址來到劉妮兒家門前,門上落了鎖,看起來沒人在家。
他見窗戶開著,便湊近想看看裡面情況。
突然一張臉從窗戶裡出現,憨態可掬,笑容燦爛,嘴裡直叫著“哥哥,哥哥。”
田不易知道這是劉妮兒的癡傻哥哥大劉。
“父親和母親哪兒去了?”田不易的語氣好像在和一個四五歲的小朋友說話,不自覺就變得溫柔了。
“爹爹,媽媽,出去,出去!”看樣子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能做些最簡單的表達。
田不易瞧瞧屋內,木方桌上擺著幾盆飯菜,夠一人吃兩頓了,劉妮兒父母一時半會應該回不來。
他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才將蘭茵草從窗格遞入。
“給爹爹和媽媽,知道嗎?”
大劉見黑布之下隱隱透出光亮,還以為是什麽新奇玩意兒,一把揭開黑布,眼神瞬間牢牢定在了碧藍的蘭茵草上。
“給爹爹和媽媽,知道嗎?”田不易又重複了幾遍剛剛的話。
大劉看向田不易,一瞬間眼底好像有了智慧的色彩,不過馬上又恢復了原來的傻憨模樣,接過蘭茵草轉身回了屋內,將它小心翼翼放到桌上,那樣子好像生怕摔壞了自己最心愛的玩具。
然後大劉就坐在蘭茵草跟前,雙手托著下巴,腦袋左搖右晃地,嘴裡還不停念叨著:“給爹爹和媽媽,給爹爹和媽媽......還有妹妹......”
田不易又將一封信塞進門縫,將窗戶掩上,踏上回程的路。
劉妮兒當時見到蘭茵草,腦中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哥哥的病能治好了。
哥哥癡傻,但真誠,得著什麽東西永遠都是“妹妹,妹妹”的喊,他要把好東西都留給自己心愛的妹妹。
......
田不易現在還有個問題沒想通, 為啥焚的是劉妮兒,王若雲的部分生平也出現在了火光之中?那具屍體確實是劉妮兒不會有錯......這其中有什麽細節他沒注意到嗎?入職培訓也沒講過這情況呀。
接下來的幾天,他的生活總算回到了正軌,日常就是有屍焚屍,沒事閑逛,周圍四裡八鄉的也了解了大概。
比如極樂崖北邊是陳留縣,南邊就是宋家莊,東邊是鳳來山脈,往西就到了京都城,中間還有大大小小不少莊戶人家。
這麽看,極樂崖雖地處山林,卻也算交通便利。
趁著空閑,田不易去一處莊裡找了木匠,給了尺寸,重新製了扇木門拉回去裝上。
裝上去後一看,整棟木屋風雨飄搖的風格和新木門太不搭,又去莊裡買了清漆,防腐蠟油和油布,準備將漏雨透風還有美觀性問題一次性整改到位。
工作雖不堪,但生活是自己的嘛,焚煞人也有積極享受生活的權利。
昨日孟陽傳來消息,辛奇已經完全恢復回司裡了,田不易這才真正明白那晚遺老說的“是個好人”的意思,劉妮兒沒害過一個無辜之人。
就連那幾個抬棺的也安然無恙回了王府,不過他們好像完全不記得那晚經歷了什麽,他猜想這應該是遺老的手筆。
可惜的是暫時還沒找到王若雲和柳昭南的蹤跡,田不易倒也不那麽在意,他該做的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異事司和刑事司的事兒。
不過一日找不到王若雲和柳昭南,這事就一日沒法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