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握住夏書恩的端酒杯的手臂,就要往他嘴裡送去。
夏書恩把她的手臂拿開,“我自己會喝。”
雲無嬌還是不依不饒般纏著他,夏書恩右手端著酒杯,小拇指悄悄一勾,酒杯頃刻歪斜,掉在了地上不說,酒水都潑到了雲無嬌的衫裙上。
“哎呀,這酒我都要喝了,要不是姑娘你來這麽一鬧,酒也不會灑了,不如我改天再來喝你的酒好了。”夏書恩面上故作驚訝,看到雲無嬌沉下去的臉又不好發作的神情,著實感到好笑。
“不就是打濕了一件衣裳嗎?奴家去換一件就是了,酒……我這裡多的是。琥珀,我要去換件衣裳,進來服侍公子。”雲無嬌強拉著夏書恩坐在了桌前。
雲無嬌出去後,琥珀就一直盯著夏書恩,夏書恩起身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她也始終不離身側。
“你家姑娘怎麽不在這件屋子換衣裳?”夏書恩環顧屋內,走到妝奩桌前時,鼻中聞到了一種近似樟樹的味道,方才中毒不適的跡象一掃而空。
琥珀答道:“這是接待客人的屋子,在客人面前換衣服,有失禮儀。”
夏書恩低頭看向妝奩桌上的一些發簪,“是嗎?當著客人的面換衣服不雅,難道在客人面前上妝就可以了?”
琥珀眉頭一蹙,語氣老大不高興,“女孩兒家的事,與你何乾。”
夏書恩心生一計,朝地上一望,指著琥珀的腳下大喊:“小心!那有老鼠!”
“啊!在哪兒?在哪兒?我最怕老鼠了!”琥珀驚聲尖叫不斷,嚇得躲到了夏書恩的身後,神色慌張的在地上張望,
夏書恩心中暗笑,轉身又指著她的腳下,“躲到你腳後跟了,快閃開!又到那了……鑽到桌子底下了!老鼠又朝你腳底下那鑽去了……”
他東指西繞間,彎彎繞繞的把琥珀漸漸推向了門扣,琥珀早被嚇丟了魂,一溜煙跑了出去。
夏書恩本可以這時候離開,但轉念一想,一味的躲避並非上策,鴻門宴既然來了,好歹要弄清楚雲無嬌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
他快步來到妝奩桌前,翻開首飾盒子,在裡面找到了一個小瓶子,打開瓶塞,一陣清涼怡人的氣味撲面而來,令人頭腦清爽。
“這一定就是解藥了……”他將瓶子藏在了身上,沒一會兒,雲無嬌就走了進來。
“讓公子久等了,琥珀這丫頭真是膽小,連個老鼠都怕,讓公子笑話了。”
“無妨。”夏書恩若無其事的坐在了酒桌前。
雲無嬌說話間,又重新斟滿了杯酒,夏書恩心想即使她剛才也喝了同樣的酒,也不代表酒中無毒,何況自己剛剛才找到了解香氣之毒的解藥,酒裡的解藥可一時半會找不到。
為了避免飲下這杯酒,他用手支頤在桌上,雙目微閉,讓雲無嬌以為自己吸入了香氣,以致毒發。
雲無嬌連叫了他三聲,夏書恩都故意不答,只聽雲無嬌拍了三下手掌,從門外進來兩個粗壯的男子,一齊把夏書恩抬到了床上。
腳步聲漸漸離去,燈燭一閃,屋內暗了下來,僅一抹月色從窗外透射進來。
躺在床上的夏書恩微睜雙目,瞥見一個曼妙的身姿漸漸靠近過來,一隻素手掀開床幃,雲無嬌再也不似剛才那般一臉媚態,此刻她臉色陰沉,眼神裡也透射出不同尋常的狠戾之色。
她一抬手臂,亮出一柄青光閃閃的尖刀,頃刻間,便往他的胸口刺下。
就在匕首離夏書恩還有寸許的距離時,電光火石之際,夏書恩迅捷握住了雲無嬌的手腕,刀尖凝立不動,雲無嬌滿臉震驚之色。
“你、你……”
夏書恩微微一笑,“我?為什麽沒有中毒是嗎?”在雲無嬌更為驚詫的目光中,他從懷裡掏出了那瓶解藥。
雲無嬌恍然大悟,旋即訝異:“不可能!你帶在身上,我絕不可能聞不到丁點味道。”
夏書恩用大拇指撥開了瓶塞,瓶口朝下一倒,裡面空空如也,“你當然能聞得到,但如果我吞下肚子,你還能聞到嗎?就算我跟姑娘不對付,姑娘也用不著殺我吧?”
不待雲無嬌回答,夏書恩又接著說道:“不過,比起你要殺我這件事,我更好奇的是,如果我死在了倚霞樓,你要如何處理我的屍體?”
“你簡直是個瘋子!”雲無嬌惱怒的把匕首朝地上一扔,刀尖牢牢釘入了地板之上。
“你要殺一個瘋子,豈不是比我更瘋?”
夏書恩神色淡定的走下床, “讓我來猜上一猜,你至少有三種處理屍體的方式。第一,把我的屍體剁成碎塊,做成盤中餐,送給客人享用;第二,把我的心挖出來,然後再把我丟進這下面的湖裡。”哢的一聲,他推開了窗戶。
“那第三種呢?”雲無嬌慵懶的靠在床榻上,露出一對潔白的玉足,秋波盈盈,白嫩嬌美的面容似笑非笑,更增三分嫵媚,也多了三分詭異。
“第三種就更簡單了,等夜靜無人之時,你直接把我的屍體送到倚霞樓的某個角落,那是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除非你肯主動承認,否則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夏書恩說的自然是藏在賭坊的秘室。
雲無嬌聽了他這番血淋淋的陳述,臉上不僅沒有絲毫害怕的神色,反而拍手嬉笑,“公子說的真有趣,不知道的人聽去了,還以為你親自做過這些事,才知道的這般詳細。”
“姑娘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倘若不是夏某今日親眼所見,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豔絕清州城的花魁殺起人來,一點都不比專業的殺手差到哪裡去。”
雲無嬌輕哼一聲:“他們都說你有九條命,本來我還不信的,可話又說回來,你今天要是這麽輕易的死了,我反倒瞧不起你。”
夏書恩料知雲無嬌說的“他們”是明月堂在楓陽縣留下的漏網之魚,這其中也包括了何獨然和神秘的二堂主。
“去給何獨然帶個話,我夏書恩既然敢來倚霞樓,沒有得到我要找的東西,我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
湖上倒映一鉤斜月,誰也不知這等清幽之境能維持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