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好險。”扭了扭脖子,他發現自己身體竟發生了一些變化!
現在的他,整個身體壯實了不少,手臂鼓起肌肉線條,衣衫下胸腹肌肉若隱若現,從一個比較瘦弱的書生變成了充滿陽光氣息的“虎式”男兒。
順勢活動了下筋骨,這才坐在桌旁思忖起來:
“看來這《仙錄》收錄的東西,還是不要隨意窺視為好。”
本來還想看看那【三聖像】,但想想還是不要作死了。
李寒崖按下思緒,簡單洗漱,將桌上什物都收在箱籠中,又仔細檢察確認沒有遺漏後,遂才推門而去。
辭了驛官,一路向北而行,不久便望見一座巍峨聳立的巨大城池,遠遠坐在天邊。
“天啟城...”
八百年前,本朝太祖白朝胤在此建都登極,開大胤千年基業。因夜夢紅日墜入此間,以為上天之啟,遂名【天啟城】。
這是每一個讀書人都耳熟能詳的掌故。
李寒崖想到自己就要開始的新生活,精神為之一振,將這幾日的陰霾和紛亂暫時拋在腦後,不覺加快了步子。
兩個時辰後。
李寒崖站在城下,饒有興致地打量起天啟城的城牆。
這城牆約摸高五丈,底厚三丈六尺,每隔四十尺便有馬面突出。無盡悠長的歲月在古老城牆上刻下了紛繁錯落的痕跡,北風染上斑駁,青苔爬上城垣,彈痕交錯掩映。
李寒崖抬頭望去,一副鎏金匾高懸城頭,挺拔周正的【朱雀】兩字在陽光下熠熠生出輝光。
他正欲遞交身份通牒入門,只見城門下竟堵成一片,卻是兩群人正隔空對峙,被炎夏烈日曬過的空氣潮濕凝重,胡在口鼻仿佛凝成一團漿糊。
李寒崖停下腳步,默然打量起這涇渭分明的兩幫人。
一邊男女老少混雜,個個衣衫襤褸、形貌憔悴、面帶菜色,起起伏伏發出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大抵是從別的州郡逃荒到此的難民。
另一邊卻是衣甲俱全,持著刀盾,如銅牆鐵壁般橫在城門入口,一個個虎髯豹目,向著難民投來刀剜般的目光,卻是一群粗糙軍漢。
為首一名軍漢著銀白甲胄,頭盔綴著翎羽,大手一揮,惡聲道,“你們這些人身份不明,從哪來到哪去!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蠻族和邪教的奸細!”
這番話宛如一聲投進難民堆的驚雷,有些膽子大些的男性彼此間使個眼色,一陣低語後推出一個枯黑乾瘦的山羊胡老者。
老者顫抖著拱手過頂,斷斷續續道,“大人,天可憐見啊...我們是青州琅琊郡的百姓,今年龍君在青州興風行雨,把田壟和村子都淹了,州府說無錢無糧,我們也是無處可去啊...”
“放屁,龍君護佑一方,怎麽會行雨淹沒你等草民?州府又怎會沒錢沒糧?我看你們這群人就是有鬼!”軍漢怒喝一聲,將腰間帶鞘重劍擒在手中,作勢就往老者頭上砸去。
李寒崖在一旁默默看著,【虛監通玄】早已掃過諸人,均是凡人無疑。
但就因為都是凡人,他的心中卻沒來由升起一陣惻然。
自己以前看玄幻小說時,還很向往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但真來了此間世界才知道,前有王朝酷吏、各門仙師,後有各類非人異獸、妖魔鬼魅,人命怕不是比草芥還賤...
【虛監通玄】又掃過這群軍漢,隱隱看到一股凶戾絕倫的煞氣縈繞在他們頭頂,凝成一個擇人欲嗜的猙獰鬼頭。
本以為這領頭的軍漢只是嚇唬嚇唬老者,不想破風之勢不減,這一下牟足了勁,竟是照著老者面門當頭砸去,眼看老者避無可避,大好頭顱就要如西瓜般被敲碎。
千鈞一發之際,軍漢隻感到手中武器一滯,一塊石子結結實實打在兵刃之上,化解了這摧山崩石的一擊。
“砰!”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空氣中激蕩回響。
軍漢滿面猙獰,看向石子飛來的方向,卻立著一名面貌俊朗的灰衫書生。
“就是你拿石頭丟我?”那軍漢亦是吃了一驚,惡狠狠別過臉來,睜大三白眼,上下打量那書生,正是李寒崖。
在他身後,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
這些丘八...李寒崖在心中暗罵一句。
心裡雖然罵了一千遍,李寒崖嘴上卻沒閑住,隻淡淡道,“我是舉人。”
說罷,他不緊不慢掏出身份證明。
對方本來已經一齊行動起來,拔刀的拔刀,瞪眼的瞪眼,向前的向前,作勢就要給這投石問路、衝撞軍爺的家夥一點教訓。
但這一句話仿佛咒語, 瞬間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隻一個個瞪大了眼珠子打量自己。
不等對方說話,他又補充道:“嗯,我這是在【投石問路】。”
帶頭的軍漢被他幾句歪理說得喉頭一滯,感覺哪裡不對,但又隱隱覺得有幾分道理。
也不怪他迷惑,且不說舉人身份,儒門本就有【以文亂法】的神通,可以通過言語無形中影響他人,只是李寒崖修為尚淺,還不能真正做到用言語影響他人。
軍漢將這成語趕出腦海,神色帶著幾分惱恨,又礙於對方的舉人身份,隻好甕聲道:“稟大人,在下懷疑這些人是奸細,不能放他們進城啊。”
“這些人倘若是妖,又何必聚集這麽多人走這朝天大道?至於他們到底是不是奸細,還應送交鎮撫司查驗。”
軍漢臉色一沉,覺得自己在這舉人面前丟了面子,但又不好當場發作,一張大臉憋得通紅。
停了幾息,這才將手下一人扯了過來,一拳轟在他胸脯上,厲聲道:“你,去把他們帶到鎮撫司驗明正身!”
那人領了軍令,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帶著一乾難民向城內去了。
那些難民千恩萬謝,做揖的做揖,磕頭的磕頭,哭泣的哭泣,在城門口引起了一陣騷動。
不等圍觀的人增多,李寒崖一個箭步走到軍漢面前,驚得那人差點抽出刀來。
他按住軍漢刀柄,默默出示通牒,也跟著人群入城去了。
待他走遠,那軍漢才狠狠剜了他的背影一眼,淬了一口,嘶聲道:“這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