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全壽冷眼一瞥羨天魔侍梁傲天,面色冰寒道:“梁魔侍,魔天老的話難道沒有聽到?你們要悖上作亂嗎?”
梁傲天乾笑道:“魔天擎言重了,要說悖上作亂,這頂帽子怎麽都扣不到屬下頭上!屬下奉魔嬰之令斬殺此人,何罪之有?”
聽到魔嬰二字,薑全壽虎軀一震,暗暗皺眉道:“原來是魔嬰的意思!壞了,爹貿然去找天魔王,只怕要吃虧了!”
魔嬰殿裡,宋思遠正與禦魔天秦牡丹商議事情,突然一陣怪風吹來,他眉眼帶笑道:“看來是魔天老來了!”話音剛落,殿裡已經多了一個鶴發黑髯的老者,他雙目炯炯,面寒如冰。宋思遠捋著胡須陰笑道:“魔天老,你總算來了!是不是為了特使的事?”
“自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是不成文的規矩,也是江湖人人必須遵守的道義。一旦斬殺了來使,等同於宣戰。”薑仁傑怒道,“天魔王難道不懂規矩嗎?”
“哈哈……”宋思遠大笑道,“魔天老似乎誤會了,不是我宋思遠要殺他,是魔嬰下的令!”
“魔嬰?”薑仁傑身軀一顫,隻覺腦袋一片懵。
“不錯!”宋思遠笑意全無,鏗鏘道,“特使公然在我聖教襲殺了鬼魔使宋天風,這是對天魔教的侮辱,也是對魔嬰的藐視,是可忍孰不可忍?魔天老要是有意見,可以求見魔嬰。不過老夫勸你,不要逆天行事。咱們是魔嬰的屬下,聖教的脊梁,可別屁股坐歪了,效仿神龍教這幫宵小之輩,否則必定自取滅亡!”
見宋思遠出言威脅,薑仁傑怒氣滿面道:“兩教尚未開戰,公然處死使者,等同於宣戰。就算你們要出兵討伐神龍教,也該假意同意議和,趁機偷襲。君等這麽做雖然立了威,卻失去了最好的戰機,必然得不償失!老夫這就面見魔嬰,請求赦免此人!”
“且慢!”秦牡丹揚聲道,“魔天老且慢!魔嬰已經下令,如果有人反對,就讓咱們三人議決特使生死。魔嬰正在閉關,還是不要叨擾的好!”
宋思遠也笑道:“禦魔天說得對,魔天老如果想留下他的狗命,老夫倒有個主意。只要魔天老同意與神龍教斷絕關系,老夫就同意饒他一命。”見薑仁傑神色凝重,宋思遠緩緩起身,步下高階,滿臉陰笑道:“魔天老應該明白老夫的意思,你庇護神龍教十年,與他們一直保持著特殊關系。如今兩教勢同水火,是魔天老表忠心的時候了!”
薑仁傑無奈歎息道:“只要你們同意放人,老夫可以公告武林,與神龍教斷絕關系。當初與神龍教交好,是前魔君的意思,用意也是為了休養生息,恢復聖教實力。如今聖教如日中天,早已恢復巔峰狀態。既然魔嬰想北伐,我薑仁傑一定全力支持,絕不苟且!”
“哈哈……”宋思遠大笑道,“好,自古識時務者為俊傑,魔天老不愧是人傑!來人,立刻傳令,將特使押來!”
沒等押來鄭錦華,宋思遠已經抬手示意,斜睨禦案,冷冷道:“魔天老,請吧!”
