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晴慵懶地伸展著身體,天光穿透淡暖色的窗簾,將整個房間映得溫暖,恍惚間像是去到了若乾年後的平凡一天。
陳雨晚坐在窗邊,流浪的少年模樣卻不像是能被誰抓住而甘心守候終生。
不過此刻短暫的相伴,足夠讓蕭玉晴嘴角帶著笑意,全心全意活過。
陳雨晚就算樂於停留在這些安寧日子,卻不得不去往自己的路。
“醒啦,去吃飯吧。”陳雨晚扭過頭來說。
“嗯,我去洗漱一下。”
蕭玉晴說著走向洗漱間,陳雨晚便出去把帳結了,回來時蕭玉晴已經收拾利落,行李衣服都已經整理完了。
“挺利索呀。”
“那當然,我才和那些女生不一樣,我是大名鼎鼎的女俠——幻夜之狸!”
“說實話,這個真不是你自己取的嗎。”
“才不是啊!你好煩啊!”
“哈哈哈,沒事沒事,走吧。”
陳雨晚拿了東西,拉開門往外走,蕭玉晴在後面跟著。
出了這個據點,陳雨晚忍不住了,吐槽起來:“這兒可真夠小的,跟老林那個完全沒法比。”
“哎,小林哥是怎麽那麽有錢的啊?開得起那麽大個據點。”
“地下東西那麽多,隨便挖幾個就發財了。”
“那麽賺錢?那咱們也去幹吧!”
“你一個女孩還想乾那種事,趕緊找個有錢人嫁了吧,你看他怎麽樣?”
“哎呀,你說的什麽話嘛!”
“哈哈哈,逗你玩的。”
“哼,吃早餐!”
正巧路邊有一家早餐店,蕭玉晴跑過去坐下。
吃也堵不上嘴,蕭玉晴一直叨叨叨地說著,陳雨晚也不甘示弱,跟著抬杠搭下茬,直到兩人從早餐店離開,還是一路嘻嘻哈哈。
到了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陳雨晚到罪羅之網的分點,辦理入職手續。
蕭玉晴在門口的座位上等著,過了大概幾十分鍾。拿到手冊的陳雨晚一邊往外走一邊翻看著《罪羅手冊》,蕭玉晴跑過來拍了一下陳雨晚的肩膀,把陳雨晚手上的手冊拉過來一點,說:“這樣就能當獵人了呀,快讓我看看!”
陳雨晚順勢把手冊遞到蕭玉晴手上,直奔著座位過去坐下,把腿直直一伸,才開口說話:“破本子,有啥意思。”
蕭玉晴翻閱著獵人手冊,拿出聯絡器對著上面的圖案掃了一掃。
“挺先進的嘛!懸賞目標信息還會實時刷新的,嘿!有意思。”
“有這種事?我試試。”陳雨晚說著把自己的老式傳信器拿出來。
“快把你那個放下吧!連這個功能都沒有。”
陳雨晚有些尷尬,把自己的那個老物件收起來,湊到蕭玉晴身旁去觀看。
“果真還是新科技厲害,看來不換是不行了。”
“那當然!一會我就帶你去買!”
說著蕭玉晴便拉著陳雨晚便去了商場,一番挑選之後買下一台最新的聯絡器。從商場出來,陳雨晚一路擺弄著手裡的新鮮玩意,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指給蕭玉晴看:“你看這個是不是在我們附近?”
蕭玉晴伸過頭來:“啊,真的是!就在兩個街區外!”
“看來今天我要先開開張了,”陳雨晚說著把東西一收,拉住蕭玉晴的手腕向前跑去,“跟我走!買賣來了!”
