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沿著蜿蜒的山路平穩前進,始終不快不慢地跟在彭頌腳步後面,最後在一片林間空地停下,這片空地看上去是天然形成的,正好在樹林環繞之中空出一個較為規整的圓形。
空地中間已經挖好了一個圓形坑,深度大概到人膝蓋左右,坑邊點上了一圈紅燭,坑裡鋪著一張黑布,黑布上面畫滿了紅色扭曲的符文。
轎子停妥,一個紙皮人一手掀開轎簾,一手將張姒瑤扶了出來。
張姒瑤視線一片漆黑,彭頌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掀開蓋頭,她只能任人引導往前,踏入坑裡的時候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還好及時被扶住。
“謝謝。”張姒瑤對身邊扶著自己的人說,那人沒有搭話,她哪知道此刻站在自己身邊的是不是人。
踏入坑裡,彭頌讓張姒瑤平躺在黑布上面閉上眼睛等待,他們都在不遠處守著,等到天亮自然會來接她。
“林獻還在嗎?”
“放心,在。”
說完彭頌用火光打了個信號招呼林獻過去。
林獻看著眼前詭異的場景腦子裡越發糊塗了,還好小姐沒見到這一切,不然她那麽膽小怎麽挨得過這一夜。
“小姐,我就在不遠處等著你,你有事就叫我,好嗎?”林獻跟平時完全不一樣,語氣十分輕柔。
彭頌抬頭看看頭上的月亮,催促林獻離開。
“行了,你們就安心過完這一夜吧,時辰快到了,咱們都退到一邊去,別驚擾了大仙。”
林獻依依不舍地和彭頌退到遠處,直到只能勉強看清空地中轎頂上的幾盞燈光,裡面發生了什麽完全看不清。
周圍突然一片死寂,張姒瑤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突然間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壓在了她的四肢上,她本能地四肢一縮,結果根本動彈不得。
她覺得好像是人的手按住了她,只是那手沒有半點溫度,如毒蛇般冰涼。
她剛想問邊上的人這是要幹什麽,可第一個字剛吐出口,嘴便被緊緊捂住,只剩下鼻子在倉促而驚慌的吐息。
按住她的人力道不大沒有弄疼她,卻也沒留給她任何掙扎的空間。
突然,她感覺雙腿猛地被人掰開,叉開了一個較大的角度。
張姒瑤驚恐地瞪大雙眼,她想大聲喊林獻,可是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感覺喉嚨裡面一梗一梗地在抽動。
子時已到,林間陰風微動,天上的殘月已徹底被黑雲遮蓋。
林獻盯著林間空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然而看不到什麽東西。
“放心。”彭頌氣定神閑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林獻看著彭頌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心裡雖有擔憂卻也只能耐心等待,等到日出東方就好了,一切就結束了,到那時候,他會跟小姐說的......
林獻此刻不知道的是,張姒瑤已經在心裡呼喚了他千遍。
張姒瑤感覺自己躺進了一個囚籠,此時的她沒有緊張沒有期待,剩下的只有本能的恐懼,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她就像砧板上任人屠宰的魚肉,更可怕的是,她完全不知道那把屠刀何時會向她揮來。
周身陰風旋動,張姒瑤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她上方盤旋不散,像是一股風,一股有自己意識的風。
很快,周身的陰風聚成一股撲向了她的面龐,她禁不住微微顫動,感受那股陰風在自己面龐浮動,就好像有隻大手在胡亂粗魯地揉搓著自己的臉龐,讓她本能地生出抗拒之心。
接著,那股陰風漸漸往下,撫到了她的脖頸,就好像一個屠夫在思考在哪下刀。
張姒瑤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就是沒法張嘴。
她絕望地感受著那股力道一直往下遊走,最終停留在她腹部。
與此同時,她腹部有股奇異的感覺產生,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裡面湧動,她知道,是體內的那個東西醒了......
張姒瑤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的希望,這些都是驅煞的一部分,那東西會從她體內出來,她會得到解脫。
可是往往人的本能反應才是最真實的,如果你的身體想逃,要逃。
她腳腕上的力道再次加強,又將她的腿分開一點。
裡面的那股陰煞漸漸下移,外面的那股邪物沿著她的雙腿慢慢往裡爬。
忽然,她感覺兩股氣流在自己體內融合,很快,她的肚子被撐大,越來越大,最後如同懷胎十月。
裡面的東西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仿佛要衝破張姒瑤的身體逃到外面來,她感覺身體被壓迫得越來越難受,越來越難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啊!!!
終於,她得以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捂在嘴上的手移開了。
夾雜在她的喊叫聲中的,還有一個聲音, 如惡鬼的嘶吼,與此同時,有股股黑霧自她七竅噴湧而出,很快融合成一團看著粘稠漆黑的東西,在地上不停蠕動。
這聲尖叫也打破了林獻最後的幻想,他不顧一切地衝進空地,他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
張姒瑤疲軟地躺在坑底,瞳孔開始渙散,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她想喊林獻,可全身的力氣好像都散盡了,就連呼吸也是奢侈。
就在她要合上眼睛的時候,臉上的紗布被一把掀開,她看到了林獻。
林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忍不住放聲大哭。
“小姐,我這就帶你回家找大夫,你撐住,撐住!”
說完便要抱她上馬回陳留縣。
“不......”林獻的到來讓張姒瑤撐起最後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將想說的話說了。
“林獻...你知道...我病好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和你一起去......騎馬。”
林獻答應過她,等她好了就教她騎馬,他說琰都城外有一片很大的草原,到了春天會開滿各色的鮮花,美極了。
“我知道......我知道......瑤兒,就當為了我,撐住好不好......”林獻的語氣近乎哀求,可他根本不知道要求誰。
就在上馬的前一刻,張姒瑤環在他脖子上的手無力地耷拉了下去,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
這輩子過得那麽苦,至少剛剛那一刻是甜的。
不,和林獻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