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微微抬手,身後四人齊齊後退。她飄然入殿,狐目微抬,見天魔王宋思遠公然坐在魔嬰寶座上,不禁面色一變,稍稍動怒。
見禦魔天秦牡丹飄然入殿,天魔王宋思遠、魔天老薑仁傑齊齊起身,既驚又喜。天魔教中事向來由二人決定,除非教中大事,否則秦牡丹一般很少過問。今日突然出現,倒讓二人稍稍吃驚。
秦牡丹冷冷道:“老身向來不過問教中之事,這次魔嬰封我為輔政,老身隻得親力親為,還望兩位魔王見諒!”
宋思遠眯著眼笑道:“禦魔天說笑了,既然是魔嬰的意思,那咱們就一起見見這位特使,如何?”
聽聞天魔王要接見,鄭錦華慌忙擦乾汗跡,疾步入殿。踏進大殿的一瞬間,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跌倒,幸而以手撐地,才沒有栽個狗啃泥。
見他一手撐地,宛如叩拜,宋思遠嘲笑道:“特使有心了,剛進門就跪拜,讓老夫深為感動啊!我為特使介紹一下,本魔王就是天魔教主政天魔王,東面坐著魔天老,西面坐著禦魔天。老夫奉命接見特使,有話就直說吧!”
望著他笑眼充滿了奸詐、陰詭和貪婪,鄭錦華隻覺不寒而栗。他猛地咽了口津液,小心翼翼道:“在下奉命前來,一是為請罪,二是為了議和!”
“議和?”宋思遠冷冷道,“區區賤教屢屢對我聖教不敬,先是在北爐鎮暗殺了鬼魔使夏禦恆,接著又在滁州城圍殺了妖魔使江問天,本以為汝等是一時鬼迷心竅,我與魔天老才同意你教的議和請求。沒想到汝等變本加厲,先是在江寧鎮偷襲聖童,暗害了境魔丞盧刑天三人,後又在落鳳鎮圍攻聖女,暗殺了神魔使熊韜傑三人。本魔王剛剛接到奏報,幾日前人魔丞魏天嘯三人又被你教左聖丞王博賢襲殺。汝等喪心病狂,還敢談議和?是可忍孰不可忍?”
鄭錦華大驚失色,急忙辯解道:“三位魔王息怒,這都是聖教宵小之輩的陰謀詭計,地老無心與天魔教為敵,特派在下前來,就是希望化乾戈為玉帛,重歸盟好。貴教鬼魔使慘死沈柏霖之手,妖魔使慘被李正淳襲殺,境魔丞和神魔使等人又被彭文博暗害,現在人魔丞幾人也被王博賢殘殺,此四人都是聖教叛徒,他教奸細,其目的就是為了離間兩教的關系,讓咱們自相殘殺。望三位魔王明鑒,不要被小人蒙蔽了雙眼!”
“放肆!”宋思遠拍案怒道,“你在暗諷誰?哼,你教襲殺我聖教十幾人,又險些重傷聖童和聖女,簡直罪不容恕!這一筆筆血債必須用汝等的命來償還,要是地老不給個滿意答覆,老夫隻好自己動手去取。到時必定血染鳳陽,踏平龍山!”
他一聲斷喝,嚇得鄭錦華渾身直打哆嗦。鄭錦華已經手無縛雞之力,又經過烈日灼曬,此刻竟渾身戰栗,不敢開口。
見他怯懦不語,薑仁傑皺眉道:“特使,貴教打算如何處置王博賢等人?如果老夫沒有猜錯,彭文博、李正淳等人已經被判死罪,如果王博賢也被處死,老夫是一點不意外。但僅僅只是處死眾人並不能平息魔嬰的雷霆之怒,也不能挽回我聖教損失的聲望,更不可能撫慰我等心中的悲痛。請問特使,貴教打算如何善後?”
“是!”鄭錦華慌忙掏出一遝會票,恭敬道,“這是對天魔教眾人不幸被殺的賠償,每人一千兩,望三位魔王盡力在魔嬰面前美言!另外,地老已經下令,任何人膽敢襲殺天魔教徒,挑起兩教爭端,立刻處死,絕不姑息。兩教原本親如一家,三十五年前貴教魔嬰與我教聖尊結為夫婦,兩教便已經結成了秦晉之好。這次如果能再度化乾戈為玉帛,真是兩教之幸,武林之福!”
