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晴兒提著燈籠飄然而來,小聲道:“小姐,已經安排妥當了,咱們的人都已經平安撤離。小姐真準備明日啟程返回聖閣?天賜怎麽辦?咱們不過問了嗎?”
婉瑩早聽出她話外之音,回頭苦笑道:“是不是天佑托你來問的?我知道他擔心天賜安危,但現在我已經無能為力,他也無能為力。天賜的路已經注定,要是我強行扭轉,只怕將來不光我們倆難得善終,就是整個逍遙閣也會危在旦夕。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禱,希望天賜能躲過這一劫。只要他能平安渡過,接下裡的路就是一馬平川。”
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晴兒似懂非懂道:“小姐,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只是,聽說魔嬰已經封天賜為魔元,你就不擔心他嗎?萬一他被魔嬰美色迷惑,樂不思蜀,那怎麽辦呀?”
婉瑩撚著青絲,細細思忖,微微蹙眉道:“等把你們平安送回聖閣,也許我得出一趟遠門!”
“去哪兒?”晴兒驚道。
“雪峰山!”婉瑩鏗鏘道。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不多時聽雨軒主牛合德與夏子龍齊齊疾步而來。牛合德恭敬道:“小主,已經安排妥當,明日就可啟程。另外,小主所料不錯,宋軼峰已經攻進去了。”
婉瑩笑上眉梢,回眸道:“除了宋軼峰,還有誰咧?”
“聖毒教眾人,”牛合德笑道,“為首的是無當閣老湯智淵。”
婉瑩一瞥夏子龍,揚眉道:“還是沒有薑夢雪消息嗎?”
夏子龍汗顏道:“小主恕罪!”
“罷了!”婉瑩面色凝重道,“我已經知道了,不用再探了。”靜靜望著遠處江濤拍岸,她緩緩閉上鳳目,輕咬粉唇。
這時湯智淵、宋軼峰已經衝入鄉遇客棧,二人佇立院中,一個負手面北,一個雙目陰鷙。不久畜道魔禦顧臣天率領眾人從西廂疾步而來,急道:“啟稟聖童,沒有人!”接著修羅魔禦袁滅天率眾人從東廂迅速奔來,也吃驚道:“啟稟聖童,沒人!”
宋軼峰面色更加難看,一瞥從大堂飄然而出的神魔丞蕭楚睿等人,陰沉道:“也沒人?”
蕭楚睿恭敬道:“沒!”
見四下空空,宋軼峰逐漸意識到上了婉瑩的當,咬牙道:“好厲害的小主,我真是小看她了!”
湯智淵歎氣道:“看來後院必定也是一無所獲,不必搜了!”
“那可未必!”宋軼峰嘴角邪笑道,“寧可錯殺,不可錯放!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咱們也不能放棄!蕭魔丞、余魔丞、冰兒,你們三個陪同三位督禦前往搜查,一定要查出蛛絲馬跡。”
蕭楚睿立時遵命,率地魔丞余昌勳、侍女冰兒前行。一氣督禦藍如煙、元化督禦閻泰初、彩雲督禦施秀麗三人見湯智淵微微點頭,也紛紛跟上。其余眾人佇立前院,靜靜等待。
抬眼一瞥四周,宋軼峰恨恨道:“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就不信她能插翅飛出鎮江!只要咱們守住渡口,防住城門,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無計可施。湯閣老覺得呢?”
“哈哈……”湯智淵大笑道,“聖童未免小看小主了,你能想到的,她難道想不到嗎?老夫相信就算是銅牆鐵壁,她也能變成蝴蝶飛出去。就像現在,你我誰能想到她會提前溜走?幸好她沒有布下陷阱,否則你我豈不是自投羅網?”
話音剛落,後院傳來陣陣哀嚎聲,響徹天際。眾人齊齊面色大變,正要前往一探究竟,聖女薑夢雪突然從身後飄然而來,揚聲道:“都不要亂動,小心陷阱!”聽到“陷阱”二人,眾人個個驚駭,紛紛驚慌四望,無人敢挪動半步。
不久蕭楚睿、冰兒拖著傷體狼狽逃回,藍如煙、閻泰初、施秀麗也捂著肩膀踉蹌奔回,卻遲遲不見余昌勳蹤跡。
宋軼峰怒目道:“怎麽回事?”
見眾人狼狽模樣,薑夢雪不屑一笑道:“是不是中了賤人的陷阱?”
蕭楚睿羞愧道:“屬下無能!”
