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昨天太過疲累,又或許是難得與司徒瑤光有了短暫而又安謐的相處辰光,他竟一覺睡過去了。
薛天辰繼續來到廚房,聽見管事的老曹吩咐送早飯的下人,“聽管家說元郎還沒回來,不必送他的早飯,昨晚送去的都浪費了。”
“昨天就看見他急匆匆的走了,一整晚都沒回來,他能去哪了?”薛天辰一邊整理柴火,正自想著白元郎的行蹤,老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薛辰,你今天就別顧著劈柴了,跟林千峰上山砍柴去。”
薛天辰順著老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樹蔭下坐著一個灰布短衣的男子,左手支棱著一根木柴,立在地上半天都立不穩,好不容易把木柴給立穩了,一斧頭下去又劈歪了。
等劈好了幾根木柴,又要拿掛在脖子上的巾帕擦一擦汗,也不知他這樣做了多久,身邊堆砌的柴火永遠比旁人少一大截。
薛天辰微微一驚,“千峰?就是慕容懷英寫給他信的人,原來他叫林千峰。”
他又問老曹,“好啊,我跟他一塊去砍柴,不知他來廚房多久了,看上去好像不怎麽熟悉這裡。”
老曹拿著手裡的茶壺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他呀,在山莊的時間可比你長,我可得提醒你,平時乾活的時候你多照顧著他點,他的身份可跟我們不同。”
“跟我們不同?哪裡不同了?”薛天辰當然知道他是慕容懷英的徒弟,故意要問老曹。
老曹小聲告訴他,“他是莊主的徒弟,因為犯了錯,被莊主罰過來做苦力,雖說是跟我們做一樣的活,吃一樣的飯,可莊主畢竟沒發話,萬一他哪天又回西院去了,我們若欺負了他,可得不償失,所以啊,叫你照顧著他點。”
“那……他犯了什麽錯?”薛天辰驀地想起那封信,既然他犯了錯,慕容懷英為何還要吩咐他去做這麽重要的事。
“哎,這就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打聽的了,據說莊主很生氣。”老曹說完了這些,催促薛天辰和林千峰趕緊上山去。
薛天辰與林千峰各自拿了斧頭,結伴上山而去。正值夏日,林木間的知了不知疲倦的高聲鳴叫。
薛天辰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漸漸熟絡起來,但林千峰的神色間始終籠罩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鬱之色。
“不行了,又累又熱,咱們坐在這歇會。”薛天辰走到一顆大樹下,二話不說的就靠在樹旁。
“我們才砍了多少柴就休息,老曹回去看了不高興,他又該說我了。”林千峰盡管也是滿臉汗水,捆綁木柴的動作也不甚熟練,卻依舊不肯停歇。
“怎麽可能?我來之前,老曹還特意交代過我,要我多照顧你,他怎麽可能對你不好?”薛天辰取下腰間的水囊喝了幾口,故意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你喝不喝?”
口乾舌燥的林千峰聽見水聲,忙丟下手裡的木柴,接過水囊,“幸好你還帶了水來。”舉起水囊,咕咚咕咚的猛灌入口,“還是薛大哥你人好,不跟他們似的,老欺負我。”
“他們?你說的是老曹?”
“不是他還能有誰?他們看我被師父罰到這裡,表面上對我樂呵,背地裡都在嘲笑我,尤其是老曹,他明知我做不慣這些苦活累活,還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我這不好,那不好。”說起這件事,林千峰似乎有無盡的委屈。
薛天辰微感詫異,“是嗎?那除了老曹之外,別人又是怎麽待你的?”
“這不是在廚房嗎?有好吃的他們都自己留著吃了,剩下他們不愛吃,甚至吃剩下的才塞給我……”
薛天辰聽他抱怨了半天,漸漸明白了他的處境,林千峰所說的“被人欺負”多半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
他因為是山莊中的弟子,平日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突然叫他去做下人的活,即便大家平時對他多有照顧,他也會認為是對方在可憐他。
多給他留口飯,他甚至能從對方露出的笑容中解讀到另一層意思:“你從前過著主子一樣的生活,現在還不是跟我們吃一樣的飯。”
老曹告訴他柴火要怎麽劈,是要他明白怎樣做效率才會高,不至於傷了自己的手,院內各人都有各人的活,走來走去很正常,林千峰卻覺得老曹這是當眾不給自己留面子,因此生出許多抱怨和委屈來。
薛天辰真正關心的並不是他在廚房受到怎樣的待遇,而是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聽說,是莊主叫你來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林千峰臉上微微一怔,隨即一聲長歎,“怪隻怪我倒霉,被師父誤會我偷了東西。”
“什麽東西?大不了你賠給莊主就是了,再說他是你師父,丟了東西就這麽懲罰你,也未免太過嚴厲。”
“不,那樣東西對師父而言很重要。”林千峰忽然惴惴不安,說到這件事就不再像剛才那樣問一答十。
薛天辰向他身邊靠攏,“到底什麽事,你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會泄露出去。”
“這……哎呀,出來夠久的了,要是回去晚了,又要被老曹責罵,還是去幹活吧。”林千峰到了嘴邊的話戛然而止,起身拿起斧頭朝山上走去。
薛天辰見他不肯說,隻好也跟著起身,手上雖然砍著柴,心裡卻在尋思:“慕容懷英懷疑他偷了東西,難道是那封信上所說,叫他去魯元成那裡把柳葉飛鏢偷回來,他未能完成,慕容懷英不便對外張揚,所以才罰他來做苦力。”
他並不知道慕容懷英還有間藏室,柳葉飛鏢是從藏室裡丟的,只能靠著那封簡短的信依稀猜測出這樣的結果。
“你知道明月堂嗎?”薛天辰冷不丁的向他問了這麽句話。
林千峰砍樹的手驟然停下,雙目瞪大,“明、明月堂?你、你怎會知道明月堂?”
薛天辰靈機一動,“當然是……你大師兄告訴我的。”
咚的一聲沉悶聲響,林千峰手裡的斧頭落地,“大師兄?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大師兄怎會把明月堂的秘密告訴你這麽一個下人!”
“我昨天就見到他了,他說我資質上乘,是練武的絕佳好手,做事也踏實,所以他打算以後把一些重要的事都交由我來做,這其中就包括聯絡明月堂。不過他昨天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跟我細說明月堂的事情。”
薛天辰把劉管家對自己的誇讚之語都安在了白元郎的頭上,就是為了從林千峰的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訊息。
“不!不會的!大師兄他不會這麽對我的!”林千峰震驚的面容忽然變得無比憤怒,掄起斧頭亂砍亂砸。“他答應過我,明月堂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他絕不會告訴第三個人!你……你一定是在胡說!”
薛天辰看他這麽容易上套,心下大喜,接著道:“我胡說?你剛才不是也說了,我這樣的下人怎會知道明月堂的名字,除了你大師兄告訴我,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