宋思遠細細瞅著會票,兩眼笑成了彎月。一瞥秦牡丹面色冰寒,不禁嘴角邪笑。薑仁傑也注意到了秦牡丹的異常,想起當年沈波旬與楊玉瑤的事,不禁暗暗歎息。
這時秦牡丹陡然起身,冷冷盯著鄭錦華,鏗鏘道:“陳年舊事不必再提!當年要不是華恆旭拋妻棄女,橫刀奪愛,沈魔君也不會四次討伐神龍教!這些事對於神龍教來說或許是榮耀,但對於我聖教來說就是莫大的恥辱!你敢在雪峰山提起此事,是何居心?”
聽她一說,鄭錦華早嚇得面無血色,慌忙躬身道:“魔王息怒,在下絕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秦牡丹冷笑道,“老身如果沒有聽錯,神龍教一邊不斷派人來求和,一邊不斷派人襲殺我聖教徒,這叫沒有惡意?難道要連魔嬰都被暗殺了,才叫有惡意?你們這點把戲只能騙騙三歲小孩,真以為我們三人會被蒙騙?”
宋思遠霎時面色一變,陡然一甩,會票飄然落下,散落一殿。盯著鄭錦華惡狠狠道:“人命豈是錢財能買的?我聖教徒身份尊貴,難道就值區區一千兩?何況聖童被傷,聖女險些被傷,區區一人一千兩是在打發要飯的嗎?特使公然藐視天魔教,是何企圖?”
鄭錦華大駭,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冷汗直冒道:“三位魔王息怒,在下……在下並無惡意,更不敢藐視諸位。在下此行只是為了彌補貴教,化解兩教矛盾,重歸於好……”
“住口!”薑仁傑陡然起身,目光如炬瞥道,“特使既然口口聲聲說彌補,是不是該拿出點誠意?老夫提幾條,你記下,回去告訴地老,如果能做到,兩教自然重歸於好,否則就不必贅言了!第一,賠償損失五萬兩,限期半個月。第二,立刻下令處死彭文博、王博賢、李正淳等人,與聖尊派切割。第三,貴教聖尊已經擔任十年,是時候該退了。第四,禁止教徒反魔,立刻清查。第五,縮減教徒,這一點尤為重要!”
見他獅子大開口,鄭錦華腦袋嗡嗡作響,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薑仁傑似笑非笑道:“天魔王、禦魔天,你們覺得如何?”
“好一招先斬後奏!”宋思遠暗暗冷笑。
見薑仁傑目光逼視,他捋著胡須笑道:“既然魔天老開了金口,我宋思遠豈能不給面子?禦魔天,你怎麽看?”
秦牡丹早聽出二人話裡有話,索性打起了太極,面無神情道:“老身怎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魔嬰怎麽看。不如請示魔嬰,只要魔嬰同意,老身絕對擁護。”
“魔嬰?”宋思遠突然拍案而起,大笑道,“不必了!魔嬰封我為主政,又賜我金牌,已經把大事都委托給老夫了,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老夫還有什麽顏面坐這個位置?就按照魔天老說的做。來人,送特使下山歇息!”
鄭錦華忙告辭,率領眾人疾步下山。剛到半山腰,已經雙腿發軟,跌坐地上,驚慌道:“快扶我下山!”眾人忙抬著鄭錦華,疾步下山。
剛走幾步,一個頭陀攔住了眾人去路,他手裡捧著個酒壇子,斜坐路當中,旁邊地上插著一根禪杖。四周酒氣熏天,異味彌漫。
鄭錦華定睛望去,原來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坨屎。見頭陀醉生夢死,鄭錦華小聲道:“這人喝得都屁滾尿流了,咱們還是繞道吧!”
眾人正要繞道,那頭陀突然一閃而至,一手握著禪杖,怒目瞪著眾人,東倒西歪道:“狗娘養的,誰準你們走了?”
見他不好惹,鄭錦華忙上前賠笑道:“這位兄台,能否借個道,我們要下山。我們是貴教的貴客……”
“貴個屁!”頭陀怒道,“你他娘的就是神龍教特使吧?是你殺了夏魔使?”
聽他語氣不對,鄭錦華小心翼翼道,“兄台誤會了,殺鬼魔使的人已經被處死。在下這次來……”
“住口!”頭陀一把揪住鄭錦華衣襟道,“狗東西,殺我聖教十幾人,該殺!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知不知道老子跟夏魔使是什麽關系?”
