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人自然就是田不易,為了這身打扮他還廢了些功夫,特地跑去裁縫鋪做了身青衣道袍,完了又往戲班子裡鑽,問人班主買了幾撂假胡子,拾掇拾掇也成了個頗有風骨的道人。
田不易眼角瞥見了林獻,見這家夥每次都是面色猶疑,似在糾結要不要上前和田不易搭話,田不易也不主動理睬他,自顧自地賣他的生精丸。
他這可不是在坑蒙拐騙,上次劉妮兒父母送給他幾樣藥材,他找時間研究了一下。
這幾樣藥材對於男性強身健體很有幫助,於是他就將其磨成粉然後加上點別的料搓成龍眼大小的丸子,借著遊方道士的身份在陳留縣擺起了流動攤位。
既然要當遊方道士混跡於陳留縣,那總得有點家夥傍身不是?這生精丸就是他的家傳秘方。
一開始他吆喝了半天也沒人看一眼,最後還是碰到個萎靡不振的男子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買了一粒,那家夥,當天晚上回去就生龍活虎,飛龍在天,龍虎精神。
第二天一早,那倆口子一個往東走一個往西走,第三天一早再一個往南一個往北,恨不得馬槽裡的馬都知道他支棱起來了。
此後田不易再去陳留縣賣藥,往往都是被一搶而空,奈何實在存貨不多,隻好限量售賣,實在不行一顆掰成兩瓣賣。
賺外快只是手段,他真正目的就是要找準機會在林獻面前刷存在感,但同時又不主動與他接近,主打一個欲擒故縱。
這就像推銷,你一直追著客戶吹反而會引起客戶的逆反心理,你得先拋出一個魚兒喜歡的餌,然後就可以靜等魚兒上鉤了。
終於輪到林獻先沉不住氣了。
“道長。”
他抱拳向田不易躬身行禮,其實他倆年紀看上去一般大,只不過為符合神秘高人的身份,田不易特意把自己打扮成熟了二十歲。
“道長,家宅今日依然平靜,您恐怕看走眼了。”
田不易白了他一眼,這家夥,原地轉悠這麽久過來就為再跟自己抬一次杠?
“愛信不信”。他淡淡地冒出一句,自顧自準備收攤回家,最近賣丸子小賺一筆外快,等會順路去館子打包幾個好菜回崖上。
林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問道:“道長所說小人是指?”
其實田不易自己也不敢肯定那個彭頌是不是宋鵬,畢竟他和陳怡都沒見過這人,只能根據已有線索作推斷。
即使是十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弄清楚,陳留縣已經死了三個孩子,事情太過蹊蹺。
他前兩天去信問過孟陽,孟陽從異事司文庫裡找到了一些信息。
人死後魂魄離體,魂魄一時接受不了自己死了,會繼續在遺體周圍盤桓一段時間看能不能回到死者身上活過來,直到時間用盡徹底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才去輪回往生。
民間有種練生魂的禁忌之術就是趁著這個時間將魂魄捕捉,然後煉化作為己用。
孩童的生魂尤其受那些練禁術的人歡迎,因為孩童生魂純度高且服從性更好,煉化出來往往威力更強,甚至有些喪心病狂之人會趁著胎兒還在母體中時就開始煉化。
這些殘害生靈的禁術很多早已失傳,至於具體方法,古籍之中並未詳細記載。
如果那個彭頌就是宋鵬,他手裡就會有養魂蠱,網羅孩童生魂就說得通了,至於他龜縮在張家有何目的,恐怕與張家小姐張姒瑤有關。
“誰想害你們家小姐,誰就是小人囉。”田不易漫不經心地說道。
“沒人想害我家小姐,除了......”林獻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田不易隱隱在陳留縣人嘴裡聽到過一些風聲,說是張大員外生了幾個兒子都早夭,好不容易生下個女兒活下來也是突然染了病,說是被狗驚了,打那以後狗叫聲都聽不了,一聽就受刺激發病。
陳留縣裡因為這個也甚少人家養狗。
總的來說張姒瑤是有驚無險地長到了如今二十出頭的年紀,但因為身患怪病一直未能婚配人家,張大員外又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因此心裡也是著急。
要說張姒瑤到底是什麽病,陳留縣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張家人一個個嘴都緊得很。
平常張姒瑤難得出次門也是坐在轎子裡遮得嚴嚴實實, 久而久之就開始傳她得了夜蝠症,說是就像蝙蝠一樣怕光,平時還吸血哩!
田不易聽了這些話也是哭笑不得,不過其中有些話也值得注意,比如張員外先前的幾個兒子全都夭折,偏偏剩一個女兒活下來。
他其實就想從林獻嘴裡知道張姒瑤到底得了什麽病,說不定能推出宋鵬的目的,結果林獻還是支支吾吾不肯說,防備心也是很強了。
田不易氣得包袱一甩,差點拍到林獻臉上,然後大踏步找飯館去了。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
黃昏時分,黑白兩街的各個鋪面準時關門上鎖。
劉掌櫃在鋪子裡踱來踱去,不時朝街口張望,似在焦急地等待什麽,夥計手上正整理著立在地上的四個大包裹,確認好是不是捆嚴實了。
四個包裹都是用白布包好,大小和夥計身形差不多,但重量很輕。
終於,大街上的人差不多散盡,街口有輛馬車出現越走越近,趕車人將自己穿得很嚴實,臉恨不得埋到衣領子裡去。
馬車在鋪子前停下,劉掌櫃這才松了口氣,連忙招呼夥計把東西搬到馬車上去。
車夫全程沒說幾句話,付清了剩下的錢便徑直駕車離開,劉掌櫃和夥計則匆匆關鋪回家,此時已經日落西山。
事情完成,劉掌櫃終於松了口氣。
街口一個人將這些全程看在眼裡,正是周如德。
等到馬車從他身旁經過拉開一段距離,他便悄悄跟了上去,或許這次是他千載難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