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奇緣 第四百七十四章 破鏡難圓

聽到薑夢雪擲地有聲的厲斥，眾人紛紛怒視，暗暗心虛，不敢繼續圍攻。龐宗義大喜，趁機穩穩心神道:“天后，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敝派安插了細作，想必知道他們的名字，可否當著眾人的面一一說出來，大家當面對質，如何?”

婉瑩冷笑一聲，早已猜出龐宗義心思。如果自己不敢當面說，便是誆騙眾人，卷宗自然作廢，冤案自然難以洗雪;如果自己當面說出眾人名字，只怕眾門派也未必肯信。

龐宗義也猜出婉瑩不敢明說，一來細作非死即傷，所剩無幾，死無對證;二來細作位高權重，或備受寵幸，即便有人捅出來，各派也未必敢信，更不敢輕易反目。他暗暗欣喜，繼續挑釁道:“天后還沒有編好人名，對不對?老夫提醒天后，眾目睽睽，說話要有證據。若無憑無據，老夫勸天后免開尊口！”

“哼，”婉瑩撚發細思，不疾不徐道，“本後當然知道他們的名字，只不過為免引起各派動蕩，只能與各派護法逐一細說，而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打草驚蛇。不過，神龍教、天魔教、逍遙閣、天靜宮、玄女教、聖毒教已滅，幽冥教又助紂為虐，七教細作可以明說。這裡有一份名單，是王仙婆親筆書寫，諸位可以一一過目。”

趁眾人傳閱之際，婉瑩悠悠道:“他們分別是神龍教聖相韓文信、聖護夏淑敏、天魔教魔王徐逸飛、使者徐天心、逍遙閣樓主朝牧隱、常侍牛合德、天靜宮殿主安正剛、焦蘭芝、玄女教王母邱曉池、司衛嶽無情、聖毒教毒尊湯智淵、海棠使馬迎香、幽冥教鬼帝風友明、卞城王凌尚香。”

眾人齊齊震驚，紛紛錯愕。

龐宗義眉頭緊皺，暗暗叫苦。原本以為婉瑩不敢說出安插在名門的細作，沒想到她劍走偏鋒，竟然說出了安插在各教派的細作。如果讓她把事情坐實，自己如何向掌門交代?

這時薑夢雪率先怒道:“天后說話要講證據，休要胡編亂造汙蔑人！這些人早已成為孤魂野鬼，死無對證，你當然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天后說他們是聖門的細作，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八公山的細作呢?”

“住口！”龐宗義一抹額頭冷汗，恭敬道，“天后身份尊貴，豈容你冒犯?退下！”又面露乾笑道:“老夫禦下不嚴，管教無妨，衝撞了天后，請天后恕罪！剛才天后所提之人多是名揚四海者，又多半已經殞命，何故拉出來鞭屍?之前貴派護法前來敝派作客，遲遲不願離去，不曾想竟造成兩派誤解，使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機，險些令兩派兵戎相見。今日老夫願意送還貴派護法，並上奏掌門，請求重審楊世濁案，不知天尊、天后以為如何?”

天賜大喜，抬手示意，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此甚好！只要敝派護法平安歸來，本尊立刻釋放貴派使者！”

婉瑩心領神會，依舊掏出袖中五封信箋笑道:“這是五位細作的自悔書，龐護法果然有眼力，難怪貴派如此重視你！不像有些人沒有眼神，除了給貴派惹事闖禍，百無一用。”

薑夢雪咬牙暗恨，氣得面色冰寒。想起八公山願意送還宋軼峰，她稍稍心安，冷哼不語。

龐宗義乾笑兩聲，無奈率眾離去。

邁出大殿，薑夢雪急道:“護法，為什麽不救醒婆婆?只要婆婆親口承認自悔書是屈打成招，咱們立時就能扭轉局面。”

“你懂什麽?”龐宗義面寒如鐵道，“王仙婆的事不要再提了！如果讓她醒來，聖門真是要萬劫不複了！她親口所述，親手所寫，親筆畫押，又供出了那麽多細作，還有杜傳威和細作的自悔書佐證，若不及時止損，聖門就要眾叛親離了！可惡，賊婆子竟敢欺瞞本護法，說什麽卷宗已毀，說什麽絕沒有背叛聖門，如今看來是謊話連篇，罪惡滔天！”

眾人不敢吱聲，唯獨如意擲地有聲道:“婆婆不是壞人，她是被人下蠱了！”

“這……”龐宗義蹲下恭敬道，“小主啊，不要被人蒙蔽了，賊婆已經背叛聖門，誰也保不了她！小主玉體金貴，前途無量，不要為了她葬送了自己。”

