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徐知縣散步在庭院中,嘴裡哼著小曲兒,手上逗著鳥雀,看來心情不錯。
聽見包師爺的話,徐知縣放下鳥籠,兩人一同出門。
前腳剛走,從房簷躍下一人,倏忽間閃身進了書房,正是在此處潛伏已久的薛天辰。
他來到書桌前扳動墨硯,與上回一樣,書架應聲開啟——看來,徐知縣並未發現自己被跟蹤。
拾級而下,薛天辰發現這次比上回有所不同。
這次秘道下面突然多了許多巡邏的護衛,皆六人一隊,在曲折的秘道裡來回穿梭。
薛天辰躲在暗處,正思量該如何行事,忽聽一個巡衛跟同伴說,自己要去方便,接著獨自去了偏處。
閃進無人巡邏的地方,那人猛覺後頸遭受重重一擊,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薛天辰忙換上他的衣服,這時衣服裡忽然掉出一個物件。
薛天辰拾起來看,那是一塊用普通木料製成的木牌。
背面繪的是明月堂紅日初升的標志圖案,正面的上方有一行用小篆刻成的“明月堂”三字,中間刻著一個“地”字,最下方用小楷書寫“任五”二字。
“任五”想必就是眼前這人的名字。
蒙上面罩,薛天辰趕上了前面的隊伍。此時有兩個同樣蒙面的巡衛叫了一聲“任五”。
薛天辰心中一動,忙回頭應道:“二位兄弟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對方看他蒙上了面罩,叫他摘下來,薛天辰隻好編了個謊。
“感染了風寒,還是別傳染給下面的兄弟。”
巡衛甲便依著他了,指著身旁一人,“上頭有令,今日要炸毀紫寧街那條秘道,頭兒吩咐你和任六一起去執行任務。”
“行啊,那現在就去?”薛天辰心中暗喜。
叫任六那人聲音冷冷道:“走吧。”
薛天辰跟在他後面,狹長又陰暗的地道裡除了回蕩著兩人的腳步聲,就只剩下勻稱的呼吸之聲。
薛天辰不禁心中有疑:“任五任六這兩個名字聽上去像是兩兄弟,怎麽眼前這個叫任六的對我如此冷漠?”
輕咳一聲,薛天辰語氣輕快道:“兄弟,上回咱們還一起喝酒來著,怎麽今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自家兄弟何必像不認識一樣?”
任六卻呵斥他,“別胡說!我一向在‘人’字號隊裡做事,幾時跟你喝過酒?”
薛天辰這才明白木牌上的那個“地”字是代表的隊伍,眼見望向他腰間木牌。
“你的腰牌上不是掛著‘地’字號嗎?怎麽成了‘人’字號?”
任六回頭轉瞥了他一眼,眼神裡充滿疑惑和鄙夷,“難道頭兒沒告訴你?”
薛天辰故作不知,“要是告訴我了,也不至於問你。”
“你弟弟執行任務時死了,我們隊裡的頭兒就把我調到這兒來,接替你弟弟。”
任六依舊事不關己的心態朝前走著,薛天辰愣了一愣,忙趕上他的腳步。
“什麽?我弟弟死了?怎麽死的?”話聲帶著幾分驚訝。
“這你得問頭兒了。”
薛天辰並不關心真正的任六是怎麽死的,這個陰暗又邪惡的組織裡的人能死一個少一個。
只是不明白,如果這裡每死一個人,就讓另一人來代替死去的人,甚至連名字也頂替了去,這樣下去豈不亂套?
聽完薛天辰的疑惑,任六一歎:“看來,你們頭兒還真是什麽都沒跟你說。”
對於這個神秘組織,一來薛天辰的確什麽也不知,二來正好借機套他的話,佯裝一副傷心痛惜的神情。
“兄弟說的是啊!你說,頭兒連我親弟弟死了都不告訴我,哪能跟我說這些呢?
若不是遇上你這麽位好心的大哥,我至今還蒙在鼓裡。兄弟既已告訴我弟弟的事了,不如乾脆就把這裡頭的事一塊告訴小弟吧,改天小弟請你喝酒。”
任六正待說話,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一道石門前,側過身來望著他。
薛天辰以為自己犯了這裡的忌諱,怔在當場。
“怎麽?咱們都是自家人,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任六不答他的疑惑,隻抬頭瞄了一眼石門上方,“到了。”
薛天辰抬眼望去,昏暗的火燭下,石門上書兩個大字:“藥庫”。
任六旋轉機括,石門緩緩而開,撲面而來的是硫磺、硝石的刺鼻氣味。
任六又從腰後取出一把鑰匙,打開沉重門鎖的同時,回答了薛天辰的疑問。
“我們‘人’字號的進來隻乾些粗活累活,只有能力優秀的人才有資格進入‘天’、‘地’兩個隊伍。我剛調過來,還沒做好腰牌,自然就先替代你弟弟。”
“那你們‘人’字號沒有腰牌嗎?”薛天辰嘴上問著,眼裡卻時時凝視門內的情景。
任六繼續往裡走了幾步,繼續回答薛天辰的問題,“有,但不刻名字,各方面的地位和待遇都比不上你們。”
他緊隨任六邁步入內,裡面約有兩個廳堂大小的庫房裡,整整齊齊的擺滿了炸藥。
原來,石門外寫的“藥庫”的藥不是食用的藥,而是炸藥的藥。
石壁上糊了厚厚一層夯土,意在隔絕石壁內滲出的潮濕之氣,又在地面鋪了一層蘆葦、雜草,之上又鋪設木板,最後才放置炸藥。
吊頂上懸掛數隻燈籠,足以照亮庫房,明火也難以觸碰到下面的炸藥。
除非這秘道內發生巨大的震動,將那燈籠震下來。
否則這裡一旦發生爆炸, 不僅下面的人無一幸免,連地面上的人都會受到不小的波及。
任六準備去搬東南角的一箱炸藥,被薛天辰攔下,他想趁自己的身份沒暴露前多探聽一些消息。
“兄弟,咱們整天累死累活的在這下面乾活,好不容易沒人看著,乾脆就在這歇會兒,說說話。”
任六眉頭一皺:“要是耽誤了大事……”
“不聊太久,不耽誤事。話說,你既然是剛調來不久,怎麽上面就放心讓你來做這麽重要的事?”薛天辰隨意挑了處草堆坐下。
任六也坐下稍作喘息,“本來這種事是輪不到我的,前些天,頭兒讓我搬幾箱炸藥進來,看我表現不錯,就把這事交給我了。”
“這麽說,你回家也算是有面子了。”
任六帶著異樣的眼光盯著他,“連這都不懂,你是怎麽在‘地’字號待這麽久的?要不是這兩隊的人要層層篩選,我都要懷疑你是新來的了。”
薛天辰心裡閃過一絲慌張,訕笑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是因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能一直待在‘地’字號。可能是頭兒看我老實吧,也就今天見到兄弟覺得有緣,所以才多問了幾句,莫要見怪才是。”
其實,真正新來不久的是任六才對,薛天辰這麽一說,他還真信了。
“哦,原來如此,那是兄弟我冒犯了。像咱們這樣,不是六親無靠,走投無路的,誰會來這鬼地方。
來了這兒,就等於把自己的命拴在明月堂了,除非死了才能獲得自由。看你還有個兄弟一起進來,難怪你以為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