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恩不禁心中一凜,眼前的周疏平與自己從前接觸過的官員大不一樣,“大人叫我來,究竟是想猜在下心中所想,還是要查問?”
“當然是查問你當街殺人之事。”
“眼前此人名為雲同光,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傅九淵,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殺手。”
周縣丞懶洋洋的說了一句,“又是江湖上的事?如此說來,你殺他是江湖上的恩怨?”
“不,我與此人井水不犯河水,但聞松溪塢在過去一年來,出現多達數十人發狂並傷人的詭異事情中,雲同光,也就是傅九淵與鬼醫華宣明暗中密謀,以診治哮喘病的緣由在松溪塢的病人服用的藥中下毒,以致長期以來,松溪塢的居民都處在驚慌度日的情境中。
夏某近日發現他們的破綻和真相,傅九淵在逃跑的過程中,連殺數人,是以夏某才在街上將他擊殺,以免出現更多人的傷亡。”
夏書恩一口氣把來龍去脈說了,周縣丞聽後,嘴裡喃喃念叨著“雲同光、傅九淵、華宣明”的名字,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屍體,疑惑的目光中摻雜了一絲陰鷙。
夏書恩伸手便撕下傅九淵臉上的一張面具,連帶周圍的衙役也好奇伸長了脖子去看,那的確是眾人熟知的滿臉皺紋、須發皆白的雲同光,他被夏書恩擊傷後吐了血,白須上了也沾上了點滴血跡。
周縣丞看完了屍體,又看了看夏書恩,“你怎麽確定雲同光就是傅九淵?”
“大人有所不知,傅九淵之所以令江湖眾人避而遠之,源於他的必殺絕招血砂掌,凡是身中此招者,幾無生還的可能,最明顯的標記便是中此掌者胸前都會留下一個顏色殷紅如血的掌印。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驗明死去的五人屍身胸前是否有此印跡。”
周縣丞聽了夏書恩的講述,對身旁一名衙役使了個眼色,那名衙役立刻出了縣衙。
夏書恩見周縣丞未說話,自己也實在不願在此地多待,“事情的緣由正是如此,大人若是沒有其他事情要問,夏某告辭。”
“慢著!”周縣丞的聲音忽然由柔和轉為嚴厲,“本官讓你走了嗎?”
本已走向大門的夏書恩,此時立住腳步。
“雲同光也好,傅九淵也罷,既然在本官轄製的范圍內出了人命案子,本官就不能坐視不管,自然也沒有理由說成是江湖恩怨便不了了之。他殺了人,那是他有罪,而你殺了他,按照本朝律法,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夏書恩心知他不會輕易放過自己,轉過身來,“大人記得沒錯,殺人的確是要償命,可本朝律法還有言明,倘若被殺之人是奸惡之徒,有橫行不法之舉,殺人者該當無罪。傅九淵連殺數人,我殺了他,避免更多無辜之人被害,何罪之有?”
周縣丞冷笑數聲,“是不是奸惡之徒,那也得經由官府判定才行,你說他是壞人,我還說你是壞人呢,我能現在就把你推出斬首了嗎?本官不也一樣要搜羅你犯罪的證據,再根據事實判定罪名,就算要斬你的項上人頭,還要上報刑部,核準了之後才能對你行刑。似你這般當街殺人,還敢說自己何罪之有?”
“他的確無罪!”
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厲叱聲,顏溪月獨自一人,不顧衙役的阻攔闖了進來,堂上的數名衙役拔出腰間佩刀對著她,周縣丞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松溪塢每次有人發狂之際,都是楊玉芙和她的徒弟出面協助,想必你就是她的女兒顏溪月了?”周縣丞對她闖入縣衙之舉微有不滿,說話的語調也令人不適。
顏溪月也冷著一張面孔,“既然大人什麽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周縣丞故作茫然看了夏書恩一眼,“本官……不知啊。”
夏書恩忙走到她的身旁,關切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
“裴……華宣明已經死了,我聽說雲同光被人當街殺了,我一想就知道是你……”顏溪月瞥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周縣丞,“找不到你,我就知道會是在這裡,果然還是來對了。”
“顏溪月,你火急火燎的闖入公堂,到底所為何事?本官可沒那閑功夫聽你們卿卿我我。”顏溪月一直在與夏書恩說話,作為一縣之主的周縣丞被撇在一旁,自然會不高興。
顏溪月絲毫不畏懼他的官威,“大人可曾記得三年前,朝廷在查一件貪腐的案子,周大人當時便牽連其中。”
周縣丞見她當眾揭自己的短,傲意的臉色頃刻間消失, 嘴角不自然的微微抽動了一下,“朝廷之事,與你一個女子何乾?”
顏溪月輕輕一笑,“適才民女聽聞大人要製裁夏書恩的死罪,提及周大人的舊事,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大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連大人您都無法避免犯錯,何況是平民百姓?況且他殺了傅九淵,乃是為民除害的義舉。”
周縣丞這時才明白,顏溪月當眾提及他的過往,純屬是為了要自己難堪,正要發作時,外面傳來一陣嚷鬧,一衙役進來稟報:“街北的民眾抬來一具屍體,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分不清那人是裴然殊還是什麽人,臉上怪嚇人的,還有四名目擊證人。”
周縣丞怒目瞪視了一眼顏溪月,還是命人將屍體和人證都帶了上來。
不多時,兩名衙役抬著一具胸前血肉模糊的屍體進來,跟在後面的四人中,有三個是沿街店鋪的老板,還有一人是趁夏書恩與傅九淵激鬥時逃脫的平初。
“平初?你後來跑到那去了?”夏書恩在與傅九淵打鬥之際,倒忘了後來的他去了何處.
看到顏溪月也是一臉茫然,平初抹了額頭汗水,“我本來打算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後來有個蒙面的少俠叫我去街北找幾個人,把華宣明的屍體送到縣衙來,我就照他說的做了。”
周縣丞端詳華宣明的屍體半晌,屍體左半張臉確實戴了一張不易撕下的面具,雙目凸出,似欲瞪出眼眶,這時聽到平初的話,起了疑心,“蒙面少俠?對方叫你幹什麽,你就如此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