“說!”宋軼峰面色陰沉道。
“是!”蕭楚睿遲疑道,“屬下剛率領眾人趕到後院,就看到院中放著一口紅漆大箱子,上面插著一塊木板,木板上寫著……寫著……”
“寫著什麽?”宋軼峰怒道。
蕭楚睿小心翼翼道:“寫著……薑夢雪之墓。屬下懷疑有詐,無奈余魔丞非要逞強,禦塵震碎了箱子,被當場毒死。屬下等也遭四周毒箭暗算,險些喪命。”
聽他細細道來,薑夢雪面色冰寒道:“賤人狡詐,竟然算出我的行蹤,簡直可惡!現在她們已經行蹤全無,湯閣老,還是明日再搜吧!”
湯智淵無奈道:“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明日再說吧!”
天魔教眾人一行回到江楓客棧,宋軼峰心癢難忍,拉著薑夢雪笑道:“雪妹,天色已晚,就在這裡歇息吧!聽說你身子不舒服,我正好幫你號號脈!”
見他眉眼帶笑,薑夢雪已經猜出幾分,輕輕掙脫,似笑非笑道:“峰哥既然知道我身子不舒服,就改日吧!曉月客棧還有一些事等著我處理,我先回去了。”
宋軼峰親自相送,皺眉道:“雪妹真不打算留下?”
抬眼一瞥宋軼峰滿眼饑渴,薑夢雪苦笑道:“留得住人未必能留住心,留得住心才能留得住人。什麽時候峰哥想明白了,妹妹再來!”
宋軼峰一陣錯愕,似笑非笑道:“妹妹多想了,總教來了消息,我想跟你解釋解釋。”
“不必了,”薑夢雪神情落寞道,“我累了,明日吧!”沒等宋軼峰吱聲,她已經飛身上馬,縱馬奔去。蕭楚睿、史寶釵、冰兒等人齊齊飛馬跟上。
望著薑夢雪等人遠去,宋軼峰暗暗咬牙,招手吩咐鄧天恩道:“聖女似乎有些異常,你去盯緊她,看看她在玩什麽把戲。另外,回來時帶個雛兒。要是辦不成,你知道什麽下場!”
鄧天恩一驚,滿臉諂笑道:“聖童放心,黃毛雛兒多的是,保準聖童滿意!”
待鄧天恩離去,顧臣天愁眉不展道:“聖童,這麽安排是否不妥?監視聖女可不是小事,萬一走漏風聲,魔天老必然震怒,天魔王必然被動,魔嬰必定對咱們天派忌憚。屬下以為這麽做實在是得不償失,望聖童三思!”
袁滅天也附和道:“說的是,監視聖女是魔嬰的權力,聖童這麽做是僭越,恐怕會給天魔王惹麻煩,還請聖童三思!”
見兩位魔禦齊齊反對,宋軼峰面露怒色道:“出了事由本聖童一力承擔,你們怕什麽?本聖童警告你們,要是走漏了風聲,我先拿你們倆腦袋祭旗!”
顧臣天、袁滅天齊齊一驚,不敢吱聲。
來到大堂內,望著桌上信箋,宋軼峰幽幽道:“天魔王已經任命傅天龍為境魔丞,宋天齊為佛魔使,楊天定為聖魔使,李智天為妖魔使,吳天一為鬼魔使。江寧鎮折損盧刑天三人,滁州城折損江問天一人,四個職位又回到咱們手中。現在又多了一個鬼魔使,也算是稍稍佔了上風。”
顧臣天欣然笑道:“魔嬰還是更器重天魔王,隻同意任命林龍翼為神魔使,張友明為人魔使,李鬼為怪魔使,卻把原本屬於魔派的鬼魔使給了咱們天派,這既是表達對魔天老的不滿,更是表示對天魔王的信任。”
“你們得意的太早了,”宋軼峰嘴角邪笑道:“區區一個魔使就衝昏了頭腦,你們的格局也太小了!何況魔嬰只是用一個魔使敲打魔天老,還沒有打算削弱魔派,你們激動什麽?咱們的目標是並吞魔派,一手遮天,而不是區區幾個魔使。”
顧臣天二人齊齊大喜,諂笑道:“聖童英明!”
“哼!”宋軼峰陰笑道,“這次鎮江之戰,魔派折損四位魔丞,咱們折損三位魔丞,正好試一試魔嬰的心意。她要是肯再削掉魔派一個魔丞,那才是與咱們志同道合。哈哈哈……且看魔嬰如何選擇了!”
