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心事重重,不時掀起窗簾遠望。剛才與神龍教一戰,他幾乎可以斷定天佑並沒有落入神龍教之手。如今自己被夏子龍等人所救,天賜一眼看穿,夏子龍等人並沒有見過天佑。雖然婉瑩許諾到下個落腳點能見到天佑,不過天賜始終信不過。望著車外鬱鬱蔥蔥的樹林,天賜暗暗歎氣。
婉瑩依舊不急不躁道:“不相信我?”
天賜一愣,回頭驚道:“姑娘當真知道我師弟下落?”
“我如果說不知道,你一定會相信,那為何我說知道,你反倒要懷疑?”
天賜苦笑道:“姑娘說不知道,我為何一定會相信?”
“呵,既然不信,為何要上車?”
“為了引開神龍教眾人。再說,姑娘兩次出手相救,我也想知道為什麽?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
婉瑩淡然一笑道:“難道不是?”
天賜目光逼視婉瑩,隻覺眼前女子貴氣逼人,天生一股出塵脫俗的氣質。雖然隔著面紗,看不清女子容貌,不過從那秋水般明澈的鳳眸,柳葉般彎彎的淡眉,凝脂般白皙的肌膚,散發著清香的及腰長發,天賜暗忖她必是樣貌不俗之人。
兩人相互凝視,齊齊心神一蕩。婉瑩忙移開目光,紅了臉頰,好在白紗遮擋,免了出醜。天賜也目光閃躲,扭頭望著車外,局促不安道:“姑娘的話半真半假,讓人難以置信。不過多謝姑娘仗義出手,日後必定相報。”
婉瑩淺笑道:“如何報答?”
天賜一愣,暗覺不妙,反問道:“姑娘希望我怎麽報答?你們大費周章前來,一定不只是為了救我們這麽簡單?姑娘有話不妨直說,要是在我能力范圍之內,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爽快,既然公子是爽快之人,那我也不用拐彎抹角了:公子貴姓,師承何人?”
“在下……天賜,我師弟天佑。”
“哦,”婉瑩玉手一點道,“這是我妹妹,叫夏晴兒,駕車的叫夏子龍。”
天賜想起之前曾被夏子龍出手相救,忙拱手道:“多謝幾位仗義出手,在下感激不盡。”
晴兒淡然一笑,夏子龍邊駕車邊揚聲道:“客氣!”
婉瑩凝眸望著天賜,欲言又止。
天賜陡然想起剛才隻回答了一半,輕咳一聲道:“在下曾拜上官先生為師,他老人家雲遊四海,早已下落不明。”
婉瑩似笑非笑道:“看來公子似乎對我有戒心,怎麽說話吞吞吐吐的?”
天賜歎氣道:“姑娘難道對我沒戒心?你們兩次出手,都是在我們危難之時,絕不會是巧合,姑娘是否該告訴我,此行的目的是什麽?為了對付神龍教,還是別有所圖?”
婉瑩手撚絲發,不解道:“我救了你,你該報答我,而不是質問我。如果你有疑慮,擔心我們綁架你,隨時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
天賜掐指一算,估計已經甩掉神龍教眾人,正色道:“多謝,在下有事,先行一步。山水有相逢,來日有命,再報答姑娘厚恩!”
“且慢!”婉瑩一把抓住天賜衣袖,急切道,“你的命是我救得,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送死。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天賜眼神憂鬱,哀傷道:“師弟不願連累我,主動赴死,我更不能拋下他,獨自離開。”
婉瑩嬌軀一顫,慢慢松了手,輕輕招手,晴兒立時會意,急忙喊停。婉瑩輕歎道:“此去危險重重,隨時有性命之憂,你可想好了?”
天賜苦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婉瑩皺眉沉思,終究不放心,笑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晴兒,你陪公子前去,一定要護公子周全。咱們約定在迎俠鎮會合,公子可不能失約哦!”
天賜淡然一笑,飛身而去。
臨走之時,婉瑩低聲囑咐道:“神龍教眾人中了毒,暫時構不成威脅。不過,你們也不能耽誤太久,如果半個時辰找不到人,你就想辦法護他周全。”
晴兒明眸轉動,擠眉笑道:“小姐放心,我明白小姐意思。”向夏子龍借了乾將劍防身,隨後飛身而去。
天賜飛身進入樹林,一路向南。尋了一炷香時間始終不見天佑身影,急得心焦如焚。兩人很快來到樹林盡頭,只見一條青龍溪橫在眼前。溪水從附近的莫邪山上流下來,清冽急湍。天賜細細觀察,莫邪山高聳入雲,山勢陡峭。
晴兒指著莫邪山道:“你師弟會不會在山上?”
天賜搖頭道:“他左腿受了傷,不會的。何況他還戴著手鏈,不方便。我猜必定在林中,走,回去找!”
兩人又往西找去,紛紛施展輕功。晴兒身輕如燕,竟略勝一籌。天賜暗暗詫異,不禁刮目相看。二人正行走間,晴兒突然止步,回身攔住天賜,急切道:“往西太危險,隨時可能撞上神龍教的追兵,咱們還是回去吧!”
天賜抬眼望去,心有不甘,總覺得天佑就在前面,終究沒有同意。不過見晴兒執著,他又於心不忍,勸道:“命由天定,事在人為,姑娘何必執著?你家小姐得罪了神龍教,危在旦夕,正等著你去救駕,姑娘還是回去吧!我師弟的事畢竟與姑娘無關,姑娘沒必要為此搭進性命!”
