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從寒暄說到了江湖中這些天出的人命,再說到了江湖人心渙散,大家都在呼籲重振四顧門,最後提到了武林盟主人選。
這時,田青青的飯菜已經做好了,她用食盒拿來飯菜,身上換了淡藍色蘿裙,也重新梳了發髻,額前留下幾縷發絲,擋住了臉頰的疤痕,雖還是遠不及喬婉娩美麗,可也算是清爽端莊了。
她一施禮,把飯菜放到桌上,輕道:“也不知各位的口味,就酸甜辣都做了兩道菜,青青笨拙,做不好,還請莫怪。哦,對了……”說著,她將一個砂鍋放到了喬婉娩的跟前,“這個銀耳紅棗湯,是專為喬姑娘做的,想著姑娘會喜歡。”
說完,她把飯菜一一擺好,又施了一禮,“各位請慢用,青青失陪了。”
之後,她又對李蓮花說道:“有什麽需要,叫我。”
可,就在她轉身之際,李蓮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青青,一起吃。”
田青青抽出了手,低聲道:“不了,我還有點活兒沒做完,就不相陪了,蓮花你陪好客人就行。”
說完就要走,卻被李蓮花再次拉住了,“青青,坐下!”
見李蓮花有些不高興,田青青隻好坐了下來。
她坐在了李蓮花身邊的空位上,忽然明白,這個位置就是李蓮花特地為她而留的,心中感到甚是慰藉。
但是,自從她坐在了飯桌上,整個氣氛就不自覺的變得緊張起來,尤其是喬婉娩臉上的委屈之色難以掩藏。
“啊,田娘子……”肖紫矜的話打破了尷尬的局面,“你是哪裡人氏啊?”
“肖大俠,青青還未過門,你得稱她田姑娘。”李蓮花在肖紫矜的話音剛落便說道。
“哦,還待字閨中啊!”肖紫矜的笑容讓人很不舒服,但他卻不自知,仍舊掛在臉上,“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娘子了呢!那,要是田姑娘還沒有婆家的話,我身邊有一個家仆,老大不小了,人挺老實的,我看著不錯,不如我當個媒人,給拉個紅線怎麽樣?”
“肖紫矜,你胡說什麽呢?”石水低吼道。
“我可沒有胡說!”肖紫矜仍舊沒有罷休的意思,“我那家仆你也見過,就是劉三禿嘛,他人長得是醜了點,可配田姑娘這容貌不是正好嗎?”
“肖紫矜,你說夠了沒有!”喬婉娩忽地站了起來,氣憤的臉色白裡透紅,更有了一種別樣的美。
肖紫矜環視了一周,見到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極了,石水自不必說,怒氣寫滿臉,方多病的怒氣更勝一籌。李蓮花看上去冷漠如冰,但眼中卻裝著一道可怕的凌厲。田青青的臉色蒼白如紙。喬婉娩站在他跟前,既委屈又憤怒,讓人憐愛。
“怎麽!你們不要這麽看著我!李相夷,阿娩給你寫那封信的意思,你難道不明白嗎?她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人,我不過是一個你不在時的安慰而已,終究是替代不了你的!”說著,他還抹了把眼淚,“如今,我早已想明白了,既然注定得不到阿娩的心,不如成全你們!李相夷,你可是曾經發誓要愛護阿娩一輩子的,你不會食言吧?”
“肖紫矜……”
李蓮花終於開口了。
“你的臉皮還真是厚,你以為喬姑娘是什麽人?可以任由你安排來,安排去!你又當我李相夷是什麽人?可以一次又一次被你逼迫!告訴你,肖紫矜,這裡每個人的生活都沒有你參與的份!田姑娘是我李相夷的未婚妻,絕不是你能出言侮辱的!我不與你撕破臉,只是還顧念舊時情誼。少師因你而斷,我不計較,可田姑娘若因你受到傷害,我李相夷絕不會罷休!”
屋子裡的所有人都被李蓮花的震怒給驚到了,他們應該是從未見過李相夷發這麽大的火,說這麽重的話,即便對給他下碧茶之毒的雲彼丘,他都是和顏悅色,可今日卻對肖紫矜說了這一翻話,只是為了一個他們都不認識的、來路不明的女人。
肖紫矜張著的嘴裡再也沒敢說出一個字來,喬婉娩的臉上控制不住的流下了委屈的淚水,像一顆顆白梨花上雨後的露珠。
而田青青一直被冰冷冬雪覆蓋的心,剛剛似是被一道暖陽照了進去,此時她覺得所有吃過的苦,受過的傷,下過的決心,做過的決定,都是值得的,也都是對的。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麽叫做命運,這就是她的命運,這一直都是她的命運,從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無論她想逃也好, 接受也罷,命運就這樣滾滾向前,從不曾改變過。
“幾位都是故親好友,若是因為青青而生了嫌隙,青青豈不是罪過!蓮花,莫要再說了。”田青青懇請道。
聽田青青如此說,李蓮花慢慢平和了情緒,道:“好,青青既然願意大度忍讓,那我也不再多說……”然後他轉而對肖紫矜又道:“肖大俠,若是還認我這個故友,就坐下繼續吃飯,莫要再出言不遜。若是,想從此與我形同陌路,那請便!”
肖紫矜的臉色難看極了,對於剛剛李蓮花的震怒,他從心底裡不受控制的感到害怕,甚至他都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愧。
他怕李相夷,又恨李相夷!
過去那些年,他就覺得始終生活在李相夷的光芒下,自己就像個無人在乎的影子。
李相夷東海出事,十年未歸,他感覺自己終於可以不再做影子了,他努力向所有人證明他自己,努力爭取喬婉娩的心。
他暗自立誓,總有一天要坐上那四顧門的門主之位,然後再登上武林至尊的寶座,屆時他地位、美人都擁有了,定會令全天下,人人羨慕,人人敬仰!
可,李相夷卻沒有死,他活著回來了。自從他回來的那一刻,所有人又都只看向他,即便他已經是個失去武功,遠離江湖的李蓮花,大家仍然願意追隨他,仍然隻稱他為‘門主’。
當年,李相夷在他肖紫矜面前斷少師劍的時候,他雖震驚、慌亂,但事後,他並不後悔,甚至再一次為李相夷劍斷人亡感到慶幸。
但如今,李相夷又回來了,他感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