“我不，”如意死死抓住王仙婆手道，“她是被狗賊陷害的，被狗賊下毒的，是你們冤枉了她！我要去求虛皇爺爺，他一定會救婆婆！”

龐宗義面色一變，心下暗道:“沒想到虛皇長尊竟然允許他喊自己爺爺，真是邪了門了！難道長尊已經看出掌門要把位子傳給她?聖門的舵真要讓一個女娃來掌，這些人是魔怔了嗎?”他反覆盯著如意瞅了又瞅，苦笑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為啥不可能?”如意氣急掏出一塊小玉訣道，“這是爺爺給我的玉如意，他說了只要我開口，什麽事都不是事！”

龐宗義虎軀一震，接過玉訣細瞅，不禁面色幾變，恭敬奉還玉訣，歎氣道:“王仙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她辦事不力，致使祖母綠丟失，呂麒麟下落不明，卷宗重現江湖。又欺上瞞下，泄露聖門機密，使聖門顏面盡失，威嚴掃地，幾乎眾叛親離。若不懲治王仙婆，長尊如何向掌門交代?又如何向各派交代?只有懲治王仙婆，才能堵住悠悠之口，才能維護聖門榮耀，才能反敗為勝！”回頭惡狠狠盯著紫金殿匾額道:“今日算八公山贏下一局，他日老夫必爭回顏面！”

大殿上，孫聖謀拄杖不語，咬牙暗恨。想起這些年兩派同聲一氣，榮辱與共，如今竟屢屢遭靈山背後捅刀，甚至暗中監視，不禁恨得牙根癢。嶽老伯、鍾武勝、穆紫夜等人義憤填膺，口誅聲討。賈芳華、衛靈碑、善玉衣等人議論紛紛，喋喋不休。徐神秀、李元貞二人眉頭緊皺，長籲短歎。唯獨葉嵐面色冰寒，怒眉倒豎，獨坐不語，霸氣側漏。

天賜抬手示意，眾人無奈落座。抬眼掃視眾人，天賜似笑非笑道:“諸位不想知道暗藏在各派的細作是何人嗎?”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吱聲。天賜大笑道:“諸位是怕靈山報復，還是怕各位神尊難堪?”

見眾人不語，嶽老伯歎氣道:“茲事體大，容我等上奏掌門，等候掌門定奪！”鍾武勝、穆紫夜、衛靈碑、善玉衣等人紛紛附和。

婉瑩無奈攤手道:“既然諸位有顧慮，我們也不便強人所難。卷宗真偽已經辨明，有三份卷宗在，重審楊世濁案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果諸位不敢重審，敝派隻好迎難而上，屆時還請諸位作壁上觀，不要為淵驅魚，與敝派為敵。”

“自然自然！”嶽老伯等人紛紛恭敬道。

送走各派眾人，天賜攬著婉瑩細腰道:“夫人，為什麽不趁機留下王仙婆?現在靈山已經視她為叛徒，必欲除之而後快，如果她死了，豈不是少了最有力的人證?”天佑、晴兒、傅玉成等人紛紛附和。

婉瑩若有所思道:“靈山偽善，表面仁義，實則邪惡。現在咱們撕下了他們的假面，接下來靈山必會瘋狂報復。憑我對各派的了解，他們不懼偽善的靈山，恰恰害怕凶殘的靈山。一旦靈山露出凶狠的獠牙，只怕無人再敢觸靈山逆鱗。我不指望各派幫咱們對付靈山，我只希望他們認清靈山，作壁上觀，不要被人當槍使！”

天賜恍然大悟道:“夫人聰慧，我明白了。看來這卷宗已經無用了，可惜，真是可惜啊！”

婉瑩心領神會，含情脈脈道:“夫君是可惜張聖相和韓聖相?”

“不錯，”天賜幽幽道，“可惜張聖相一番籌謀，枉丟性命;可憐韓聖相一番謀劃，枉費心機。”

“不，”婉瑩擲地有聲道，“他們的心血沒有白費，他們的性命也不會白丟。張聖相雖死，但咱們憑借楊世濁案揭穿了靈山虛偽假面，令他們威嚴掃地，顏面盡失，張聖相死得其所。韓聖相雖亡，但他一手拆散了靈山同盟，令他們心生芥蒂，相互猜忌，韓聖相居功至偉！”

天賜稍稍欣慰，目光如炬道:“等師妹歸來，我必替二人討回公道！”

晴兒四處張望，驚詫道:“兄長呢?怎麽不見他?”