鄭錦華被他揪得氣喘籲籲,慌忙乾笑道:“在下不知,萬萬不知。”
“哼!”頭陀咬牙道,“老子是新任鬼魔使宋天風,也是夏魔使最好的兄弟!瞅瞅這腦袋,像不像?”
“像,像!”鄭錦華窘迫道。
宋天風突然笑意全無,一把將鄭錦華摔倒地上,左手禪杖抵著他喉嚨,怒道:“既然知道像,狗娘養的還敢殺了他,老子看你是找死!”
眼見鄭錦華有危險,四位天罡齊齊出手,紛紛拔劍圍攻。四個人仙高手合力,攻得宋天風左支右絀,逐漸落了下風。三十招後,宋天風已經露了敗相。
見他渾身血跡斑斑,鄭錦華急道:“住手,不可傷了他!”
話音剛落,宋天風突然殺心大起,趁四人收劍之際,陡然禪杖橫掃,一杖震飛一人,順勢刺傷了一人。其余兩位天罡大驚失色,齊齊聯手夾攻,一個刺中宋天風小腿,一個刺傷他肩膀。其余二人趁機助戰,一個挑了宋天風手腕,一個執劍削掉了他小指。
宋天風大怒,仰天大叫一聲,突然氣堵胸口,撲通一聲倒地不醒。
鄭錦華忙上前試探,頓時嚇得面無血色,跌坐地上,喃喃道:“死……死了?”
“壞了壞了!魔天老人呢?”一個年過四十,圓臉高鼻,面相奸詐的男子直奔白帝魔王殿,邊跑邊喊。
薑仁傑正在殿裡練字,聽到薑全壽叫喊聲,皺眉道:“壽兒,怎麽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出什麽事了,大呼小叫的?穩住,慌什麽?”嘴上說著,手裡依舊不停,“齊家治國”四個字只剩最後一筆。
“爹!”魔天擎薑全壽驚慌道,“宋思遠要誅殺神龍教特使!”
“宋思遠?誅殺特使?”薑仁傑一驚,手腕微顫,這“國”字最後一橫竟多了個勾。望著“齊家治國”四字,他五指緊攥,朱筆竟碎成三段。抬眼怒視薑全壽,面含煞氣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怎麽敢?特使在哪?”
“在……在斷魂台!”薑全壽戰戰兢兢道。話音未落,殿裡已經沒了薑仁傑身影。他來不及細想,也急忙飛奔而去,直奔山頂南面斷魂台。
此刻已經接近午時三刻, uukanshu 斷魂台四周也已經圍了不少天魔教教眾,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台上跪著鄭錦華,他嘴裡勒著粗繩,下巴沾滿口水,渾身被五花大綁,雙目布滿恐懼。遠處高階上擺著一方石台,台後端坐一個中年男子,濃眉大眼,面如燒餅,一副書生相。他正是羨天魔侍梁傲天,九大魔侍之一。
眼瞅午時三刻已經到了,梁傲天立刻擲出令箭,揚聲道:“斬!”
不料一道掌風吹起,將令箭卷起,再次插回箭盒。見令箭並未落地,眾人齊齊一驚,都不敢妄動。梁傲天早覺察蹊蹺,忙跪地道:“屬下見過魔天老!”
話音剛落,薑仁傑飄然落在台上,負手不語,冷眼掃視台下。眾人震驚不已,慌忙跪下,異口同聲:“叩見魔天老。”薑仁傑冷眼一瞥被五花大綁的鄭錦華,冷面寒光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暫且收監,不得行刑!”
梁傲天左右為難,皺眉道:“魔天老息怒,此人殺了鬼魔使宋天風,天魔王……”
“老夫知道了!”薑仁傑不屑一顧道,“老夫正要去見天魔王,等我們議定了,再動手。誰敢悖上作亂,立刻打死!”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薑仁傑已經一閃而逝。
刀斧手驚道:“魔侍,這人還殺不殺?”
梁傲天緩緩起身,咬牙道:“令箭落地沒?”
“落了!”刀斧手慌忙道。
“那就是魔嬰的旨意!”梁傲天冷冷道。
刀斧手欣然領會,緩緩舉起大刀,陡然砍下,嚇得鄭錦華渾身震顫,三魂去了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