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梅知禮的蒼龍都被撕碎了,誰還有膽子挑戰邪龍?
眾人聞聲望去,是白恆。
“鍾山有龍,其身千裡。”
白恆還沒畫完,落筆的同時口中吟誦,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八個字,異象陡生!
龍珠籠罩的范圍整個暗了下來,邊緣處浮現出隱隱約約的山脈,明明近在眼前,卻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狂笑聲戛然而止,黑衣青年豁然轉頭死死盯著白恆。
馬良才連連轉頭眺望,心中又是駭然又是茫然,不是畫龍嗎?怎麽會出現山脈?
梅知禮的目光也是驚疑不定,明明還沒畫完,為什麽會提前出現異象?
“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寢不息,風雨是謁。”
白恆又是兩筆落下,口中繼續吟誦,其聲愈發蒼涼高遠,仿佛從遠古傳來。
異象也隨之發生變化,方圓百丈突然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要知道,現在可是下午!
正當眾人驚慌失措之際,暗夜又突然褪去,整個龍珠籠罩的范圍一片光明。
“起風了嗎?”
“咦怎麽下雨了?不對啊,這大晴天的怎麽會下雨?”
眾人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又感覺到風起雨落,可手在臉上一抹,分明沒有雨水。
黑衣青年瞳孔驟然收縮,空中的邪龍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發出不安的咆哮。
梅知禮的神情從驚疑變成凝重,這異象的范圍太誇張了,自己已經盡可能表現出蒼龍的龐大,才不過幾十丈,而白恆龍還沒出現,幻影就已經覆蓋了整個范圍,甚至能控制晝夜,呼風喚雨。
然而一切還沒結束,或者也可以說,一切還沒真正開始。
“唏冬噓夏,燭照九陰!”
最後一筆落下,吟誦聲又變了,從悠遠蒼涼變得厚重磅礴,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聲強有力的心跳,仿佛有遠古的神靈即將從沉睡中蘇醒。
刹那間,風停雨驟,冬夏輪轉。
所有人都感覺一陣酷熱一陣酷寒,氣血翻湧悶得難受。
接著,隨著一聲宛如大地脈動的龍吟,山脈開始顫動、崩碎,露出斑駁的龍鱗。
原來山脈中藏著一條龍!
不,應該說是一條沉睡的巨龍,積年累月飛沙落雪,漸漸變成了山脈!
雖然根本看不清全貌,哪怕是山脈崩碎的部位也只能看到一小部分,但這並不影響人們腦補。
然而人們忽然發現,自己的想象力不太夠用了,此龍之大已經超出了想象的極限。
而隨著燭照九陰的最後一個字吐出,陰雲中突然出現了一線天光,天光開裂露出一隻橫貫百丈的金黃色豎瞳,豎瞳沒有任何感情,只是凝視著下方的芸芸眾生。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覺自己是這般小小,宛如螻蟻。
“嗷……”一聲哀鳴,邪龍崩解,重新化為陰煞之氣鑽回黑衣青年身後的畫筒之中。
其余畫師的龍影,也紛紛崩散化為墨跡,落回各自的畫紙。
這還不算完,空中那顆龍珠,似乎也承受不住這份壓力,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
要知道,所有異象都是以龍珠的力量為根基,異象居然反客為主,讓龍珠自身承受不住,簡直匪夷所思。
終於,只聽哢嚓一聲,龍珠徹底裂成兩半,核心小小的龍形虛影嗖的一聲衝天飛起,融入了那恐怖的豎瞳之中。
龍珠碎,異象止!
隨著碎裂的龍珠啪嗒落地,整片天空為之一清,陰雲、山脈、豎瞳……統統隨風而散,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橋上橋下,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震駭和恐懼之中,一時間緩不過來。
“是燭龍,是燭龍啊!”葉公一聲帶著顫音的呼喊,根本顧不上心疼龍珠,雙膝跪地朝著天空張開雙臂,眼中除了狂熱還是狂熱。
撲通,馬良才再也堅持不住跌坐在地,雙目無神望著天空,全身都在微微發抖。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卻無法生出一絲一毫不服的念頭。
這一刻,他所感覺到的,除了恐懼,只剩絕望。
“小梅,剛才是做夢嗎?”郭小小輕輕拽了拽梅知禮的衣袖,小臉上表情依舊有些呆滯。
“不是,但真的像是做夢……”梅知禮搖搖頭,收回望天的目光看向白恆,眼神變得複雜無比。
這場畫龍大賽,從遇到黑衣青年的那一刻起,他就斷定對方是最大的對手,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他的蒼龍被對方的邪龍撕碎。
然而他怎麽也想不到,最後絕殺全場的居然是白恆, 即便強如黑衣青年的邪龍,在那神靈般的威壓之下也是如此不堪一擊。
“父親,父親,不,不,你做了什麽,我要殺了你!”
黑衣青年突然發瘋似的衝向白恆,明明有修為,卻根本沒有去用,整個人就像是瘋魔了一樣。
白恆嚇了一跳,剛要反擊,一把劍橫空飛來,連著劍鞘狠狠打在黑衣青年後勁上。
黑衣青年猝不及防,哼都沒哼一聲就昏死過去。
“沒事吧?”風庭月從橋頭一躍而起,橫跨七八丈遠落在白恆身邊,長劍回旋一把抓在手中。
“沒事……”白恆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畫作,表情有些古怪。
正所謂畫光先畫影,想表現陽光,並不需要去畫陽光,而是要從陰影著手,陰影畫的越好,光感就越強。
同理,很多時候,想畫一樣東西,並不一定要在這樣東西上耗費多少筆墨,而是要從其他東西著手,來反襯出想畫的東西。
這幅畫就是如此,他並沒有起筆就畫龍,而是在畫景,甚至畫完之後,龍的佔比也不到畫布的十分之一。
而即便這麽少的比例,龍的特征居然還不連續,這邊露個角,那邊露片鱗,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同時也通過景,反襯出了龍的龐大。
其實,如果沒有龍珠加持,這幅畫本身就是一幅畫而已,畫的再好也不可能產生任何異象,畢竟這裡又不是畫中界,也沒有使用蘊含法力的筆墨紙硯。
不過,現在這幅畫已經不是一副普通的畫了。
因為,這幅畫有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