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初在說下這番話的時候,趁著周縣丞的眼光望向別處,在說到蒙面少俠時不停地向顏溪月使眼色。
顏溪月其實也早就聽出來,所謂的蒙面少俠就是師兄薑牧塵。
周縣丞將夏書恩、顏溪月、平初,以及三名商鋪老板,從左至右的都掃了一眼,目光最終還是落回到夏書恩的身上,“夏書恩,你說這個……傅九淵和什麽鬼醫華宣明密謀在松溪塢下毒,才導致狂人的詭異事件頻發,你可有什麽證據?”
不等夏書恩開口,平初就迫不及待的將華宣明是如何以醫治哮喘病的名義,對病人下毒,甚至與在醫舍內發生的經過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然而,周縣丞的臉色並未因真相的解開而變得緩和,“即便這二人有罪,也該當是交由官府查辦,夏書恩當街行凶殺人卻是不爭的事實。”
幾人同時一怔,人人都在為松溪塢的怪事而犯愁,周疏平作為此地的縣丞,不僅對事情的真相毫無興趣,反而將為民除害的夏書恩視作行凶者。
顏溪月不禁柳眉緊蹙,“大人現在知道了真相,卻還是揪著這件事不放?莫非……大人與這二人之間……”
“莫非什麽!”周縣丞瞪眼望去。
“莫非是大人從前患病時,被華宣明醫治好過,他現在死了,大人才為他們打抱不平。”
顏溪月本想說,周縣丞莫非對這兩人的密謀心知肚明,甚至連他自己也參與其中,而夏書恩除掉真凶,周縣丞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才執著致夏書恩於死地。
她說下這句話時,故意把每句話的聲調拖長,夏書恩心裡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但看到顏溪月神色輕松的看了自己一眼,帶著一絲責備又無奈的眼神,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她為了自己得罪而周縣丞。
周縣丞也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心知顏溪月的這句話是在給自己台階下,可在他看來,這完全就是一種威脅。
他眼珠一轉,立刻有了主意,順著顏溪月給的台階就坡下驢,“是啊,本官多年的頑疾,多虧了……華宣明的醫術才治愈。可他現在人死了,你們說的又是一面之詞,叫本官如何聽信呐?”
三名商鋪老板感激顏溪月的一番提醒,才沒有中毒,這時便一同指認華宣明的罪行。
“大人,我們街北的人都看到了這個人在街上放毒,要不是顏溪月姑娘收拾了他,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躺在什麽地方呢。”
“這兩個人實在心腸歹毒,我們松溪塢的人什麽地方招惹他們了,竟想出如此毒計來害我們,還望大人不要為難夏公子和顏姑娘。”
平初也忍不住說道:“大人不僅不該怪夏公子當街殺人,反而應該對他進行褒獎才對,這傅九淵實在是太凶惡了,如果不是夏公子保護我,小人差點死在他手裡。”
夏書恩可不想接受這位是敵非友的周縣丞的什麽褒獎,連忙製止平初的話頭,“夏某行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極尋常不過的事情,褒獎就不必了,只要大人不與夏某計較便感恩不盡。”
另外三名商鋪老板也紛紛出言感激夏書恩和顏溪月的救命之恩,然而他們愈是誇讚,周縣丞的臉色就愈是難看。
夏書恩對幾人客氣回了一句,“諸位謬讚了。”
周縣丞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捕頭,“本官吩咐的事,做的如何了?”
捕頭上前回答,“他們去了大半天,屬下現在就去催一催。”
周縣丞點了點頭,轉身面對夏書恩時,神情已不似先前那般嚴厲,反而笑了一笑,只是這笑容當中多少有些勉強,“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松溪塢的百姓們都為你說話,本官若是再要治你的罪,可就不得人心了。你既然不肯領受官府的嘉獎,那本官也不強迫,你請自行回去吧。”
他這一出反應,倒讓夏書恩、顏溪月等人感到意外,心下總算舒了口氣。
可就在他們邁步離去之時,剛才出去打聽消息的捕頭又再次回來,當即攔住平初,“站住!你還不能走!”
夏書恩等人俱是一驚,平初也滿臉茫然,“我、我怎麽啦?”
捕頭一臉嚴峻的問他,“你是不是叫平初?家住松溪塢?”
平初點頭,“是啊,怎麽?”
捕頭轉而去稟報周縣丞,“大人,此次松溪塢發狂共有六十二人,屬下方才去松溪塢隻抓來六十一人,差的一個正好就是叫平初的人。”
“什麽?你們為何要抓這麽多人?”聽見三十余人這個數字,夏書恩心頭陡然一震。
周縣丞似笑非笑,“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本官還有要務處理,你走你的吧。”
顏溪月隻覺得周縣丞這副神色有些幸災樂禍,“大人,平初是隨我們一起來的,不知他因為什麽事,大人要留他在此?”
周縣丞臉色一沉,並不說話,捕頭卻一臉嚴肅, “曾在松溪塢發狂的村民今日全數捉拿歸案,由大人一同發落。”
平初一下子臉就白了,“發落?怎麽個發落?”
又有一名衙役跑了進來,“啟稟大人,犯人已經全部帶到。”
“都押到大牢,加上這個叫平初的,全部處死!”周縣丞的聲調寒冷若冰,在平初聽來,猶若天崩地裂。
衙役押著臉色煞白,腿腳發抖的平初就要退下,夏書恩身形一晃,已經攔下捕頭,“等一下!”
捕頭厲聲一喝,“大膽!竟敢阻撓大人辦案,你是不是想陪他去死!”
顏溪月臉色鄭重對周縣丞道:“大人,您要把所有發狂過的人都一齊處置了?可現在不是已經弄清楚了事實,他們是遭人下毒才這樣,傷人並非出於本意,他們家中都有妻兒老小,大人如此決斷豈非太過殘忍?”
話音剛落,門外腳步雜遝,數十名衙役押著六十一名村民來到門前,每個村民手上都拷上了手鏈、腳鏈,後面還跟了他們各自的家人,得知要被處死,都一齊跪在門前磕頭,一時間,縣衙門口哭聲震天。
“大人饒命啊!我們發狂的時候都不記得做過了什麽,清醒後我們也很後悔啊!”
“不是說那個哮喘的方子有問題嗎?我們那時也不知道是裡面有毒。”
“因為這件事,我們都妻離子散,大人只要饒我們一命,我們後半生做牛做馬都行。”
這些人中主要以青狀男子為主,隻極個別有頭髮花白的老人,一大群人此時縱聲大哭,慘呼之聲動人心魄,看得夏書恩等人心中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