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判官萬古碑眉頭緊鎖,驚道:“壞了,少主,此處已經暴露,賊人很可能去而複返,還是盡快離開,與聖毒教合兵一處,再作打算!”
紫琥珀嚇得面無血色,匆忙離去,直奔聖毒教落腳點。
聖毒教無當閣老湯智淵狼狽奔回廬州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禁眯著賊眼道:“那黃色的迷霧好像是失傳已久的太極陣……難道此人與聖教有淵源?”想到這,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獨孤勝在背後搗鬼,此人必與獨孤勝有關!他出手狠辣,動作靈敏,氣勢逼人,必是獨孤勝的弟子!”
回想當初在江寧鎮遇到的香雪海,又想到後來毒殺嵩山名宿朱存煦和青城山名宿張元亶的神秘人,還有雪峰山下救走天賜的神秘人,他暗暗咬牙道:“獨孤老賊重出江湖,必定不會放過老夫!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殺了他!”回憶二十年前四人聯手在壽州城外圍殺獨孤勝的情形,他越想越覺得背脊發涼。
更讓他心驚膽戰的是尚未立功就已經折損了十位督禦、十位毒王和眾護法,如果毒尊知道消息,必然不會放過自己。他向來了解毒尊,知道他為人狠厲,睚眥必報,絕不會允許手下犯錯。如今自己犯了這麽大的罪過,毒尊怎麽可能放過自己?想到這,他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椅子上。
隨著聖毒教和幽冥教前鋒先後折戟沉沙,三教聯合圍攻神龍教的計劃也不得不延遲。魔嬰得知兩教相繼遭遇重創,又有兩盟虎視眈眈,氣得摔杯怒道:“兩盟狂妄,神龍教猖獗,聖毒教無能,幽冥教可恥!兩教如此不堪一擊,必定是五絕高手所為。看來不除掉這五人,聖教是攻不進龍山了。”
旁邊英俊男子負手笑道:“什麽五絕高手?”他一襲黑衣,面龐圓潤,正是魔元天佑。
聖女薑夢雪笑道:“五絕是神龍教五大絕頂高手,也是五個可以扭轉戰局的關鍵人物。上次我們在滁州城就遇到兩個,結果大敗而歸。這次聖毒教在廬州遭遇重創,幽冥教在壽州大敗而歸,想必又是五絕高手所為。這麽算下來,只有上尊沒有露面,其余人應該都已經出現了。有五絕高手在,事情有些棘手了。魔嬰,是否等聖毒教、幽冥教主力到了再合圍龍山?”
聖童宋軼峰不屑一顧道:“區區神龍教,何必等什麽聖毒教、幽冥教?之前神龍教雖然偷襲得手,不過咱們也重創了他們,可見他們也不堪一擊。屬下請命為先鋒,率軍攻上龍山,為魔嬰開道!”
“聖童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魔天老薑仁傑捋著胡須似笑非笑道,“之前大意失荊州,已經令聖教損失慘重。現在兩盟插手了,兩教一時半刻脫不開身,根本無力支援咱們。如果強攻,神龍教必定拚死相抗,咱們未必能佔到什麽便宜。眼下華家一心求和,咱們不妨答應他們,一來麻痹神龍教,二來趁機削弱神龍教,三來利用流言攪亂神龍教。”
“小兒之見!”天魔王宋思遠冷冷道,“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士氣正旺,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豈能坐失良機?何況神龍教表面上求和,背地裡枕戈待旦,想攪亂他們談何容易?魔嬰,這個時候應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鼓作氣拿下龍山!”
魔嬰思來想去,鏗鏘道:“神龍教不足為懼,但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聖童、聖女,派你二人前往議和,趁機攪亂神龍教,然後本君再揮師北上。”
宋軼峰、薑夢雪齊齊遵令。
眼看夕陽西下,天賜一行也已經抵達鳳陽府懷遠。見天魔教眾人戒備嚴密,天賜沒敢靠近探查,只是站在附近高樹上靜靜觀望。突然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後堂走出,他虎軀一震,急忙仔細觀望,這時眾人簇擁而出,擋住了視線。正準備近前細看,不料神魔丞蕭楚睿等人縱馬在巷子來回巡邏,令他無法靠近。思來想去,決定晚上再一探究竟。
夜幕悄然降臨,天賜飛身來到院外,手中攥著一隻斑鳩。趁巡邏隊交接之際,他飛身躍入院中梧桐樹上。院中侍衛林立,清一色黑衣,精神奕奕。見眾人警惕性太高,他沒敢輕易落下,只是捏住一葉梧桐,陡然擲出,梧桐葉破空而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眾護衛大驚,立時拔劍按器,飛身而至。抬頭見一葉梧桐葉飄然落下,齊齊面露疑惑,仰頭望向梧桐樹。只聽一陣鳥兒撲翅聲,便見一隻斑鳩竄出樹傘,直奔西北飛去。眾人松了一口氣,紛紛大笑。趁眾人分神之際,天賜飛身而去,落在遠處屋頂上。
伏身屋脊上,鳳目四掃,見眾人房外侍衛林立,根本難辨屋中之人身份,他思來想去,決定投石問路。
突然西北方向火光耀眼,接著喊聲四起,腳步陣陣。眾人東奔西跑,宛如一團亂麻。左使者鄧妙雯、右使者徐天心忙率眾護住魔嬰閣樓,嚴陣以待;左督主袁偷香、右督主彭守玉聯手率眾奔往著火處,個個驚慌。天派眾人在宋軼峰帶領下護住西院,魔派眾人在魔天擎薑全壽帶領下護住東院。
天佑早覺察異樣,推門而出,見門外戒備森嚴,急道:“外面怎麽回事?”
