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賜咬牙道,“女帝給我吃得是什麽藥?”
“哈哈……”女帝猛然回頭道,“你說呢?”見天賜虎目露出凶光,女帝失聲笑道:“這不過是區區益陽丹,聖童想哪兒去了?江南濕氣重,益陽丹能為聖童除濕解憂,也能使你恢復些體力。莫非聖童存了心思,想棄暗投明?”
天賜稍稍喘口氣,後退一步道:“多謝女帝美意!”
待夜幕低垂,女帝留天賜在閣中用餐,並親自斟酒。見女帝十分殷勤,天賜暗覺不妙,心一橫,幽幽道:“在下曾遭人追殺,誤入一座宅院,被一位紫袍老者救下。他胡須盡白,拄著一根拐杖,頗有威儀。老者膝下有三個兒子,個個如狼似虎,為了爭奪老者百畝家財,三人明爭暗鬥,用盡了手段,甚至大打出手。”
女帝心裡咯噔一聲,又想起公主金鴛鴦,不禁歎氣道:“世人皆如此,貪婪無度,父母尚在就想著謀奪家財,甚至弑父殺母!”
“是呀!”天賜繼續道,“紫袍老者見三兄弟爭得頭破血流,反目成仇,乾脆把良田百畝都送給了一個素不相乾的外人。三兄弟知道後十分惱怒,從此與老者斷絕關系,誓死不相見。多年後,三兄弟在貴人相助下各有成就,老大經營了一家酒樓,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老二走南闖北,腰纏萬貫;老三運氣差了點,幾次做買賣都險些賠得血本無歸,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最後開了家布莊,也算有聲有色。”
“子女不孝,錢財送給外人也是常理。”女帝慢悠悠道,“不過,老者做得也太過分,不該把所有錢財都給外人,畢竟兒女是自己的,打斷骨頭連著筋,何必便宜外人?”
天賜輕輕點頭,歎氣道:“女帝說得對,所以後來老者病重,三兄弟沒一個願意到床前盡孝,直到最後老者遺憾咽氣,留下了一封遺書。三兄弟看到遺書後,抱頭痛哭,悔不當初啊!原來老者的百畝良田並沒有贈給什麽外人,而是悄悄變賣了,所有錢財也都暗中資助三兄弟經營產業了。沒有老者的暗中相助,三兄弟便沒有後來的榮耀輝煌。此時三兄弟才明白自己的貴人竟是自己誤解半生的父親,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悲哉悲哉!”
女帝稍稍觸動,感慨道:“老者用心良苦,只可惜他沒有明說,三兄弟又如何能體會?”
“就算明說又如何?難道三兄弟就能不爭不搶嗎?”天賜幽幽道,“我相信老者這麽做才是真正的智者所為,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等著三兄弟坐吃山空,不如斷他們的後路,讓他們奮發圖強,自謀出路。這大概就是普天下所有父母的心聲:為了成全兒女,不惜委屈了自己。”
女帝一愣,剛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想起母親楊玉瑤和父親沈波旬,她冷笑一聲,猛然一飲而盡。
抬眼一瞥女帝面色難看,天賜繼續道:“剛才聽聞玄女教出現了巫蠱之術,在下十分好奇,巫蠱術怎麽會成為名門禁術?”
女帝冷冷道:“就是因為它太邪門!凡施下巫術,種下蠱術,短則數日,長則數十載,陰邪之氣會慢慢侵蝕精魂靈魄,輕則令人頭暈腦脹,坐立不安,重則令人魂消魄散,香消玉殞。”
“哦,”天賜喃喃自語道,“據說江湖有八大禁術,不知道是哪些?”
女帝邊斟酒邊笑道:“分別巫蠱術、攝魂術、幻瞳術、陰陽術、雙修術、天魔……”想到《天魔寶典》,女帝突然止口不語,笑意全無。
“莫非是《天魔寶典》?”天賜佯裝不知,漫不經心道,“難怪天魔教屢屢出事,原來都是《天魔寶典》惹得禍。在下當年在神龍教也曾聽師父說過一些逸聞軼事,據說先聖尊之妻就因為修練江湖禁術被名山追殺,後來不得不拋妻棄女,改嫁先聖尊。正是因為她的改嫁,給聖教帶來了一場又一場災難。古人常說‘紅顏禍水,戲子誤國’,如今回想起來,聖教會落到這般田地都是魔女的罪孽!”
“住口!”女帝勃然大怒,失手捏碎了杯盞,咬牙道,“你是什麽東西,也敢指桑罵槐?再多說半個字,割了你的舌頭!”
殿內氣氛尷尬,二人紛紛默然不語。突然殿外傳來陣陣驚叫聲,女帝急道:“怎麽回事?”
常五郎急奔而來,戰戰兢兢道:“啟稟女帝,有個白發老者闖入園中!”
