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二人頗有斬獲,婉瑩特地炒了六個小菜犒勞兩人。見她親自下廚,天賜高興地合不攏嘴,拉著天佑搬柴提水,端菜移凳。眾人忙得不亦樂乎,最後圍桌而坐,邊吃邊聊。
婉瑩斟茶笑道:“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你們倆也算開門紅咧,咱們以茶代酒,碰一杯吧!”
眾人齊齊舉杯,笑盈滿面。
天賜掏出禮盒,笑道:“今天三喜臨門,既尋到了差事,又有瑩瑩親自下廚,還得了一份禮物,真是高興啊!最辛苦的是你們倆,忙裡忙外,又一直提心吊膽。我特地買了禮物,犒勞你!”
婉瑩接過細瞅,只見盒裡躺著一枝蝴蝶玉簪,詫異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蝴蝶咧?”
天賜笑道:“我記得你有一枝蝴蝶步搖,正好搭配。來,我幫你戴上!”
見二人你儂我儂,晴兒忍不住抿嘴笑道:“哎呦喂,要不要我們出去避避啊?”
婉瑩玉指一點,嗔道:“你能躲哪兒去?某人肯定給你買了禮物,你猴急什麽?”
聽她這麽一說,晴兒抬眼一瞥天佑,無奈笑道:“我是指望不上了!”
“誰說的?”天佑也掏出一個禮盒,雙手奉道,“送給你!”
晴兒連忙擺手道:“無功不受祿,我可不敢要哦!”
婉瑩附耳低語道:“人家第一次送禮,你可別不知好歹啊!要是拂了面子,你以後想要可沒人送啊!再說,又不是定情信物,你怕什麽哩?”
天佑愣在當場,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辦,是進退兩難。想縮回來,又覺得不合適,只能尷尬苦笑。
見他面露尷尬,晴兒一把接過禮盒,笑道:“不要白不要,謝啦!”天佑轉憂為喜,笑容滿面。晴兒從腰間取下一個香囊,笑道:“禮尚往來,送給你。”
天佑忙擺手道:“我要香囊沒用,你留著吧!”
天賜一愣,抬手敲打他腦袋,低聲道:“瞎說什麽大實話,人家送的是心意,是情分,喜不喜歡都得收下!”
天佑面露愧色,慌忙伸手去接,卻接了個空。晴兒滿臉不悅道:“呵,不要拉倒!”天佑一把抓過香囊,滿臉堆笑道:“誰說的!不要白不要!”
婉瑩嫣然一笑,握著天賜手,凝眸道:“我也有一件禮物要送你。”緩緩取下手上金蝶戒指,戴在他中指上,笑道:“中指戴戒,有逢凶化吉,財源滾滾的意思。”
晴兒忙托腮笑道:“啊,我知道,小姐以前說過,戒指戒指,戒其行止。天賜公子,小姐是提醒以後要潔身自好,時時注意行止。”
天賜大笑,當即抬掌道:“我發誓!”
婉瑩一把握住他手腕,撇嘴道:“誰要你發誓了,倒顯得我小心眼!”
“哎喲,好酸啊!這飯還能吃嗎?”晴兒捂著粉腮道。
“要不咱們去漱漱口?”天佑也趁機起哄。
“呸,”婉瑩玉指一點道,“我看你們倆是漱口水吧!”
晴兒滿臉嬌羞,嗔道:“小姐!”
眾人大笑,起筷吃飯,一晌歡愉。
眾人在梅園過著恬淡生活,卻不知江湖上已經風波驟起,山雨欲來。
湖廣荊州府江陵,正義盟就坐落在此。正義殿後有座忠孝閣,是盟主宇文賢的住處。他年約五十五歲,面龐消瘦,眼睛細長,銀發白眉,長須飄飄,身材偉岸,氣定神閑,頗有仙風道骨的模樣。他身穿寬松太極服,腳踏平底布鞋,正在庭院練“五禽戲”。自從十年前當上盟主,他便養成個習慣,飯後修習養生之術,十年如一日。
旁邊站著一位中年男子,帶劍而立,雙手背後。他年約三十,單眼皮高鼻梁,胡須齊茬,玉冠束發,身穿玄衣,腳踏道靴。
這時一個護衛匆匆奔來,單膝跪地,雙手捧著一封信,揚聲道:“啟稟靈官,青城山傳來噩耗!”
中年男子陡然一驚,急忙接過書信,拆開細看,登時大驚失色。待宇文賢慢慢收功,他疾步上前,滿面愁容道:“盟主,出事了,前盟主張老前輩幾日前被人暗害了。”
宇文賢身軀一顫,愣在當場,一言不發。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道:“盟主,信中說凶手在現場留了一首詩:梅魂叩上清,案審竇娥靈;洗雪白絹染,冤申四海驚。落筆神龍教孝聖童天賜!”
宇文賢負手踱步,回頭驚道:“梅案洗冤?崔靈官,立刻去查,近十年所有與梅字有關的血案!無論人名、地名,都找出來!”
崔靈官皺眉道:“啟稟盟主,如果屬下沒有記錯,近十年江湖血案都與青城山無關。會不會是前盟主在位時結下的梁子?”
