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停頓了片刻,方答:“是,就聽薛大人安排。”
薛天辰正要離開,秦大人又叫住了他,“薛大人,剛才同你一起來的那名女子,下官似乎曾見過她,倒忘記她叫什麽名字了。”
薛天辰停住了腳步,“是嗎?你認識她?”
秦大人笑著搖了搖頭,“認識也說不上,下官依稀記得,兩月前,曾有一名女子前來報案,說家裡的妹妹走失了,請求官府查找,後來下官一直忙於王爺的事情,就把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今日偶然看到那報案的女子竟跟薛大人在一起,下官這才想起來。”
薛天辰心下微微一驚:“想必是她一開始就來請求官府了,只不過事有湊巧,她對官府失去了信心,怪不得她有事總是避開官府。”
他見秦大人所言與司徒瑤光的情況和她姐姐失蹤的時間大致是對上了,說道:“是她的姐姐失蹤了。”
“哦,對,對,是她姐姐,下官都記混了,過了這麽長時間,竟連這女子叫什麽名字都給忘記了,回頭下官叫人去查一查。”
“秦大人公務纏身,此事還是交給我了。”司徒瑤光的姐姐失蹤到底是和明月堂有關,薛天辰想秦大人幫不上什麽忙。
“薛大人日夜在外奔勞,可比下官要辛勞的多,這麽一件找人的小事下官都拖了這麽久,想必那位姑娘才找到了薛大人,多一份力量就多一絲希望,難道薛大人就不想她早日和親人團聚?”秦大人仍是執意要著手此事。
薛天辰急著要去找司徒瑤光解釋,秦大人卻偏偏在這件事上囉嗦了半天,加之又是對司徒瑤光有利,他便答應了,“也好,那就勞煩秦大人了,她叫司徒瑤光,至於她姐姐的名字我還真沒問過她。”
秦大人笑了笑,“那無妨,下官吩咐下去,隻管找出這位司徒姑娘的案卷出來,一查就知道了。”
薛天辰隻當是在幫助司徒瑤光,滿懷心事的走了,卻不知在他的身後,秦大人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所露出的笑容,與平時大相徑庭。
倚霞樓內的熱鬧喧嘩,不輸外面的街市。
老鴇為了多賺些客人的銀錢,刻意在一樓設置了一間賭坊,就算不沾賭博的客人,禁不住花娘的幾聲誘惑,也會不自禁的來到賭坊一展身手。
累了有花娘侍奉,醒來又去賭坊玩樂,甚至有人一連幾月不出倚霞樓也是常有的事。
夏書恩見那賭坊裡面沸聲喧天,正要舉步進去瞧一瞧,忽覺手臂一緊,被人緊緊拽住,竟是毛手毛腳的芋頭張,他一臉惶惑之色,把夏書恩拉進了一間房內。
屋內並無他人,夏書恩正想問他何意,芋頭張便凶巴巴的上來質問他,“帳本呢?快拿出來!”
夏書恩掰開被他拽住衣領的手,輕輕一笑,“沒帶。”
“沒帶?沒帶……那你今天就把命留下!”氣急敗壞的芋頭張將手伸進懷裡,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出來,便要朝他刺去。
夏書恩冷笑連連,“你若真有本事對付我,上回帳本就不會落在我手裡了。”於說話間出拳飛腳,擊落了芋頭張手裡的匕首。
芋頭張小腿被他踢了一腳,疼的跪在地上,“那又不是你的東西,你拿了去有什麽用!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跟我分帳,哎呀,我拐一個姑娘回來就得二十兩,分給你一半,我還能剩多少!”
“我說要跟你分帳了嗎?”
“你不要錢?那你要什麽……”芋頭張低頭思考,夏書恩悠閑的坐在凳子上,看他又能猜出什麽。
“上次……老鴇跟你要了六百兩,你都拿不出來,莫非……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白嫖這的姑娘……”
夏書恩足尖踢出,芋頭張整個身子從地上飛起,砰的一聲悶響,撞到了牆上,痛的“哎喲”連叫。
“這一腳是告訴你,不該說的話別亂說。”夏書恩臉色冷若寒冰,依然端坐在凳子上。
芋頭張緩了半天,才慢慢爬了起來,臉上因為掙扎變得通紅,“這也不是,那也不要,你究竟想要什麽?”
“我隻想要帳本,以及……你跟何獨然之間的秘密。”
芋頭張一發狠,把手伸到腰間的鞭子上,“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給不給!”
“那我也最後一次告訴你:不給。”
夏書恩準備好了他再次來襲,結果,咚的一聲,芋頭張雙膝一曲,竟跪在了他的面前,“夏公子,我求求您了!那帳本真是我的命!你拿走了它,等於是要了我的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不打緊,一家老小誰來照顧啊……”
芋頭張平時囂張跋扈,凶狠霸道,專拿皮鞭去欺侮那些弱質女子,一個腰粗膀闊的漢子此刻形相全無,哭天抹淚。
夏書恩任由他哭個不停,隻斟茶自飲,“你既然怕丟了命,又何必當初呢?”
“我還不是為了全家老小一個舒服的日子,頭腦一熱, 就答應了何官人的要求,現在想下賊船都下不了!他是真的會要了我的命,說要扒了我的皮也會照做!他身上有個與眾不同的錢袋子,您見過的吧?那錢袋就他用人皮做的。我還年輕,還不想死,更不想身上哪塊皮就變成他的什麽物件,求您可憐我吧……”芋頭張越說越傷心。
夏書恩驀地想起第一次見到何獨然時,他的確露出過那個錢袋,經歷了楓陽縣的育嬰堂那樁慘無人道的一事,知道明月堂向來把人當成家禽牲畜一般虐待宰殺,但頭一次聽聞他們將“人皮錢袋”這種荒唐殘暴的東西大膽置於人前,還是大為震驚。
“你四處拐賣別人家的女兒,說是為了自己的家人,那別人的家人就不管不顧了?這理由聽起來真是新鮮。”
“好,我說實話,是我自己手癢,在賭坊跟人賭錢,結果欠的錢越來越多……正好這時我遇到了何官人,他說有個發財的門路,一開始他開的價錢很高,五十兩一個人頭。漸漸地,他說不需要那麽多了,就把價錢降了些。”芋頭張的聲音到後來越來越小。
“他要你抓來這麽多姑娘幹什麽?倚霞樓是老板娘在經營,難不成他才是幕後的老板?”
“他是不是真正的老板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在明月堂的地位不低,連老鴇都要聽他的,我如何能反抗?據我所知,凡是我抓來的姑娘都不是正當光明的去接客,而是通通關進那間秘室,有些不聽話的女人……嗯……湖上漂浮的屍體就是她們的下場。”
夏書恩正要接著聽下去,結果他卻不說了,“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