晴兒無奈歎息,隻好讓路。見天賜飛身離去,想起婉瑩囑咐,隻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越往西走,她心裡越是擔心,不覺抬起左手,隨時準備劫持天賜回去。抬眼望去,前面不遠處有個高坡,晴兒心下暗喜,故意慢了半步,準備趁落下高坡時,居高臨下襲擊天賜。
天賜踏上高坡,縱身躍下。晴兒暗暗竊喜,左手抬起,射出兩道指氣。天賜暗驚,急忙回身禦氣,兩氣相撞,二人齊齊後退。天賜面色大變,厲聲道:“姑娘想幹什麽?”
晴兒暗暗吃驚,嘴角邪笑道:“抓你回去!”話音剛落,突然腳下一軟,竟踩斷了枯枝,陷入枯井中。
天賜大驚失色,毫不猶豫飛身而至,左手抓住晴兒袖口,右手扒住枯井邊。
晴兒面色蒼白,驚出一身冷汗。低頭一瞅,伸手不見五指,忙借力飛身而上。回身望去,天賜正懸在井邊,想起婉瑩囑咐,晴兒陡然抬掌,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豈能錯過?又想起天賜剛才出手之情,不忍恩將仇報,忙抓住天賜袖口,笑道:“小心!”
待天賜上來,二人正要離去,晴兒突然心血來潮,回身一瞥枯井,皺眉道:“會不會?”
天賜一愣,驚道:“會不會什麽?”
晴兒面色凝重道:“你師弟會不會在枯井中?咱們尋了方圓幾裡,始終沒有蛛絲馬跡。你也說過,他腿有傷,又帶著手鏈,不可能走遠。”
被她一點,天賜也覺得極有可能,不禁心裡一緊。燃起火折子,湊近觀望,只見枯井中趴著一人,面朝下,一動不動。天賜輕聲呼喚,始終無人回應。
他正要下去,晴兒一把拉住,緊張道:“小心陷阱!小姐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護你周全,我不能讓你冒險。你在這裡等著,我下去!”沒等天賜同意,她已經飛身而下。不多時背著天佑飛身而上,氣喘籲籲道:“你師弟好像昏倒了,不過應該沒有大礙。”
天賜忙接過天佑,又喜又憂道:“雖然性命沒有大礙,不過傷上加傷,得盡快救治。”
晴兒笑道:“小姐懂醫術,咱們快回去吧!”二人飛奔而去,直奔官道。
婉瑩坐在馬車中閉目凝神,漸漸皺起一絲眉頭,陡然掀開車簾,急聲道:“停車!”夏子龍大驚,忙勒馬停車,驚道:“小主,怎麽了?”婉瑩面色凝重道:“他們應該快到了,暫且歇息片刻。”下車駐足觀望,婉瑩手裡捧著香爐,愁眉不展。
突然官道上現出兩個身影,迅如鬼魅。婉瑩蹙眉這才舒展,不禁笑上眉梢。
夏子龍忙奏報道:“小主,他們來了!”
見天賜背著天佑,婉瑩暗暗心驚,急切道:“怎麽回事?”
晴兒忙寬慰道:“小姐放心,他只是昏倒了,看樣子像是不小心跌入枯井。”
婉瑩親自診治,命晴兒取出六神丹,幫天佑護住髒腑,又取出一顆金創丹,碾碎敷在傷口處。一瞥天賜愧疚神情,婉瑩歎氣道:“你不用自責,他沒有大礙。只要歇息片刻,很快就能醒過來。”
天賜愁眉道:“之前被鬼魔使夏禦恆傷了左腿,又被拷上了玄鐵手鏈。這次為了不拖累我,自願引開敵人,卻不幸掉入枯井。唉,作為師兄,我沒有照顧好他,愧對師父,也辜負了師弟的信任。”
婉瑩搖頭苦笑,招招手道:“晴兒, 取劍來!”晴兒忙奉上乾將劍。婉瑩玉掌一拍劍身,寶劍自動出鞘,手握寶劍,陡然斬下,劍尖劃過手鏈,竟削鐵如泥。手腕旋轉,還劍入鞘,如行雲流水。
天賜濕了眼眶,展顏一笑道:“多謝,多謝!姑娘幾番相救,必有所圖,請直說,在下一定知無不言。”
婉瑩眉眼帶笑道:“好啊,日後等我想到了,我會告訴你。不過眼下不是敘話的時候,咱們還是先脫離危險再說。”
天賜虎軀一顫,總覺得事有蹊蹺,卻又說不上來。
傍晚時分,馬車行到池河附近的迎俠鎮,駛進了偏街的“緣來”客棧後院。
天佑依舊昏迷不醒,傍晚時又起了高燒。天賜親自照看,忙前忙後,心焦如焚。
婉瑩耐心寬慰道:“沒有大礙,應該腿傷複發了,加上昏迷期間受了寒邪。晴兒,取益陽丹來!”
天佑服下後日漸好轉,面色也逐漸紅潤。
天賜轉憂為喜,連聲道:“多謝,多謝!”
婉瑩笑上眉梢道:“難道除了說多謝,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嗎?”
天賜仔細凝望,不禁脫口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婉瑩噗嗤一笑,不解道:“你好像沒有見過我,為什麽這麽篤定?”
天賜眼神迷離,喃喃道:“或許見過,我第一次見到姑娘,就覺得似曾相識。”
婉瑩一驚,詫異道:“是嗎?我第一次見到你,也覺得似曾相識。”
二人相視一笑,竟都難以移開目光。雖然都一言不發,卻宛如神交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