宇文賢緩緩閉上雙目,細細思索,不禁虎目大睜,面色冰寒。過了許久,擲地有聲道:“此為邪教毒計,想挑起我正派爭端!傳令,派東方大帝高孝廉調集正義盟高手,準備應對邪教挑釁。命西方大帝韋長恭前往青城山,替本盟主吊唁老前輩。命南方大帝宇文義前往神龍教,務必查清天賜底細!派北方大帝楊言忠前往逍遙閣,務必查清孝聖童天賜與逍遙閣小主的關系,並全力緝捕此人!”
待傳令兵退去後,宇文賢輕歎道:“邪魔的挑釁是必然的,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崔靈官,派人聯絡柴盟主,咱們不可孤軍奮戰。”
柴盟主即卍盟盟主柴存勖,他正在湖廣襄陽府襄陽雷音殿中靜坐。雖然年近五十四,卻身材魁梧,肥頭大耳,精神矍鑠。早年曾是嵩山俗家弟子,後卍盟效仿正義盟,選用江湖高手充任盟主和盟徒,柴存勖才決心離開嵩山,以個人身份加入卍盟。雖然離開了嵩山,但始終保持頭陀樣貌,十年如一日。苦熬十年,終於在十年前被選為盟主。
望著眼前信紙,他凝神靜思,面上橫肉凸顯,雙目射出道道寒光。抬眼一瞥身旁中年頭陀,幽幽道:“韋陀護法,你覺得是誰逼死了大師?”
中年頭陀年近三十,眼皮低垂,面相和善,無須無發,單手撚珠。沉思片刻,不急不躁道:“啟稟盟主,大師年近八旬,早已不問世事,誰會對大師下手?既然凶手留下了‘毒尊獨孤勝’血字,就必然是獨孤勝的授意。要想追查真凶,必要弄清誰與獨孤勝有關。”
柴存勖摸著鋥光瓦亮的腦袋,陡然起身道:“不排除是有人在背地搞鬼,想借刀殺人,挑起正邪糾紛!傳令,派持國天王李存賢代本盟主前往嵩山吊唁,另派挖耳羅漢儲晨朔前往應天府江寧鎮梅園徹查獨孤勝下落。”踱步許久,突然回頭道:“發布江湖追殺令——追殺獨孤勝。有提供獨孤勝下落者,贈銀百兩!”
中年頭陀剛傳完令,柴存勖歎氣道:“如今禍事連連,獨木難支啊!符護法,準備快馬,本盟主要去江陵一趟,會一會宇文盟主!”
江湖風雲變色,霎時烏雲蔽日,怪風連連。望著陰風怒號,天賜攬著婉瑩站在堂前觀望,歎氣道:“天有不測風雲,今日又沒有生意了。”婉瑩面色凝重道:“錢乃身外之物,與性命比起來,不值一提。我看陰晴不定,恐怕有不祥之兆。”天賜驚道:“什麽不祥之兆?”婉瑩歎息道:“風無好風,雨必無好雨,想來定有災異!”
望著外面風雨齊至,閣主夏妙玄負手站在養心閣簷下,隱隱擔心婉瑩。閣內夏子龍揚聲道:“閣主,神龍教和聖毒教已經紛紛離開了江都,動向不明。四月初六,卍盟前盟主朱存煦在嵩山被逼死,凶手留下一行血字:毒尊獨孤勝。”
夏妙玄心下震驚,忙奪過信紙細瞅,不覺頭皮發麻。獨孤勝已經失蹤近二十年,怎麽會突然出現?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隻覺其中必有蹊蹺。望著信紙喃喃自語道:“獨孤勝是天賜的外公,一旦他們找不到獨孤勝,必會圍捕天賜。壞了,瑩瑩有危險!”沉思片刻,急忙吩咐道:“子龍,速率四位亭主去護住小主,記住,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平安帶回來!”
夏子龍愁眉道:“閣主,要是小主不肯回,屬下該如何?”
夏妙玄長歎一聲,抬手遞給他一個小瓷瓶,幽幽道:“你可見機行事!”待夏子龍飛身而去,他面色凝重道:“希望能趕上。”
轉眼已快午夜子時,梅園一片靜悄悄。婉瑩在房中穿針引線,晴兒細細挑著燭線,生怕燈光昏暗。
這時兩個黑衣人仔細傾聽院中動靜,悄悄爬上牆頭,靜靜觀望。一個面龐消瘦,胡須短齊,正是神龍教左聖禦彭文博。另一個黑面濃眉,八字胡,正是右聖丞王博賢。王博賢面露喜色道:“姓裘的沒說錯,他們果然在這裡。”彭文博也得意道:“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聖童果然聰明!可惜,這次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撤!”
夜幕退去,陽光普照大地。昨夜一宿陰風,四處盡是殘枝落葉。天賜和天佑照常出去尋掙錢的差事,晴兒在院中打掃,婉瑩端坐堂內刺繡。這一夜的落葉稍顯多,晴兒掃得十分吃力,正尋思著,突然四周人影閃動,驚慌四望,只見四周屋頂全是高手。
“啊!”聽見院中晴兒一聲驚呼,婉瑩不覺扎了玉指,也發出一聲嬌呼。抬眼望去,已知不妙。丟了針線,一閃而出,飄然落在院中,玉手背後,傲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