薑仁傑暗暗咬牙,邁著殘步登上高階,提筆疾書。想起兩教十年的和睦盛景,他隻覺心在滴血,雖然不情願,卻也不得不忍痛妥協。
不久左聖禦鄭錦華被押到殿裡,他雙膝跪地,渾身震顫,仿佛失了魂般。
宋思遠捏著信細細瀏覽,逐漸露出一絲邪笑。一瞥殿下跪著的鄭錦華,霎時怒氣滿面道:“狗賊狂妄,到了我聖教還敢放肆,簡直找死!若不是魔天老苦苦求情,老夫定將你碎屍萬段!魔天老,請吧!”手腕一抖,信箋飄然而去。
薑仁傑兩指夾住信箋,冷冷道:“回去告訴地老,神龍教屢屢襲擊我教,罪該萬死!僅僅懲戒元凶和賠禮道歉遠遠不夠,讓他們好好想想該如何善後!”
見形勢逆轉,鄭錦華既驚又喜,忙雙手接過信箋,叩拜道:“魔天老放心,在下一定帶到!”
薑仁傑面色凝重,大手一揮道:“滾吧!”
聽到這話,鄭錦華如獲重生,連忙回身奔去,又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跌倒,趕緊連滾帶爬而去。
回到白帝魔王殿,薑仁傑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坐在殿裡。旁邊薑全壽急得亂磨,不斷追問道:“爹,魔嬰為什麽肯答應放了特使?是不是爹答應了什麽條件?我都聽說了,是鬼魔使宋天風沒事找事,結果醉酒誤事,急火攻心而死。”
“目光太短淺了!”薑仁傑幽幽道,“宋天風尚未完成任務就匆匆回教,擺明了是有人暗中授意。此人的目的就是破壞兩教合議,甚至是挑起兩教爭端。”
聽到薑仁傑分析,薑全壽恍然大悟,急道:“必定是天魔王!他處心積慮想要北伐神龍教,甚至想替聖童報一箭之仇,兒以為必定是他!”
“未必!”薑仁傑有氣無力道,“唉,或許另有其人。宋思遠甘心當棋子,又不斷慫恿魔嬰,讓原本平衡的天秤出現了傾斜,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魔派將沒有立足之地。為了扭轉不利局面,我不得不同意斷絕與神龍教的關系。隨著形勢變化,將來還可能被迫對神龍教宣戰。”
“這……”薑全壽急得抓耳,愁眉道,“爹,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薑仁傑苦笑道,“如果夢雪能把魔元帶回來,或許能緩和魔派與魔嬰之間的緊張關系,我也就不用愁了。夢雪是魔嬰的徒弟,二人亦師亦友,或許對咱們來說還有意外之喜。”
“兒這就去信夢雪!”薑全壽轉憂為喜道。
“不必了!”薑仁傑怒目道,“你這個家是怎麽當的?夢雪屢屢被人偷襲,魔派損兵折將,你竟無動於衷,簡直糊塗!立刻召天道魔禦韓昌坤、人道魔禦姚柯文、鬼道魔禦唐士譽三人來,命他們盡快動身前去接應聖女!”
薑全壽冷汗微冒,恭敬遵命。想起薑夢雪,他暗暗歎息,隻覺頭皮發麻。自從妻子秦昭君自殺後,薑夢雪似乎與自己越來越疏遠,甚至總是想方設法回避自己。這次江寧鎮之行,她只是寥寥幾次稟報總教任務大概進展,其余事情竟全部隱瞞了。雖然自己替她背了黑鍋,但想起薑夢雪安危,他依舊憂心忡忡。
薑夢雪一行正直奔杭州府錢塘而去,一路上走走停停,進展緩慢。薑夢雪神色悠閑,閉目不語。旁邊仙魔使史寶釵急得雙目噴火,輕咳一聲道:“蕭魔丞,是不是昨晚忘了給馬兒加料,怎麽跑這麽慢?”神魔丞蕭楚睿邊揚鞭,邊愁眉道:“不知道啊,這馬兒好像有些不對勁。我也說不上來,或許是我多慮了。”
聽到二人談話,薑夢雪嘴角邪笑,笑而不語。
夕陽西下,眾人來到錢塘東北臨平山附近,馬兒突然一聲哀鳴,當場氣絕死亡。蕭楚睿大駭,趕緊飛身而起。身後馬車在慣性下被顛飛,向前砸去。馬車中眾人齊齊一驚,薑夢雪率先飛身而起,冰兒順勢抓住天賜肩衣,飛身而去。史寶釵措手不及,被顛出馬車。眼看就要栽個仰八叉,突然蕭楚睿飛身而至,攬腰抱住她,飄然落地。
見馬車傾倒,蕭楚睿又抱著史寶釵,薑夢雪怒目道:“蕭楚睿,你該當何罪?”