“哎,你小心點!”蕭玉晴抬頭看著陳雨晚的側臉,那自信的神情讓她眼簾中仿佛一縷陽光灑下,不由自主跟著一起跑起來。
手冊信息實時更新,並注明了已經被罪羅之網掌握的所有目標情報。
現在這個名叫“鐵筆七”的懸賞目標,已然成了被這名新獵人鎖定的獵物。
兜兜轉轉,已至傍晚時分,終於被他們給找到了,兩人鬼鬼祟祟地跟了幾條街,才繞到目標將要經過的路口。
鐵筆七忽聽得耳後狂風大作,忙潛身去躲,隻感似一炸雷轟然落下,正從頭頂掠過。
正當驚魂未定之時,陳雨晚從墜地煙塵中走出來,道:“不好意思,得叨擾一下了。”
那鐵筆七果是悍匪,稍微定了定神,便冷冷說道:“小鬼,我勸你別自討苦吃。”
陳雨晚緩緩踱步,由身後拔出黑鋒長刀,言道:“苦?苦從何來?我看是些甜頭罷了。”
“該死的獵人,”鐵筆七怒道,“記著,這是你自找的!”
“自然,你是鐵筆七吧,亮亮本事!”
說罷陳雨晚衝殺上前,揮刀橫斬。
“好小子,死了可別怨我!”
鐵筆七飛身後撤,由打懷裡扯出一簾尺長鐵筆,叮當作響。揪出一支狠命向前投刺,陳雨晚一刀搪開,不料碰撞下竟引發爆炸。如此近的爆點,死羽渡已然來不及發動,隻好使出看家本事,緊急凝煉出護體鐵羽。
這陳雨晚原本屬金,後練死羽流邪功以致元力不純,常為風力與陰力,但並未失掉金元力。如今可與死羽流功法結合凝煉鐵羽,可說是一大幸事。
在蕭玉晴的驚呼中,硝煙散去,殘破的鐵羽一片片掉落,與地面碰撞出悅耳的聲音。
“這下消耗了儲存的半數原生羽,不能再被打中第二次了。”陳雨晚暗說。
“算你命大,看這支你怎麽辦!”鐵筆七喊道,同時將第二支鐵筆飛擲出去。
“就這麽辦!”陳雨晚從腰間摸出厚鐵飛鏢,斜打在鐵筆側面,使其偏離方向爆炸在地面上,將青石甬地炸碎一片。
第三支與第四支隨之而來,陳雨晚向後騰躍而起,使出一記羽散,甩出抵禦第一次爆炸時剩余的鐵羽。
“這兩支用羽散攔截住之後,七支筆還剩三支,剩下的原生羽應該足夠了。”
陳雨晚正盤算著,思緒突然被眼前飛濺而來的水打斷了。他順著水來的方向看去,驚得瞪大了雙眼。被羽散擊破的那一支筆竟然噴濺出水,而另一支筆周圍竟現出了躍動的紫光。
“這是……電!”陳雨晚大驚,這是出乎意料之下,只能用死羽渡脫身了,在第一次爆炸之後,陳雨晚便做好了預備式,隨時可以發動。
電光在鐵羽之間流竄閃過,疾速逼近,只聽一陣劈劈啪啪聲響,陳雨晚身形於黑羽散起之時消散。
再次顯身,陳雨晚已騰於空中,而第五支筆也已打來。
然而這次卻沒有向著天上的陳雨晚,而是他正下方的,遍地鐵羽水電之處。
筆到水攤之上自行解體發動術法,這次陳雨晚看清了,是火。
“這是什麽名堂,水與火分明不容。”陳雨晚這樣想。
然而,片刻火竟於水上暴騰而起,陳雨晚眼看被吞噬其中。
危急萬分,陳雨晚隻得搏命一擊,使一記夜羽流絕技,名為夜吟隼之舞!