聽到“白發老者”四個字,女帝心裡咯噔一下,急道:“他穿什麽衣服?”
“好像……”常五郎遲疑道,“是紫衣!”
“紫袍老者!”女帝怒眉倒豎,急忙飛身而出,扶搖而上,佇立鳳陽閣頂。環視四周,果然瞅見遠處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常五郎忙追到院中,急呼道:“來人,保護女帝!”眾侍女齊齊圍在鳳陽閣四周,個個嚴陣以待。
女帝負手冷笑道:“自慚形穢,落荒而逃!不必追了,守好鳳陽閣!”
這時閣中傳來一陣聲響,在寂靜的夜空下格外刺耳。
女帝本能覺察不妙,趕緊飛身入閣。只見屋中狼藉一片,桌椅傾倒,屏風碎裂,天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滲出絲絲鮮血。女帝頓時氣衝鬥牛,冷眼四望,陡然覺察樓上傳來陣陣輕盈的腳步聲,她飛身而去,飄然出了閣樓。鳳目回望,樓頂一個曼妙身影一閃而逝,迅如疾電。常五郎正要急追,女帝抬手示意,恨恨道:“不必追了!本君已經猜出來人是誰,待明日新帳舊帳一起算!”
常五郎小心翼翼道:“啟稟女帝,她們想殺人滅口,必定是擔心聖童會臨陣倒戈,揭發她們!屬下以為,這也恰恰說明聖童揭發的事是事實,公主確實有謀逆之心!再加上之前鎮北分堂的事、巫蠱事等,很明顯公主已經有充足準備,正打算弑君殺母!”
“哼,”女帝冷冷道,“明日校場檢閱,就是本君整頓聖教之時!派人給天王母傳密令,命她明日率外衛護住聖宮,不得放進一個人。五郎,你率內衛守住校場,不得放走一個人!”
常五郎大喜,忙遵令。
玉女閣外,唐昭君、沐寒月正翹首以待。
突然一個黑影飛身而來,飄然落入閣中。二人又驚又喜,邊吩咐眾人戒備,邊迅速奔入閣中,疾步上樓。只見一個曼妙身影正寬衣解帶,脫去一身黑衣。二人齊齊上前協助,異口同聲道:“公主,事情怎麽樣了?”
金鴛鴦歎氣道:“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要是小主知道這件事,恐怕要與咱們反目成仇。你們準備得怎麽樣了?”
唐昭容笑道:“公主放心,咱們的人都已經蓄勢待發,只要他們敢動手,一定讓他們有來無回!”沐寒月也喜道:“女帝倒行逆施早已惹了眾怒,王母說了,不管女帝什麽時候動手,她們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公主這邊。如果女帝心存良善,就請女帝自行退位;否則便將四位司衛就地處決,廢黜女帝。”
金鴛鴦露出一絲欣慰笑意,鏗鏘道:“明日校場餞別,先誅殺四個狗賊,四人作惡多端,又是女帝心頭肉,殺了四人必能削弱女帝士氣!”唐昭君二人齊齊遵命。
“明日校場?”婉瑩驚道,“確定是明日上午?”
“是,”晴兒鏗鏘道,“玄女教傳來的消息就是明日上午,女帝要在校場為公主和眾人餞別。之前女帝命公主負責緝捕小主,這次公主挑選了許多得力乾將,女帝便準備在校場為公主餞別。據說女帝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準備誅殺公主;公主也擺下了龍門陣,準備逼女帝退位!”
婉瑩嘴角淺笑道:“好一場骨肉相殘!玄女教要衰落了,或許早就衰落了。玉兒呢?信上可說玉兒在什麽地方?”
晴兒眉頭緊鎖道:“信上說在禦寺牢獄。”
“怎麽可能?”婉瑩半信半疑道,“女帝婬蕩,她若見了玉兒必然垂涎三尺,怎麽可能把他關入牢獄?對了,雪海師妹呢?還沒有回來嗎?”
旁邊夏子龍暗暗愁眉,突然驚道:“有人!是雪海姑娘!”
話音剛落,香雪海飛身而至,一襲紫衣,清麗脫俗。見婉瑩急問,香雪海欣喜道:“小主放心,師兄在鳳陽閣,暫時無事。我原本打算把他救出來,沒想到玄女教高手如雲,還是打草驚蛇了。聽說明日玄女教要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混戰,咱們不如趁機把師兄救出來,小主覺得怎麽樣?”
婉瑩細細思忖,似笑非笑道;“如今女帝和公主都把玉兒當棋子,還是一枚能置對方於死地的棋子,更是一枚能牽製我和逍遙閣的棋子,她們絕不會心甘情願拱手把玉兒交給我。明日校場之爭,咱們要想辦法先護住玉兒,再與她們一爭高下!你們過來,聽我安排!”
三人疾步過來,耳鬢廝磨,凝神靜聽。
婉瑩悄悄耳語一番,嘴角露出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