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回頭一瞥,見婉瑩鳳目流轉,月眉彎彎,粉腮紅唇,膚如凝脂,不禁驚為天人。她身穿白色羽衣,長發及腰,散發著陣陣清香。頭戴胡蝶釵,腰間掛著紅繩蝴蝶結,宛如女神般高貴典雅,令人不忍褻瀆。嘴角淺笑,宛如寒冬朝陽,暖人心脾,又如拂柳春風,令人心曠神怡。天賜癡癡望著,情不自禁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婉瑩眉頭微皺道:“你好膚淺,能不能說些讓我意外的話?”
天賜起身斟茶,笑道:“姑娘有備而來,你想知道請直說吧!”
婉瑩淡然一笑道:“你猜,猜對了,我一定護送你們逃出神龍教追殺。”
天賜在對面輕輕落座,苦笑道:“如果猜錯了呢?”
婉瑩一手托腮道:“護送我逃出神龍教追殺。”
天賜失聲笑道:“說來說去,姑娘都是穩賺不賠。”
婉瑩眉眼帶笑道:“如何?”
天賜歎氣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下似乎沒得選。我猜姑娘一定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會被神龍教追殺吧?”
婉瑩搖頭笑道:“猜錯了,我對這件事沒有興趣。”
天賜詫異道:“那姑娘想知道什麽?”
婉瑩玉手一指天賜道:“說出你的故事,你們師兄弟的故事,不能撒謊哦,你的眼神會告訴我真假。”
天賜點點頭,娓娓道:“我記得那年我才六七歲,我們都被師父收養,然後一起讀書,相伴習武。他時常童心未泯,總是貪玩,後來有一次偷偷跑進了梅花園……”
天佑剛跑進梅花園,就被一個小女孩攔住了去路。小女孩頭扎著羊角辮,叉腰怒視著天佑,尖聲道:“這是我家,你出去,滾出去!”天佑被突如其來的厲喝嚇了一跳,雙手局促不安地揉著衣角。見天佑不肯出去,小女孩突然上前,雙手猛推,天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栽個仰八叉,委屈巴巴地眼含熱淚,不敢動彈。
這時一個婢女疾步奔來,樣貌清秀,與那小女孩年齡相仿。小女孩指著天佑怒罵道:“你就是小偷,雪兒打他!”雪兒忙揚起巴掌,一掌扇去。天佑嚇得蜷縮一團,不敢睜眼。雪兒玉掌剛到半途,突然手腕被一手粗而有力的大手握住,動彈不得。抬眼望去,眼前竟多了一個小男孩,只見他樣貌清俊,正怒目瞪著自己。
小女孩大怒,質問道:“你是什麽人?誰準你闖入我家的?滾出去!”
小男孩怒道:“我叫天賜,他是我弟弟,你欺負我可以,但不能欺負我弟弟。”
小女孩怒氣更盛,指著天賜怒罵道:“你們倆野孩子,我就欺負他,怎麽了?”邊罵邊揚起小手朝天賜扇去,迅捷狠辣。天賜閃身避開,順勢一推,小女孩收不住力,竟栽個狗啃泥。小女孩回頭怒罵道:“氣死我了,我要打死你們!”
“哈哈……”一個渾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誰惹燕兒生氣了?你要打死誰啊?”
天賜大驚失色,急忙扭身望去,卻只看到一個虛影。眨眼間,虛影佇立眼前,正是上官甫。他劍眉朗目,國字臉,器宇軒昂,不怒自威。男子抱起小女孩,笑道:“怎麽回事?誰惹咱們的小公主生氣了?”
上官燕指著天賜哭訴道:“爹,他們欺負我!”
“哦?”上官甫一瞥天賜,天賜忙下跪,他又望向天佑,天佑也趕緊跪地,身軀顫抖,不寒而栗。上官甫又一瞥雪兒,笑道:“雪兒,你來說。”
雪兒瞅了瞅上官燕,又偷瞄天賜,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敘說了一遍。燕兒大怒,狡辯道:“爹,是他們先欺負我的!”
上官甫笑而不語,將上官燕放下,望著天賜二人,良久道:“賜兒,武功練得如何了?經書有沒有背完?”
天賜忙道:“師父,徒兒已經完成。”
“那為師問你,《神龍劍》劍譜第九章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以氣馭劍,劍隨意動,化實為虛,天地無形。”
“嗯,不錯。為師再問你,《論語》中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出自哪一篇?”
“《學而篇》。”
上官甫嚴肅的面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抬手道:“起來吧,明日不用練武習文,可以隨時到後園遊玩。”
天賜忙叩謝。
上官甫又望著天佑,同樣垂詢。只見天佑戰戰兢兢道:“師父,徒兒還沒有背完……”上官甫雖然沒有厲聲呵斥,卻面色冰寒道:“國有國法,門有門規,沒有完成任務,該當如何?賜兒,你來說!”