蕭楚睿尚未反應過來,冰兒先身軀一顫,忙松了手,低眉不語。這時蕭楚睿慌忙松了手,單膝跪地道:“屬下有罪,請聖女責罰!”
“哼!”薑夢雪冷眼一瞥,目露凶光道,“寶釵,你覺得該如何責罰他?”
史寶釵一驚,已經瞧出薑夢雪用意。她心知肚明,馬兒必定被人動了手腳,而這個人多半是自己人。望著滿臉寒光的薑夢雪,瞅著愁上眉梢的蕭楚睿,史寶釵強顏笑道:“聖女,咱們快要到錢塘了,不如暫且記下,等到了錢塘再處置不遲。何況眼下馬兒慘死,馬車被毀,這荒郊野嶺又沒有什麽集鎮,咱們已經寸步難行。何不讓蕭魔丞將功補過,去想辦法解決馬車的問題?”
“嗯,”薑夢雪面無神情道,“若不是寶釵求請,決不輕饒!立刻去想辦法解決馬車的問題,否則兩罪並罰,休怪本聖女心狠!”
蕭楚睿如逢大赦,趕緊起身奔去。
待蕭楚睿走後,薑夢雪抬眼望著臨平山,露出一絲邪笑。來到山麓下安隱寺,望著旁邊安平泉,薑夢雪笑道:“這裡倒是個好地方,適合超度亡靈,轉世投胎。魔元,你要是能投胎,下輩子千萬不要再招惹聖童,明白嗎?”
“哈哈……”天賜望著安平泉笑道,“我真是後悔啊,後悔當初手下留情, 給自己留下這麽大隱患。如果可以轉世投胎,我一定親手奪走他的一切,讓他也嘗嘗萬蟲噬心之痛!”
薑夢雪心神一蕩,步步逼近,陡然出手抓住天賜衣襟,不屑一笑道:“魔元未免太自信,你以為本聖女是你想奪就能奪走的?你雖然樣貌出眾,武功也不弱,但過於老實本分,又不會哄人,夏婉瑩能相中你,本聖女卻瞧不上!”
“哼!”天賜冷曬一聲道,“聖女未免太自信,你樣貌普通,身材一般,性格潑辣,手段毒狠,宋軼峰能利用你,我卻不屑一顧。”
聽到他出聲嘲諷,薑夢雪滿臉冰寒,突然湊近,低聲道:“魔元,這裡就是你的墳墓,好好選個地方,我一定成全你。要是不選,我就把你冰葬了,如何?”
天賜抬眼一瞥安平泉,笑道:“盛情難卻,為什麽不選?若是活不過今日,就請聖女把我葬在安平泉附近。”
薑夢雪似笑非笑道:“好!你的時辰不多了,好好享受吧!”玉手拍拍他胸膛,露出意味深長的邪笑。抬手示意,冷冷道:“看住魔元,出了事,提頭來見!”
望著眼前安隱寺,天賜邁著殘步入了寺門,盤腿坐在蒲團上,不禁雙手合十,閉目不語。他已經感覺到了宋軼峰逼近的氣息,那讓人不寒而栗的地獄陰氣,那令人窒息的死亡之氣。
寺門外站著冰兒和史寶釵,二人左右護法,紛紛低頭不語。
天賜一直靜靜坐著,既沒有恐懼哀愁,也沒有痛哭流涕,只是靜靜想念,默默等待。思緒紛飛,想起與婉瑩相遇的點點滴滴,不禁露出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