想起之前大殿上紫衣女子，婉瑩若有所思道:“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紫衣女子心神一蕩，忍不住回頭凝望，正瞧見夏子龍踏石眺望，兩人四目相對，紛紛脈脈含情。

不久名門四散而去，壽州又恢復了寧靜。壽州雖然恢復了寧靜，但江湖風波暗動，名門再難平靜。各派神尊聽聞細作之事紛紛震怒，趁年後拜訪之際，紛紛派遣使者前往靈山，名為賀春，實為聲討。靈山聽聞各派欲重審楊世濁，同樣十分震怒，正要召見各派使者質問，如今各派不請自來，靈山求之不得。

眾人齊聚靈山下，雪中苦等半日才見到龐宗義。

見龐宗義身後領著王仙婆、薑夢雪、幽襲、幽靈等人，眾人齊齊一驚。嶽老伯更是面色一變，心下暗忖道:“王仙婆不僅沒有瘋癲，而且看上去毫發無損，難道靈山不打算處置她?是龐護法沒有上奏，還是清虛長尊想要保住她?”

龐宗義笑道:“諸位千裡而來，竟讓你們苦等半日，敝派失禮了！唉，掌門一直閉關參修，山門一直是玉虛、清虛兩位長尊輪流執掌。不過，照例每逢年尾都要將舊年之事悉數上奏虛皇長尊，轉呈掌門。最近忙於此事，怠慢了諸位，還望諸位海涵！”

眾人乾笑幾聲，紛紛寒暄。

龐宗義引眾人上山，齊聚大悲堂。堂上如意端坐中間，龐宗義、王仙婆左右陪坐，各名門護法東面就坐，薑夢雪等人西面落座。沒等眾護法開口，龐宗義率先質問道:“聽聞諸位已經答應八公山重審楊世濁案，不知可有此事?”

孫聖謀忙諂笑道:“這是別有用心之人的挑撥離間計，天尊沒有點頭，我們怎麽可能重審此案?雖然之前元靈天尊多次強調，不過敝派掌門沒有答應，這一點請貴派放心！”廬山護法衛靈碑、黃山護法善玉衣、泰山護法徐神秀、關帝山護法李元貞等人紛紛附和。

龐宗義抬眼一瞥嶽老伯等人，陰陽怪氣道:“可是清虛長尊聽說樂安山、釣魚山、賀蘭山、神農頂已經答應八公山重審此案，這是怎麽回事?”

嶽老伯輕咳一聲，無奈起身道:“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當日在八公山上，這話是龐護法親口所說，難道護法忘了?”

想起八公山舊事，龐宗義面色一變，咬牙暗恨。扭頭瞅著如意，恭敬道:“小主切莫聽信他們胡言亂語，當日形勢所逼，屬下不得不出此下策，這只是權宜之計，絕不是任何承諾。”

“龐護法不必憂心，”王仙婆拄杖邪笑道，“長尊明察秋毫，心中早有定論，不會冤枉任何人。何況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就算有人曾誤入歧途，只要真心悔改，長尊也絕不會怪罪於她！”

嶽老伯四人早已聽出蹊蹺，紛紛面色一變，神色凝重。

王仙婆抬眼掃視四人，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不急不慢道:“老身本不該插話，只是長尊命小主代為接見諸位，命老身輔佐小主，老身不得不開口，請諸位見諒！”

嶽老伯等人身軀一震，更是暗暗心驚，瞠目結舌。眾人沒有想到清虛長尊會赦免王仙婆之罪，更沒想到如意小小年紀竟會被如此重用。嶽老伯暗暗思忖道:“莫非這女娃要執掌靈山不成?讓一個娃兒執掌已經夠離譜，沒想到還是一個女娃兒，真是破了天荒！”穆紫夜卻神色複雜，心下暗笑道:“靈山不愧是靈山，果然好手腕，難怪能引領名門，招攬天下！”

見眾人神色各異，龐宗義輕咳一聲，繼續道:“諸位，關於八公山所說蕩魔使者卷宗和細作名單，敝派已經調查清楚，是八公山利用蠱術逼迫使者所寫，並非使者自願，有香雪海診書為證。另外，關於杜傳威所留卷宗，敝派也已經調查清楚，此卷宗是天魔教偽造，有八公山護法香雪海為證。再者，關於楊世濁所留卷宗，敝派也調查清楚了，是張浩宇、鮑蕊蕾、玉玲瓏等人偽造，有鮑蕊蕾、玉玲瓏供詞為證。”

話音剛落，香雪海捧著兩人證詞飄然而入。

嶽老伯四人眉頭緊鎖，唉聲歎氣。穆紫夜更是面露苦笑，心下暗歎:“有八公山護法作證，天尊這個跟頭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