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懷英還生怕不夠,派弟子到周邊的城鎮藥鋪內高價購買,過了一個多月的時光,她才精神漸複,從初時的勉強下床行走,到後來出行無礙,但要清健如昔,尚需一段時日調養。
夏書恩聽他娓娓道來這一月之內的大事,心中思潮起伏不斷。慕容懷英孤身一騎前往義賢莊,勢必早就做好了與眾人爭鬥的準備。
義賢莊內的數百人自然不可能全部與他上來一番激鬥,以他高深的武功,挫敗數十位武林好手就足以震懾群雄。
但更讓他揪心的是,顏溪月從前明媚照人的容色才一月時光就變得憔悴,整個人也消瘦了不少,除了自責沒能照顧她外,更多的是疼惜之情。
“我以為你留在萬壑山莊是最安全的,既然你今天來了,不如就留在城內,我可以每天照顧你,這裡也不會遇上江湖人士。”
顏溪月眸光一閃,望見窗外那座倚霞樓,起身走到窗邊,“我留下?叫我看著你在對面那座樓進進出出嗎?”她故意背對著他說下這句話,語氣比剛才鄭重的多。
“我、我去也只是打聽消息,你不喜歡,那我就天天在客棧照顧你,直到你痊愈為止。”夏書恩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以為她是真不高興了。
顏溪月輕輕笑了一聲,正要答話,忽然望見街上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向客棧走來,“咦,那不是陶師兄嗎?怎麽是他來了?”
夏書恩也快步走向窗邊,看到陶陌腳步穩健,神采如常,驀地想起上回和他一起追蹤領頭人的情形來,“對了,慕容前輩怎麽會帶你來清州城?”
“伯父要來城裡見一位朋友,我也要非來不可,他知道我……反正他看我執意要來,就同意了。剛才他見到你實在很生氣,我就找了借口說要來買些東西,一個時辰後就在這家客棧門前匯合,想是伯父累了,就讓陶師兄來找我。”
顏溪月原本想說慕容懷英知道她非要來見夏書恩,所以才同意帶上身體尚未痊愈的她來到城內,話說到嘴邊,下意識的差點說漏了嘴。
夏書恩自然聽出了她的畫外音,凝目注視她泛起紅暈的臉頰,嘴角蘊笑,“原來你剛才是在故意嚇我,以後決不上你的當了。”
這樣溫馨而又心照不宣的時刻,顏溪月卻不得不和他告別了,“我還是趕緊回山莊吧,最近伯父心裡不痛快,尤其是今天看到了你。”
夏書恩心下一震,“那這麽說來,下次再見面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放心,他會消氣的。”顏溪月從他手中抽回手腕,臨走之際,回頭對他嫣然一笑,眼神中滿是不盡戀戀之意。
站在窗邊的夏書恩一直望著她和陶陌漸漸走出街道的盡頭,直到再也看不見。
“適才那番場景,誰看了不會多想,也唯有溪月對我百般信任。慕容前輩只見了我兩次,每一次對我的印象都差到了極點,他看到倚霞樓前的情景對我生氣也是應該的,只是要叫他消氣可沒那麽容易辦到。”
他獨自在窗邊又坐了一炷香的時辰,眼光時不時瞟向倚霞樓,暗自凝思,“怎麽都一月的時光過去了,卻再也不見那個領頭人出現?莫非這倚霞樓也像育嬰堂一樣,暗藏了地底機關秘道?那位領頭人只在暗處發號施令,無需拋頭露面?倘若他真是還留在倚霞樓,老鴇一定知道這個人。”
轉念想到凌煙的身世遭遇,老鴇既然為了賺錢願意幫凌煙隱瞞江陽偷偷摸摸來倚霞樓找妹妹,那也一定會為明月堂保密,想撬開老鴇的口那是不可能了。
日漸西沉,一天的暑氣也漸漸消散,半道殘陽掛在一望無際的寧澤湖上,把碧水茫茫的湖面染成火焰一般的橘色,天水相接,粼粼閃耀,成為日落之際最亮的一抹霞光。
倚霞樓內,管弦絲竹的悠揚之聲傳遍每一處角落,台上嬌媚婀娜的花娘正羅袖輕舞,湘裙擺動,嬌媚無限的舞技身姿引得台下男客歡聲喝彩。
“來了不見得能找到那個人,可是不來就更是什麽也不知道,該想個什麽辦法引他出來?”坐在角落裡的夏書恩臉上殊無笑意,擺在面前的酒壺半天也不曾動一口。
他凝神思索之際,凌煙坐在了他的身旁也不曾知曉。
“夏公子……夏公子,你怎麽了?”凌煙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凌、凌煙姑娘,怎麽你來了?”夏書恩急忙收回思緒。
凌煙淡淡一笑,“我看到你一個人坐在這,一會兒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什麽人,我就過來打個招呼,誰知道你又在發呆。”
“姑娘有什麽事嗎?”夏書恩以為自己坐在角落不會有人注意到,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凌煙的眼睛。
凌煙垂下頭,眼神左右飄忽,“就是……想隨便找你聊聊。”
“姑娘……想聊什麽?”夏書恩忽然感到一陣局促。
“看公子你幾乎天天來我們這,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又走了,是怕家裡人擔心嗎?”
夏書恩不想把自己的私事透露出去,隻淡淡搖頭,“不是。”
凌煙怕他不明白自己的話,索性又問的更直白,“我是說……你既然不擔心家裡人的想法,那可是因為家裡的夫人?”
夏書恩驚詫的望了她一眼, “我、我還沒有……”
“沒有成親是嗎?”凌煙心中大喜,臉上笑容如花綻放,忽然覺得此舉太過招搖,忙收斂笑意。
“嗯,是的。為何問這個?”夏書恩又想到剛和顏溪月分別,自己就身處聲色犬馬之地,渾身上下都是局促不安,隻想快些和凌煙結束談話。
“我……”凌煙隻覺得臉上滾燙,頭顱似有千斤重一般抬不起來。
“咦,夏兄,你在跟姑娘說什麽悄悄話,把人家說的臉都紅了?這本領你也教教我唄。”
一雙手大力拍在兩人的肩膀上,一個精神爽利、膚色如玉的英俊小生穿插進兩人中間,聲音帶著幾分清脆。
換做以前,光是聽見這句話,夏書恩就可以斷定說話的人一定是傅甲無疑,抬眼望去,只見這人衣冠修潔,清俊瘦削,一眼望去就是個俊眉修目的少年書生,只是眉目間隱隱藏著女子的秀氣。
夏書恩看了半晌才認出來,心底大為震顫,“這不是司徒瑤光嗎?怎麽扮成男人的樣子來倚霞樓?天辰不是找她去了?”
這些話又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起,隻覺得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甚為有趣,不妨就陪她演一出戲。
司徒瑤光扮成男人的模樣,一路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竟無一人看穿她的身份。
她見夏書恩呆愣半晌不說話,用胳膊碰了一下他,“喂,有好玩的幹嘛不叫兄弟來?我一來你就垮著一張臉,對著姑娘倒是含情脈脈。”
夏書恩歎息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司徒公子,一來就胡說,你這樣就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