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面目滄桑的老夫妻,還有一個身強力壯的大小夥,小夥身上還大包小包背著不少東西。
一見田不易,三人趕緊迎上去,眼中有喜色,但看起來就是無比哀傷。
七天這麽快就過去了啊......
“那個,你就是田兄弟吧?”老婦人拉住田不易先開了口。
“嗯。”田不易一一和他們打過招呼,讓他們稍等會兒,轉身回了崖上。
木屋後面搭了一座簡易小棚子,棚頂上常年掛著盤狀的淨煞香,棚子裡面從低到高階梯式的架子上擺放了不少淨煞壇。
焚煞之後,焚煞人還需要將死者骨灰裝入淨煞壇中,經過七日淨煞便可做正常處理,家人可以將骨灰帶回去掩埋,如果骨灰長久無人認領便由焚煞人統一掩埋處理。
見到淨煞壇的那一刻,劉父劉母的脊背仿佛又佝僂了幾分。
曾經那麽好的女兒,現在怎麽就變成小小一個瓷壇了呢......
接過淨煞壇,入手千斤重。
田不易不算個感性的人,但看著這樣的畫面還是心中作梗,他匆匆說了句“路上小心”,自己該去辦正事了。
大劉連忙攔住他,卸下身上的大包小包放在驢車上。
“田兄弟,這些請你收下。”
打開一看,全是珍貴藥材:鹿茸,人參,靈芝,何首烏......和尋人告示上的分毫不差,他們說過,誰找著他們女兒,藥材全部相送。
現在,田不易幫他們找著了。
田不易搖搖頭,這些他不需要。
劉家人再三堅持,最後他便讓讓大劉挑出些適合他的藥草留下,他也不懂藥,至於用處就等用上的那天再說。
這些藥材,都是劉家多少年來的心血積累,劉父劉母原打算將這些存作女兒的嫁妝,現在用不上了。
“我們一開始就錯了......”劉母失聲喃喃道。
田不易不明白他們說的錯了指的是什麽,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他輕輕歎了口氣。
......
一上午的時間,田不易拉回了一具屍體,路上不怎麽費勁,有人直接將屍體送到了官道附近等他去收,來回沒花太多時間。
走完一套流程,時間正午,點火。
死者生前是個木匠,姓李,都叫他李木匠。
李木匠十三歲就跟著木工師傅當學徒,到如今滿打滿算也有二十年了,靠著一身過硬的手藝養活了整個家。
前陣子莊子裡的管事找到他,說有個大活乾不乾,普通木匠人不要,就要他這種老手,乾完這活頂他乾一年。
李木匠一聽,當然乾呀!
木匠這個行當,只要你肯乾,養家肯定沒問題,問題就在於活不穩定,你得自己找活,光靠著莊子裡的幾單活養自己都費勁。
古時候信息閉塞交通不便,哪像現代社會有什麽各種app可以掛職,人家要找木匠手機上一搜,誒?這個不錯,打電話問價格。或者說有固定工隊,工頭有活就給你發信息,那忙起來一年到頭沒得休,不少賺。
李木匠一年到頭走街串巷,難得享受家庭溫暖,孩子都六歲了,見自己還跟個陌生人一樣,那時候也不像現在有視頻通話,想跟孩子聯絡感情,條件也不允許啊。
一聽一單頂一年,李木匠毫不猶豫就應下了,乾完這一單,他就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多陪陪家人。
可惜他沒想到,這一單,一乾也是一年。
木已成舟,名單上報,除非你死了或者殘了,否則怎麽著都得乾。
就這樣,他一個琰都東北邊小莊戶的木匠,來到了京都邊界地做活,做活的地就是鳳來山脈南端的祈天台。
祈天台本是太祖皇帝所建,後來也不知怎地就形成了不停擴建加高的慣例,一年比一年高,照這架勢,遲早腳踩鳳來山,手可觸星辰。
不理解,可能他們覺得越高越靈吧。
到如今祈天台已經修建了九層,正修第十層呢。
也不知道是為了彰顯自己還是怎地,祈天台每一層都極具特色,這個特色當然就是當時皇帝的審美喜好。
到現在,祈天台也算是大成王朝的一座奇景,就非常的集眾家之所長,造出了百家爭鳴的效果,惹得大成民眾紛紛打卡,私下再比較一番各層美醜。
昨天李木匠正坐著吊框上樓,突然啪嗒一聲,吊框繩索斷了,當場摔斷了脖子,一命嗚呼。
掙了錢,可也賠了命。
田不易惋惜地搖搖頭,世事無常啊。
遺物錄開,得了門二十年的木工手藝。
技術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十幾天后,一個婦人帶著快七歲的兒子過來將淨煞壇領走了,孩子一臉茫然不解,婦人哭著說他不長心肝,自己爹死了都掉不出一滴眼淚。
好在李木匠本身攢了些銀錢, 再加上一筆不菲的賠償金,娘兒倆之後的生活還是過得下去。
......
得了門實用的好手藝,田不易的小木屋迎來了春天,所謂老木逢春。
小木屋前後一共兩間屋子,前屋稍大,進門左側區域擺了張四方桌子,兩條木凳,牆邊還靠了幾張窄木台,算是餐客廳一體。右側區域靠牆放著張木床,床尾有個大木櫃,床頭一張矮桌,就算是書臥房合一了。
後屋是廚房,稍小一點,同樣兩側分區,一側是灶台做飯區域,另一側則大櫃小櫃的堆放了不少焚煞用品。
入春之後,雨水漸多,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是常事,要不是極樂崖地面全是石頭,田不易在家就能喝上新鮮的菌菇湯。
開始沒漏濕關鍵物品,他也懶得管,後來想想日子還是不能這麽過,可巧繼承了門好手藝,於是開始修修補補。
極樂崖上的大片空地正好成了他大展拳腳的天地,買工具,鋸木頭,刨木頭,打磨拋光上漆,整日忙得不亦樂乎,真田園玩家。
漏水處修補好,他又特地找好角度在廚房屋頂開了幾個洞,然後買上幾口大缸放下面蓄水,咱也算過上有自來水的日子了。
要不是極樂崖上全是硬邦邦的石頭,他非得再挖出兩塊地種菜養雞。
每次出去采購一次吃幾天,吃到最後都變蔫黃菜臭豬肉了,這個問題必須解決。
崖上不行,崖下大片山林還不是他說了算,等他翻修完小木屋,就在坡下開墾幾塊地來稿種植,還不遲早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