薑夢雪一路上心神不寧,一邊想著魔天老的信,一邊思忖對策。回到客棧,召集眾人,她面色難看道:“這次鎮江一行,咱們折損四個魔丞了,寶釵,明日上奏總教,盡快讓魔天老知道。”
見她面色冰寒,史寶釵不敢多言,只是應聲點頭。
抬眼一瞥蕭楚睿,薑夢雪冷冷道:“蕭楚睿,余昌勳是怎麽死得?”
蕭楚睿虎軀一震,早聽出薑夢雪話外之音,忙單膝跪地道:“聖女恕罪,當時屬下不願前往,是聖童指名派魔派眾人前往,屬下不敢不從!”
聽聞是宋軼峰指派,薑夢雪緩緩合上雙目,滿臉怒氣,牙關緊咬。許久才無奈歎氣道:“起來吧,你下去!”
待蕭楚睿離去,薑夢雪指著旁邊桌上信箋道:“寶釵,把魔天老的信再讀一遍給我聽。”
“是!”史寶釵抑揚頓挫道,“東風盛,百花殘,近來氣候驟變,高處不勝寒,已經幾度病倒。又聞神魔使三人殞命,不免病上添怒。幸得魔嬰垂憐,命魔派選人接替,聊慰寸心。但十全九美,夏魔使喪命北爐鎮,不僅大仇未報,而且職祿被竊,令人痛心疾首。盼聖女竭盡全力,迎回魔元,替魔派略盡綿薄之力,替老朽贖罪於萬一!”
聽著魔天老遣詞用語,薑夢雪心寒徹骨,幽幽道:“魔天老應該已經失望至極,對吧?”
史寶釵小心翼翼道:“魔天老以聖女相稱,名義是尊重,其實是心寒。現在天派已經佔了上風,不僅天魔王主政總教,而且竊取了鬼魔使的職務。如果聖童在魔元一事上再討到魔嬰歡心,這次四位魔丞的職位只怕……很難保住。唉,東風盛,百花殘,能否扭轉局面,就看聖女這股北風了。”
薑夢雪苦笑一聲,早已心亂如麻。一邊是令自己神魂顛倒的宋軼峰,一邊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魔天老,她心中左右為難,一時難下決斷。想到宋軼峰薄情寡義的舊事,她恨得牙根癢。下一秒想到宋軼峰情意綿綿的呵護,又不忍與他為敵。
見她眉頭緊皺,史寶釵已經猜出幾分,恭敬道:“聖女要是覺得為難, 不妨先想想得失。如果全力相助魔天老,把魔元護送回總教,魔嬰必然重新重視魔天老,也會對聖女刮目相看。那時,咱們魔派就能壓天派一頭,在總教牢牢站穩腳跟。只不過,聖童必定想不通,甚至會對聖女不滿,這種不滿情緒會促使聖童繼續沾花惹草,眠花宿柳。除非天魔王又想利用聖女,否則聖童大概不會主動求和。”
薑夢雪輕輕咬唇,面寒如鐵,豎耳靜聽。
“唉,”史寶釵繼續道,“如果聖女全力相助聖童,襲殺天賜,必定會討得聖童歡心。只是,義聖童現在被逍遙閣庇護,咱們已經無能為力,如果連天賜也死了,魔嬰北伐計劃泡湯,必然震怒。那時天魔王和聖童都不會替聖女擔罪,襲殺魔元的罪名必然落在聖女頭上。魔天老為了救聖女,一定會負荊請罪,替聖女承擔一切罪責。屬下相信魔嬰應該不會重罰魔天老,但一定會疏遠魔派。這個時候,一旦天魔王趁機進讒言,魔派只怕要陷入萬劫不複!”
薑夢雪暗暗咬牙,怒上眉梢,不禁陷入沉思。
見她心意動搖,史寶釵小心翼翼道:“聖女,請恕屬下直言,如果魔派倒了,聖童還會對聖女忌憚三分嗎?到時聖童見異思遷,聖女該怎麽辦?萬一天魔王趁機欺凌,聖女又該怎麽辦?”
薑夢雪陡然一驚,怒眉倒豎道:“行了,不要再說了!下去,都下去!”她心神大亂,隻覺心情異常煩躁。一頭扎入帷帳,雙手捂著臉,頭疼欲裂。過了許久,突然睜開杏目,眼露凶光道:“天賜,你才是該千刀萬剮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