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俠和跟在牢頭後面的那個麻衣男子的驚訝之色中。
刀劃脖頸,屍首分離。
好大頭顱在地上滾落三圈,死不瞑目。
那滾燙的鮮血灑在任俠表情錯愕的年輕臉龐上,仿佛更讓此景增添幾分了凶厲和肅殺。
任俠的雙眼卻緊縮,陡然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相信。
他難以置信的目光是那樣說不清的複雜。
帶著說不清的憤怒。
牙齒咬得咯咯響,拳頭握的劈啪緊,狠狠扭過頭,憤怒盯著鐵心寒,厲聲質問道:“你為什麽殺他!?”
鐵心寒瞧見對方這幅雙目血紅、有些癲狂的神情,眼含快意,怪笑著悠悠反問道:“這刀明明握在你的手上,你現在卻說我殺了他?”
仿佛是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
任俠隻好顫抖著雙手,拔刀指向他。
就像從前遇見不講道理的那些人一樣。
雪亮的刀尖對準一刹那,便照亮了鐵心寒那隱藏在黑暗中由於快意而變得有些紅潤的臉。
“若非你擋他一腳,他怎又會控制不住身體朝刀鋒撲過來?”
聽著黑衣少年的話,鐵心寒卻依舊一臉疑惑:“哦?你說我擋他一腳?”
對方語氣中的嘲弄,讓任俠胸中的憤怒已經很難壓製,可他心中的理智尚且還有一絲。
他要成為大俠!
“難道你沒有?”他一字一句停頓道。
一頭烏發無風自動,聲勢異常駭人。
鐵心寒卻一臉無動於衷,搖頭、咂嘴回答道:“我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甚至還用理所當然的表情,轉頭朝牢門外的麻衣男子望去,問道:“你說我有嗎?”
麻衣男子瞧了任俠一眼,而後含笑著回答道:“當然沒有,鐵兄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而且我看的十分清楚,少年啊,明明就是你心生不快而錯殺了他,怎麽現在還敢做不敢當呢?”
任俠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
這是有生以來,不曾體會到的。
他的臉已經紅的滴血,就像眼睛一樣。
是不是受到了這世間最不公的對待和委屈?
“不,我沒有!”
他不善言辭,隻好瞪大著雙眼,大聲反駁道。
可是,有時候聲音大並不能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陰暗的牢房突然響起各種動靜,不少牢客已經被這邊正在發生的衝突所吸引。
“你的聲音這麽大,是生怕別人聽不見,是在心虛麽?”
鐵心寒略帶深意朝周圍的漆黑處淡淡掃了一眼,仿佛是在警告什麽。
隨後,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任俠道。
在那奇怪的目光中,仿佛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恨意。
“不,不,不,不,我不是,我只是.......”
任俠手中的刀掉在了地方,雙手痛苦的捂住頭低下去,已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只知道連連反駁道。
他現在該怎麽做?
怎樣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真的沒有故意殺人,絕沒有。
是鐵心寒轉身的動作!
是他,是他擋住了牢頭移動的步伐,才導致牢頭不小心撞到了刀尖上才對!
可是沒有人相信。
娘......我該這麽做!?
任俠痛苦的跪在乾草堆上,陷入了痛苦的掙扎中。
可是,他的娘已經死去。
並沒有人能告訴他此時該怎麽做。
“你只是缺少有人相信你,支持你的觀點而已。”
突然,一道黃鸝般的聲音,猶如一束光芒照進了黑暗。
不僅照亮了漆黑的牢房,也照亮了任俠他此時心中的沉鬱的委屈和痛苦。
眾人轉頭,只見一個身穿醒目紅裙的妖嬈女子,蓮步輕移,風情款款來到了任俠面前。
她溫柔替他拂去眉尖的褶皺,深情撫摸著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既像是情人,又像是母親。
見此一幕,鐵心寒的眸子卻已經冷下來,死死盯著對方的背影,寒聲問道:“你又是誰?”
他的殺意此刻是如此明顯,不帶有一絲掩藏。
“小女子名叫綠漪,不過是個在玉京城討生活的普通民女罷了。”
紅裙女子歎了一口氣,卻只是直勾勾望著任俠,為他整理好披散的頭髮和凸起的衣服,頭也不轉的回答道。
鐵心寒咬著牙,十分不客氣:“看你年紀不小,難道你爹就沒有教過你,不要多管閑事?”
看任俠的神色,絕不像認識這個女人的樣子。
她來管什麽閑事?
綠漪卻將任俠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轉頭朝鐵心寒冷冷笑道:“看你年紀也不小,難道你爹就沒有教過你,不要說謊誣陷別人?”
仿佛她目睹了剛才牢頭死亡的全程,洞悉了所有真相。
鐵心寒當然是不信的。
但旁邊,任俠的神情已漸漸平靜下來。
“哼!”
鐵心寒這時已無法再敢朝綠漪露出一絲殺意。
隻好拂袖轉身,冷哼一聲,和麻衣男子一同離去。
任俠還在為剛才牢頭的事所驚愕,一時還沒回神,竟這樣眼睜睜,放由對方離開了。
回過神來時,想伸手阻止眼前已經只剩下空氣。
摸著頭愣在原地,正不知接下來該怎樣時。
“我們也走吧。”
方才突然出現,為他發聲的紅裙姑娘,卻眉眼彎彎,笑意盈盈,牽過他的手,強勢拉著他往外面走去。
那雙手是那樣溫暖,是那樣滑膩,本來並非有著高強的武功。
卻偏偏能教任俠放下戒備,心甘情願隨她擺布。
這是怎麽樣的魔法?
任俠不知道。
他娘也不曾和他說過。
等他回過神時,已經出現在了一間簡陋的茅草房中。
這房間不大。
牆壁也充滿歲月的陳舊,顯現出一種死灰之色。
但床很乾淨。
桌子很乾淨。
地上也很乾淨。
可想而知,主人一定是個十分愛乾淨的人。
任俠當然知道這點。
因為綠漪姑娘就是這個房子的主人!
是她把他帶到這的。
“想吃點什麽?”
她擼起袖子的模樣談不上美觀,甚至有些娘親說的粗魯。
可任俠卻覺得眼前的對方這時是那樣耀眼。
“我......”
“不用不好意思,你只要說想吃什麽?”
綠漪一雙會笑的眼睛,甜甜望著任俠,那嬌憨的聲音就仿佛是在撒嬌。
“.......”
任俠卻愣住。
他在想什麽東西是這裡有的。
因為這裡既然已經這樣簡樸,一貧如洗,那麽山珍海味肯定是沒有的,他絕不要為難對方。
良久。
“有......面麽?”任俠小心翼翼問道。
他拿到娘親交給他的武功秘籍時,也不曾這樣小心翼翼。
“當然。”
綠漪朝他嫣然一笑,回應道。
“謝......謝謝。”
從對方緩緩離去的背影中,任俠卻仿佛見到了春天的桃花。
比歐陽秀劍裡的春桃還要粉紅,還要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