整團火刹那間翻轉起來,兩展鐵翼掃開烈焰,陳雨晚衝上高空急轉而下,向著鐵筆七衝刺下來,旋轉俯衝帶起巨大氣流,劍刃與鐵羽卷動如同利刃颶風,呼嘯的破風之聲如同夜隼劃破黑空之悲鳴,此招也由此得名。
鐵筆七躲閃不及,隻得最大程度規避傷害。卻仍被氣流與風刃刮傷,且被衝擊震倒在路旁,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十幾處裂口,躺在血泊中喘息著。
“好一個水中生火,差點栽了。”陳雨晚心有余悸,慢慢走到鐵筆七身旁。
蕭玉晴從暗處現身,剛要跑過來,被陳雨晚擺手阻攔,等在數米外。
趁此間隙,鐵筆七把最後兩支筆擲向地面,鐵筆在甬路上重重劃出兩道白痕,隨之煙塵暴起,將陳雨晚籠罩其中。
蕭玉晴只看到鐵筆七由打煙中衝出,眼看一步就要躍起翻牆。
蕭玉晴盯準落點飛身一鉤,直把剛踩上牆頭的鐵七筆攔腿纏住,再一扯之下就將他狠狠摔落在地,口中鮮血外湧,看來是逃生無門了。
陳雨晚踉蹌著從煙霧中摔出,喘吸著新鮮空氣。
“沒事吧!”蕭玉晴急忙跑過來攙扶。
“無妨,無妨,好在這煙毒性不強,”陳雨晚虛聲說著,“多虧了你呀,還是你鉤子甩得準。”
“那當然,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女俠——幻夜之狸!”蕭玉晴說著十分得意地擺起造型。
陳雨晚咳了幾聲站起來,將鐵筆七雙手綁縛。
“這回你沒招了吧?”陳雨晚抓著後領子把他拎起來。
“咳咳……”鐵筆七咳著血,沒說話。
“走吧,蕭蕭。”
“好!”
陳雨晚押著鐵筆七走在前面,蕭玉晴跟在他身後,向著罪羅之網的換金分點走去。
所謂罪羅之網,乃是邊緣之眾自立體系。即:身存業力之人,所造之罪皆有統算,罪孽深重者錄入羅網令,此後人人皆可殺之。賞金由與被害者有關之人提供,但需酌情追加,不可任意哄抬數額,獵人成功狩獵目標可領取扣除手續費後的全部賞金,若目標意外死亡或獵人逾期未領,則賞金將用作慈善。
陳雨晚進門把鐵筆七丟在木質地板上,開口說:“算算錢吧。”
“喲,我看看,”櫃台上的人翻找起厚厚的冊子,“這是243號,鐵筆七,一共是一萬五千一百四十三塊五,轉到帳戶上嗎?”
“嗯。”
陳雨晚領完賞金急忙衝進銀行。
“這下算是走向發家致富了。”陳雨晚一邊想著從銀行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一遝錢。
“這可有我一半功勞!”
“走,帶你吃好吃的!”
月升之時,陳雨晚帶著蕭玉晴走進平時不會去的高檔餐廳。
月色之下,名為影的男人召集了數十位刺客與飛賊,放出暮色江湖令,徹查陳姓會飛之人下落。
大概一個小時後,兩個人慢慢悠悠地走出來。
蕭玉晴說:“酸丟丟滑溜溜的面還沒有我家附近那家小面館好吃。”
陳雨晚說:“肉也不如劉大爺烤的好吃,那麽小一塊,還沒熟。”
“明天我們去公園吧,開了家馬場,還有個小擂台,我們……”
“馬去驛站租一匹不就有了……”陳雨晚感到聯絡器震動,掏出來看。
他看著聯絡器上的消息,整個人停住了。
上面分明寫著:“黑廠背後勢力來犯,村落山寨被圍,速回。”
“怎麽啦?”蕭玉晴湊過來看。
“沒事,老林找我有點急事,”陳雨晚急忙收起聯絡器,“那個,我得去一趟了。”
蕭玉晴無奈道:“哼,去吧去吧,正事要緊。”
陳雨晚回過頭幻形騰空,向著天際飛去。
“那邊山上怎麽著了火了?”
“剛才過去一大幫人,連人帶馬的能有上千號!”
“那邊村裡好像也亮起來了!”
林暮沉出來時撞見這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著,問:“怎麽回事?”
“我們也不清楚,好像是外面進來髒東西了。”一人答道。
此時外面慌慌張張闖進來一個,驚叫道:“不好了!那頭村裡被人衝了!老百姓死的死,跑的跑……”
“備馬,我去看看。”林暮沉言罷披上繡衣,出門而去。
“二弟三弟!”
“大哥!”
“今天就是你我三人光宗耀祖的日子!我們弟兄今天就替天下拔了這根禍害!”