護衛恭敬道:“好像有刺客!魔嬰有令,魔元無事不得外出,請魔元不要為難我們!”
“哦,”天佑無可奈何回身合上門,湊著門縫往外瞅,暗暗覺得蹊蹺。見門外人影綽綽,他逐漸猜出幾分。在屋裡來回踱步,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師兄來了?難道神龍教想偷襲天魔教?”想到這,他暗暗攥緊五指,嘴角露出一絲斜笑。
院中眾人正來回巡視,突然天佑房中傳來一陣尖叫聲,接著聽到天佑大喊“起火了,起火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天佑破屋而出,驚慌道:“有人縱火!快救火啊!”眾人矚目望去,只見屋裡煙霧繚繞,火光閃閃。眾護衛大驚失色,急聲呼喊。
話音剛落,聖女薑夢雪飛身而至,抬掌禦冰,寒意陣陣竄入屋中,接著桌椅逐漸被凍結,火焰越來越小,竟被玄冰撲滅。天佑目瞪口呆,一時無語。薑夢雪冷笑一聲,似乎瞧出了他心思,不屑笑道:“魔元,不要搞這些小心思,否則我就不客氣了。還有,忘了告訴你,你師父已經被囚禁,你師兄也正被神龍教追殺,現在的聖尊是華淵平!哈哈……魔元如果肯棄暗投明,幫我們拿下龍山,說不定能救出你師父,救下你師兄。否則,華家會要了他們的命!”
天佑震驚萬分,目瞪口呆,暗暗憂心。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更沒想到師父上官甫和師兄天賜會落到這步田地。想到二人處境,又想到自己處境,他暗暗後悔,後悔不該草率隨魔嬰出谷,既幫不了二人忙,又使自己陷入絕境。
回到客棧,天賜憂心忡忡道:“天佑真的在天魔教,我已經打探清楚了。”
旁邊香雪海急道:“少主怎麽樣?”
“應該沒事,”天賜搖頭道,“看樣子魔嬰是打算讓他帶路,趁勢拿下龍山。既然這樣,想必不會為難他。我只是好奇,魔嬰已經有了龍山地形圖,為何還非要我們帶路?難道她連你也不信?”
“不知道,”香雪海歎氣道,“她自小多疑,好像不怎麽相信人。我記得當初在蝶谷時,她十句話倒有九句是假的,也許她善於騙人,自然不肯輕易相信人吧!”
天賜疑惑不解,又道:“師妹,你們當初是怎麽被魔君擄走的?魔嬰為什麽對師父這麽憎恨,非要幫著魔君滅了神龍教?”
香雪海幽幽道:“其實好多事我都不記得了,都是魔嬰跟我說的。好像那時候她是小姐,我是她的侍女。有一天她突然哭著跑到崖邊,然後就出事了。”
那時魔嬰才十歲左右,名叫上官燕。香雪海是她的侍女,名叫雪兒。一日上官燕徑直往東崖奔去,揮淚如雨。雪兒在後面跟著,片刻不敢離開。見她在崖邊停下,雪兒又驚又懼,急呼道:“不要!”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呼喊聲“燕兒”……
雪兒聽出是主人上官甫的聲音,忙回身喊道:“小姐在這……”話未說完,便被人一把提起,直奔宮牆奔去。
後來上官甫急追而來,終於在山下十裡亭外追上虛影。他奮力急攻,稍佔上風。見提著兩個娃娃終究是負擔,虛影再度飛奔而去。二人一個窮追不舍,一個逃奔不止,直追趕了上千裡。
一日清晨,二人從噩夢中醒來,四目望去,竟睡在一張玲瓏拔步床上,四周金幔張懸,玉寶琳琅。殿外蘭藤繞蝶,桂樹飄香,到處擺著各色藥材,還有醫書古籍。望著眼前鶴發童顏,貴氣逼人的老頭,二人都驚得渾身顫抖。
原本以為老頭必然不好相處,沒想到他平易近人,絲毫沒有難為二人,反倒常製造“仙釀”給二人吃。雖然彼此很快熟悉,不過老頭始終不肯告訴二人自己名字,只是吩咐二人喊他“毒尊”。
直到一個月後,一個身材魁梧,眼神犀利的中年男子飄然來到谷中。他瞅著二人,負手笑道:“毒尊,這次龍山之行,本君欠你一個徒弟,現在還你一對,也算對得起你了。”
毒尊冷冷道:“魔君,我的好徒兒就這麽被你打死了,你隨便找兩個資質平平的人給我,這是什麽意思?當初本尊答應替你培養徒弟,也是為了讓她替我報仇,現在你的大仇得報了,本尊的血海深仇還沒有報,你就用她們來糊弄我?”