天賜無奈道:“該受鞭刑十,關禁閉一日。只是師父……”
上官甫一抬手,揚聲道:“不準求情,這是門規。”
上官燕急聲道:“爹,是他推倒了我,你為什麽不處罰他?我就知道,娘瘋了,你根本不疼我!我要去找我娘!”邊揮淚邊奔去,頭也不回。
上官甫眉心抖動,忍不住五指緊攥,回頭怒道:“賜兒,你監督不力,該當何罪?”
天賜弱軀一顫,戰兢道:“跪受烈日之刑半日,關禁閉半日。”
上官甫長歎一聲,拂袖而去。
後來上官燕丟失,上官甫終日神情恍惚,再無心思過問天賜二人,便將二人丟進了分堂。多年後二人因為戰功卓著,被擢拔入了修羅殿,又進入地煞殿。直到三年前,又被擢拔為聖童。
現在想來天賜依舊心有余悸,記憶猶深。
婉瑩聽得入神,竟陷入了沉思。
天賜邊守著天佑,邊訴說往事,逐漸越說越困,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婉瑩淡然一笑,吹了吹手心藥粉,順勢給他披了件外衣。
燈燭還在燃燒,仿佛在守護天賜般,不忍睡去。
直到翌日清晨天賜才從夢中驚醒,突然心裡咯噔一下,隻覺一陣心慌。猛回頭望去,床上已經不見了天佑身影。天賜虎軀一震,暗叫一聲“不好”,飛身而出,疾步朝前堂奔去。
婉瑩正吩咐晴兒秘事,晴兒輕輕點頭,疾步飛去。望著晴兒遠去的身影,婉瑩又吩咐道:“子龍,安排車駕,咱們也該啟程了。”
夏子龍正要離去,抬眼望見天賜氣衝衝奔來,心下暗驚,忙止步侍立一旁。
婉瑩余光一瞥,也心下暗驚,面上不動聲色道:“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天賜一閃而至,沒好氣道:“姑娘,我師弟人呢?”
婉瑩端起香茗輕輕抿了一口,淺笑道:“妾身沒有聽懂公子的意思,你師弟莫非又走丟了?”
天賜急聲道:“姑娘,明人不說暗話,你們為什麽要擄走他?有什麽事盡管衝著我來,他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如果想知道神龍教的事,咱們可以做個交易,你們放了我師弟,我來告訴你們。”
婉瑩不屑一笑道:“呵,公子未免小瞧了我,我想知道神龍教的事,直接綁了你們就是,何必大費周章?”
天賜面色冰寒道:“既然姑娘無心蠅營狗苟,為什麽要給我下藥?”
婉瑩面寒如冰,冷笑道:“就算如此,公子損失了什麽?你是失了身,還是失了智?”
天賜頓時啞口無言,氣得五指緊攥,煞氣滿臉。突然腦後劍風襲來,天賜大驚失色,趕緊身形急轉,飄然倒退。低頭一瞅,乾將劍擦胸而過,竟劃破了天賜衣襟。夏子龍一劍未中, 繼續仗劍追擊。天賜怒氣衝冠,兩掌迎戰。
婉瑩見二虎相爭,急忙呵斥道:“子龍,不可傷了他!”
夏子龍急忙撤劍,躬身侍立一旁。
這時天佑疾步飛來,笑盈滿面道:“師兄!”
天賜大喜過望,忙迎了上去,抓住天佑肩膀道:“你小子跑哪兒去了?”
天佑笑嘻嘻道:“剛恢復過來,到處轉轉。師兄,你不知道,這地方可好玩了。”
天賜面色一沉,忙回身道:“在下慚愧,剛才誤會了姑娘,又險些冒犯姑娘,實在是情急失智,望姑娘恕罪!”
婉瑩別過臉去,拂袖道:“公子翅膀硬了,學會過河拆橋了,既然公子無情,咱們恩怨兩清,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天賜正要解釋,夏子龍長臂橫擋,冷冷道:“公子請!”天賜歎氣道:“姑娘厚恩,我兄弟二人沒齒不忘,日後但有差遣,在下絕不推辭!這次姑娘為救我們得罪了神龍教,在下必定替姑娘洗去嫌疑,讓姑娘可以安全地離開迎俠鎮!”
婉瑩嬌軀一顫,心有不忍,回眸望去,天賜二人早已疾步奔去。婉瑩一聲不吭,只是輕咬嘴唇,眉頭緊蹙。
夏子龍躬身道:“小主,要不要屬下前去監視二人?”
婉瑩擺擺手,依舊一言不發。
夏子龍接著道:“車駕早已安排好,小主隨時可以啟程。另外,探子來報,神龍教眾人正往迎俠鎮趕來,遲則生變!”
婉瑩幽幽道:“一個時辰後啟程,不能再遲疑了。我相信他會再出現的,畢竟他還欠我一個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