“好!乾就完啦!”
“往死裡乾!”
北方無名小村外,遠山火光衝天,山路似被無形條帶攔腰截斷,下面是黑壓壓的冥府軍隊,鐵甲森森,幽光朧朧。
上面是一寨山賊,手執火把鋼刀,將大寨照得通亮。賊首兄弟三人,站在最前,仰天長嘯。
冥府軍中走出一人,名喚歷江龍,頭戴龍角墨銀盔,身著華光碧銀鎧,手提一對幽暗追魂刺。
他抬起右手中緊握的三尺神兵指向山頭,震聲喊道:“殲滅!”
山頂上也喊起軍令:“殺!”
那一方猛勇自上衝下。
此一方黑雲迎火擁上。
雙方上千人於山坡上廝殺一處,火光與黑芒交融。
山賊卻不可能是冥府軍的對手,無論是戰力與裝備都相差太遠。
火光漸漸被吞沒,黑芒已圍至山頂。
賊首三人相背而抵,死戰。
三大王被圍,與數人短兵相接,手裡兩把凶刀胡打亂砍,不慎被偷襲,身中一刀,接連就是兩刀,三刀……
二大王正提一杆紅纓槍與敵方前鋒呂擎風捉對廝殺,聽見兄弟慘叫,不由分心,被一槍捅進後心,接著也是亂刀紛至。
董大王揮刀破開眾敵,將二弟護在懷中,捅穿的血窟窿卻填補不上,終究是斷了氣。
悲傷並不給人停留的機會,或是戰爭從未給過悲傷機會。
“同生共死便在今日!二位賢弟莫急,哥哥來也!”
帶著山寨之主的榮耀,他義無反顧地衝向了來自地府的惡鬼。
“莫要操之過急,一線生機便在身後。”
董大王循聲望去,正是林暮沉在山頂寨門前。
他不慌不忙開口道:“用這土遁之法,與我同去罷。”
董大王回頭再次面對眾敵,對身後的林暮沉答道:“多謝林兄弟好意,但如今我只求殺個痛快,再與我山寨眾弟兄一同去了。你速回吧,莫與你牽連進去。”
林暮沉卻沒走,反倒提起鋼刀,走到董大王身側,言道:“既然你決意已定,我與君共戰至末路,再走不遲。”
“好!我們殺!”
……
許久,林暮沉逃遁出來,回頭望著硝煙滾滾的山頭,默默祭奠著死戰之士們。
陳雨晚到來之時,已是冥軍殿後部隊搜刮殘羹剩飯之時了。不管是山寨還是村子,都是如此。
“看來我來晚了。”陳雨晚說。
林暮沉答:“嗯,晚了。”
陳雨晚問:“是因為我們吧?”
林暮沉答:“看樣子是的。”
陳雨晚又問:“還有活人嗎?”
林暮沉道:“山上全沒了,村子還有些女人,現在應該被押走了。”
陳雨晚轉身出門道:“走吧,能救幾個是幾個。”
“走。”林暮沉起身,出門而去。
冥府軍浩浩蕩蕩進發著,前段先鋒镔鐵黑槍槍尖拖地,步步鏗鏘,壓住前陣,名喚呂擎風。
中軍馬上一位大將,龍盔銀甲,兩柄幽暗追魂刺別在腰後,月光下渾身籠罩碧色幽光,威風凜凜,名喚歷江龍。
大隊最後乃一人斷後,鐵索輪鋸提在手中,身披短皮袍,步履顯出一副無畏無恭之態,名喚薛飛輪。
陳雨晚與林暮沉從後方追來,終於趕上斷後隊伍,即將面對鐵索輪鋸薛飛輪。
“速戰速決,別延誤了時辰。”中軍處傳來話語,出自歷江龍口中。
“那是自然,你放心走吧!”薛飛輪敷衍答覆。
歷江龍輕蔑一視,繼續驅馬向前。
“把那些人放了。”陳雨晚對面喊話道。
“哪裡有人?我只見些牲畜罷了,弟兄們還等著享用呢!是不是啊?哈哈!”薛飛輪對眾問道,兵士們聞之哈哈大笑。
陳雨晚聽罷一股無名業火衝上眉心,當即破口大罵,難聽無比。
氣得薛飛輪直罵娘,罵幾句後稍冷靜道:“沒眼力的東西,沒見我們軍隊嗎?你敢來送死,老子便送你見閻王!”