魔君面色一變,笑意全無道:“毒尊要是不想收她們為徒,本君再補償你!”話音未落,抬掌化爪,將雪兒吸到跟前,一爪扣住她脖子,掐得雪兒雙眼翻白。見毒尊始終不肯吐口,魔君陡然用力,只聽哢嚓一聲,雪兒脖子一歪,跌趴地上。
上官燕靜靜望著躺在地上的雪兒,面無神情,突然跪倒在地,揚聲道:“魔君,我願你為師!”
魔君一愣,負手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上官燕!”
“哦,上官燕……”魔君饒有興致道,“想拜我為師?我為什麽要收你為徒?”
上官燕咬牙道:“我恨神龍教,求魔君教我武功,我要滅了龍山!”
魔君面色一寒,幽幽道:“你為什麽這麽恨神龍教?”
上官燕小手緊攥道:“他們殺了我娘,我要報仇!”
魔君虎軀一震,扶起上官燕,歎息道:“報仇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也曾想報仇雪恨,可惜耗費半生精力,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蒼天不佑我,為之奈何?”
毒尊瞧出端倪,冷笑道:“看來魔君此次龍山之行是徹底心寒了,這倒是稀奇!怎麽,是楊玉瑤死了,還是魔君大徹大悟了?”
“住口!”魔君厲聲道,“任何人不準再提楊玉瑤三個字,否則休怪本君翻臉無情!”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飄然而去。
上官燕急奔追去,直追到殿外。
毒尊瞅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雪兒,手腕輕抖,射出兩道金絲,金絲很快纏住她周身,隨著紅氣不斷輸入,金絲發出奪目的光,絢爛無垠。接著雪兒渾身震顫起來,逐漸恢復了呼吸。
待醒來時,已經七日後,望著身邊坐在輪椅上閉目歇息的毒尊,她急忙坐起,驚慌四望。
毒尊早驚醒了,瞅著驚魂不定的雪兒,笑道:“雪兒,你今後就拜老夫為師吧,我給你賜個名——玲瓏。”
雪兒不敢吱聲,只是輕輕點點頭。
聽聞毒尊收了玲瓏為徒,魔君負手笑道:“毒尊,你不是不肯收她為徒,現在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毒尊捋著胡須笑道:“你已經有一個徒弟了,憑她的資質將來必能繼承你的武功。而老夫苦等了幾十年,幾個徒弟都已經死了,眼看一隻腳就要踏進棺木,總要在臨死前留下點什麽。玲瓏資質還不錯,足以傳承老夫武學。”
“玲瓏?”魔君饒有興致道,“好名字。既然你我都有徒弟,咱們不妨比一比,看看是你的武功更勝一籌, 還是我的武功更高一招,如何?”
“好!好主意!”毒尊鏗鏘道,“老夫正有此意!”
魔君回頭一瞥上官燕,冷冷道:“燕兒,你也改個名字,就叫飛燕吧!”
上官燕眼珠一轉,急道:“徒兒遵命!今後徒兒就跟師父姓了,就叫沈飛燕!”
魔君臉色冰寒,突然扭身而去。
從此二人在谷中接受毒尊和魔君訓練,閑時常在一起談論谷中趣事奇景,有時沈飛燕也會詢問毒術醫術,玲瓏總是據實相告。而每當玲瓏詢問魔君武功時,她總是故意扯開話題。
多年後,玲瓏奉命出谷尋找少主,沈飛燕也奉命前往天魔教,二人臨別之際,沈飛燕握著玲瓏玉手道:“這些年多虧了姐姐照顧,多謝了。我建議姐姐去梅園看一看,或許能尋到蛛絲馬跡。如果找不到,再去神龍教。當初殿裡曾收養兩個小孩,其中一個想必就是你要找的少主。要是姐姐能順利進入神龍教,還望姐姐替我繪製一幅龍山地形圖,妹妹感激不盡!”
玲瓏淡然一笑,嘴上答應,卻始終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回想起來,香雪海忍不住歎氣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現在才想起來當初離開蝶谷時,她曾經央求我幫她繪製一幅龍山地形圖。可惜,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險些忘了。”
聽到香雪海敘說往事,天賜無奈歎息道:“看來他們父女倆誤會太深,不容易解開啊!魔嬰越是對神龍教恨之入骨,只怕天佑情形越不妙。如果不能在天魔教攻山前救出天佑,只怕天佑有性命之憂!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