陳雨晚深吸一口氣,開口罵道:“我呸!你們才是沒長眼沒長腦子,尋仇都能尋錯了地方,要送我下地府便趕緊,廢話些什麽!”
此話薛飛輪聽得一頭霧水,回問:“怎麽說?”
林暮沉搶著答道:“你們的窩點是我們端的。”
陳雨晚道:“對,弄死我。”
這次薛飛輪聽罷更是哈哈大笑起來,說:“哈哈哈,你倒是坦率,既然敢死我也就不客氣了,來吧!”
薛飛輪說罷掄起鐵索,末端懸掛的輪鋸隨之轟鳴自轉起來,血鏽斑斑的橫面轉動就成了古舊的鐵褐色。那鋸齒廓在月光下流竄著寒光,只見他往前一送,輪鋸便衝陳雨晚飛來。
只聽見一陣沉重的機械轟鳴,巨大的圓形鋸片卷起狂暴氣流。面對此物,不寒而栗的感覺傳遍了陳雨晚全身,仿佛被擊中便會粉身碎骨。
陳雨晚急忙擰身墊步,從迎面而來的輪鋸下方側滑而過,隨後貼地奔襲,瞬間就來在了薛飛輪身前,刀交左手,反斬他腰部。
薛飛輪早有防備,雖然輪鋸無法立刻收回,但手中鐵索尚有余量,兩手將其拉直擋下一刀。
鐵鏈豎在身前,把刀截在上面,這一段鐵鏈在雙方角力之下顫抖不停。
陳雨晚轉眼已刀在右手,左手順勢一翻,將刀柄死死推住,肩膀前壓,再一上步,順勢全力壓在刀刃上。
這一衝之下,眼看刀刃就要挨道薛飛輪肚子上,就算有鐵鏈攔著也能斜切進去一半。
“當心!”
只聽林暮沉驚叫一聲,原來是那薛飛輪見勢不妙,忙將鐵鏈猛地一拉,輪鋸疾速飛回,正衝著身前的陳雨晚。同時自己原地一個躍起式,翻在半空。
薛飛輪猛然撤力,陳雨晚險些失衡向前撲倒。忽感身後風壓襲來,便二話不說準備死羽渡術式。
輪鋸呼嘯而過,狠狠砍在地上,在余力的作用下滾動出數米。
這一擊的打點正是陳雨晚所在的位置,本該一擊致命,而那裡卻似無物般,散起片片黑羽。
在殘留氣旋的作用下,黑羽飛揚在空中,其中也飄散著一抹鮮血。
此間,薛飛輪還翻在半空,陳雨晚發動死羽渡二段正渡在他身側,抬手一刀撩中其腹。
薛飛輪一疼之下摔倒在地,陳雨晚也踉蹌著地,後背一處傷口,看來是被蹭了一下。
冥府兵衝上來,將薛飛輪救下,把陳雨晚圍在其中。
林暮沉上前兩步,掐訣念咒,同時向著陳雨晚喊道:“上天!”
陳雨晚心領神會,便幻形飛在半空,盤旋在眾人之上。
正當眾人抬頭之時,林暮沉飛身躍入敵陣,一掌狠拍在地,片刻後,大地爆破而起,崩起近一人高的土沫,不明所以的冥府兵卒皆被炸得翻飛起來。
十幾個冥府軍轟然倒地,隨著爆發後的死寂,土地裡開始升騰起黑黃之氣,此便是林暮沉所用殺招——屍氣暴騰。
陳雨晚從煙塵中衝出,飛身落在林暮沉身側。
煙塵裡,輪鋸再次飛了出來,林暮沉看準時機投出一發鐵釺,正扎在鎖鏈的孔中,將鐵索釘在了地上,輪鋸隨之砸落在地,一下子砍進土裡。
後面的冥府兵再次衝了上來,林暮沉伏身在地,作勢將要再次使出屍氣暴騰,逼停眾人。
雙方對峙起來,誰也沒有貿然行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傷口流出的血順著後脊梁流下,滴在土地上。陳雨晚緊緊握著手裡的刀,近來接連苦戰後筋骨疲累,難以為繼,一旁的林暮沉亦是油盡燈枯。
幾個冥府兵身後,薛飛輪捂著傷口疼得咬牙切齒,看了看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暗道:“沒時間跟他們糾纏,趕緊打發了吧。”
“行!人我放了!”薛飛輪喊一聲,撥開兵眾走了出來。
隨後一隊冥府兵押出連成一串的戰利品,剛剛見識過地獄的人們,不知此刻是否還剩下求生的念頭。
只聽薛飛輪下令:“殺。”
話音剛落,十幾名冥府軍同時拔出鬼頭刀,揮刀而下。
厚重的刀砍在婦人和姑娘們的身上,沒有乾淨利落的處決,而是很隨意的,只是砍在他們想砍的地方。
鮮血濺起來像是小孩子在潑灑顏料,顯得活潑且有趣。
荒誕。
冥府軍享受著,就好像是正在盡情玩耍的孩子們。
本該被擄走成為泄欲玩物的可憐人,卻因為陳雨晚和林暮沉的營救慘死在了路上。
這樣的改變命運,是否可以稱作是善行呢?
被摧殘玩弄致死,亦是染病痛苦而亡,還是在此地曝屍荒野,改變他人的死法算是什麽呢?
或是再退一步,就算被成功救下,她們怎麽面對以後的生活?在這樣的亂世中,在這樣的法外之地,手無寸鐵無依無靠的女人該如何從頭開始?是餓死街頭,還是流落煙花,或是……
思緒在陳雨晚腦中旋轉起來,最後轉成了一片空白。
薛飛輪大笑著轉身離開,帶著兵眾一起,消失在了黎明之前最後的夜色裡。
林暮沉收起苦苦支撐的術式,坐倒休息。
陳雨晚刀掉在地上,順勢趴跪下去。
兩人各自喘著粗氣,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隨後陳雨晚也向後坐去,仰頭看著白茫茫的天邊。
許久,兩人不約而同地起身,默默離開,回了據點,安排人手,收屍。
事情告一段落,陳雨晚坐在椅子上,抬腿放在桌子上,嘴裡咬了一根牙簽。
“大夢才覺一場空。”他突然開口道。
林暮沉聽了此言,也不接茬,隻道:“今後又當如何?”
陳雨晚道:“來時如何,去便如何。”
林暮沉又道:“那蕭姑娘呢?你若有心可抓緊。”
陳雨晚思量道,“去路迢迢,怎敢同行。”
林暮沉搖搖頭,也不好說些什麽。
又過了許久,陳雨晚一拍桌子,起身,隻道:“上路了。”走的時候將鬥篷後角揚得老高。
林暮沉看著陳雨晚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
陳雨晚背對著朝陽而去,心中定下一個信念:斬斷目力所及的黑暗。
黑暗在這個秩序有限的亂世裡,是隨處可見的。
而善良這項品質卻沒有因此變得可貴,反而只是讓堅守它的人毫無意義地死去。
陳雨晚是相信善良的,就像他眼中蕭玉晴所做的那樣。雖然有些天真,有些微小,卻也是在真真實實的愛著他人。
為了他們堅守的善良,陳雨晚想要將自己獻身,以此盡可能讓世界變得光明。
而在黑暗中潛行至今的,名為“影”的男人,已經找到了陳雨晚,就在他的身後。
“一心追獵著眼前之惡,卻不曾想過回頭。”
這是目前影給陳雨晚的評語。
沈世坤看著這張字條,見慣了“天命”的他只是笑笑,毫不擔心。
相對來看他那個摯友林暮沉倒是要沉穩許多。現在最令沈世坤好奇的是他們會怎樣走到那一步呢?
沈世坤站在高台上看著江山,浩瀚大地此刻便是棋盤,自己入局的時刻,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