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村子,蒙歌並未直接入村,而是沿著村後的一條羊腸小道,走了將近一裡地,來到一處貌似荒野的平地。孟瑤仔細一看,這處平地的南側生長了一小片松樹林,松樹下是高低不平的雜草堆,其間橫七豎八的穿插著許多小路。
蒙歌走進松樹林,沿著裡面的小路七拐八拐,來到一處長滿了雜草的土堆面前,那土堆顯得有些特別,不僅周圍的雜草要少很多,土堆頂還用石塊壓著一疊黃紙,可能是被雨水淋過的原因,黃紙有些粘連和褪色。
這座土堆是蒙歌父親的墳墓。
蒙歌跪在墳墓前,拿出準備好的數疊冥紙,掌心靈力輕微波動之下,冥紙的一角燃燒起來。
蒙歌將半燃的冥紙放在身前,一張接一張燒紙,通紅的火光搖曳不定,恍惚之間,他好像看到了父親的笑,欣慰的笑。
過了一會兒,蒙歌站起身,同樣在緊挨著的墳墓前燒了三疊冥紙。雖然墳中並無他姐姐的屍體,可他依舊覺得,他姐姐的靈魂就在裡面安睡著。
做完這一切,蒙歌站起身,走到一直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孟瑤身旁,將二人遇害的經過平靜的訴說了一遍。孟瑤點點頭,問明墳墓,也各自燒了一疊冥紙,面有哀色的祭奠了一番。
蒙歌望著孟瑤的一舉一動,忽然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情愫。
收拾一番心情,兩人原路返回。
蒙歌站在村頭,見村中黑漆漆的,只有幾戶人家的窗戶還亮著光。他走進村中,時不時左右望望,那熟悉的黃土房屋,泥濘的街道,甚至是雨後清新的空氣,一切都仿佛還是昨天,還是小時候。
走著走著,蒙歌來到了當年和王小胖爭奪木偶的巷口,心中有些感慨之余,不禁往前方望了望。
再走一小段距離,就是他的家了,時隔四年,如今他已踏入修仙界,走的是與凡人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去面對家人。
還有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這讓極重親情的蒙歌有些慚愧和尷尬。
這樣想著,人就走到了自家前院。
初時,他見院牆是大紅磚切成的,院裡黃土平房也變成了磚瓦大房,還以為認錯了門,直到聽聞屋裡傳出熟悉的鼾聲,看到木架上打了補丁的波點圍裙和乾蘑菇,這才確定這是自己家。
只不過,院內擺著的兩個新漆了油的衣櫃讓他十分好奇,難道二哥成了木匠?
好奇之下,他輕手輕腳的躍進院中,幾步走進木匠屋,見屋裡一塵不染,還有一件木製品正製作到一半,顯然這木匠屋經常被使用,這更加證實了他心中所想。
以二哥的資質,一邊上學一邊做工,倒也不是什麽難事。蒙歌這樣想著,從儲物袋取出紙筆,寫了一封信,大意是他已成功報仇,如今一切安好,讓他們勿要牽掛。
接著,他將信紙放在木工桌上,又將父親送的人馬木偶壓在上面,回頭又不舍的望了望木匠屋中的一切,見孟瑤好奇的擺弄著各種木匠工具,心中生出一個想法。
“師姐,你身上有銀兩嗎?”蒙歌低聲問道。
孟瑤輕嗯一聲,放下手中把玩的工具,從儲物袋中取出十錠黃金,緊挨著蒙歌的木偶放下,扭頭問道:“夠嗎?”
“夠了,多謝師姐!”蒙歌有些目眩的望了一眼金錠,感激的說道。他不禁暗暗想到:那麽多金錠,估計得有百兩了,別說蓋一棟房子娶一個媳婦,就是蓋十棟房子娶十個媳婦也綽綽有余。
他恨不得把金錠全都自己拿走。
走出屋門時,蒙歌有些不安,沉吟了片刻後,他回身將門鎖上,把鑰匙藏在只有他和二哥知道的角落,做完這一切,這才出了院子。
這一幕,讓立於院牆上的孟瑤無聲的捧腹大笑,蒙歌見狀,臉色一紅,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出了蒙家村,已是子夜。
兩人先去青原鎮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啟程回燕三嶺。
路上,蒙歌一直念著呂師兄有關符紙的話,可他對孟家堡、鐵幕鎮這兩個地方一頭霧水,聽都沒聽過,更別說去了。
行了一日,蒙歌終於忍不住道:“師姐,你可知孟家堡、鐵幕鎮哪個離我們回去的路近?”
“鐵幕鎮近一些,怎麽,師弟要去做什麽?”孟瑤聽到孟家堡三個字,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接著神色如常說道。
“我想買些符紙。”蒙歌注意到了孟瑤的異常,但見對方並不想多說,也就沒多問什麽。
“符紙啊,我這裡就有。怎麽,師弟還對符籙之道有研究?”孟瑤有些驚訝,畢竟她經常和蒙歌在一起,可從未見過他擺弄過什麽符籙。
“談不上研究,只是略知皮毛。”蒙歌謙虛道,其實,他雖然一直自己摸索,但其水平早已可以製符,只不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符紙。
孟瑤點點頭,提議到了下個鎮子就休息一晚,順便給她展示一下他口中的“皮毛”,條件是給他一打空符紙。
瞞不下去的蒙歌苦笑一聲,點頭答應。
自從練習織符術以來,蒙歌著實有些倒霉,他前後嘗試了二十一種不同材料,什麽木片、葉片、鹿皮、鐵片、石板,凡是他能想到的,幾乎都嘗試過,但沒有一種材料能夠最終成功的,這讓他心中腹誹不已,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笨了。
其實並不是他水平不夠,而是找的材料不對。《百符真經》上所言的木、皮、石等材料,並非普通所見之物,而是要具備極強的韌性才可,上次他砍的那顆風炎樹年份太低,倘若再老個一二十年,便可成功製作出符紙了。
住進客棧後,孟瑤進了蒙歌的房間。她大咧咧往桌旁一座,將手中早就準備好的一打符紙往桌面瀟灑一扔,一副瞧好戲的模樣,眨巴兩下睫毛彎彎的美眸,笑道:“喏,師弟,快給我看看怎麽製作符籙的。”
蒙歌面色如常,可心裡七上八下的,有些不自信。雖說他一直致力於自製符籙,可時至今日,一張符籙都沒製作成功呢。
“多謝師姐!”蒙歌從中抽出一張長條形淡黃符紙,捏著一角拿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仿佛第一次見一樣。看了好一會兒,仿佛弄明白什麽似的,他這才將符紙攤開,拿出符籙筆和玉瓶,就在孟瑤以為見到符紙的誕生時,卻見蒙歌又閉上了眼。
孟瑤見他一副外行人模樣,心中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就在此時,蒙歌猛的睜開眼睛,他雙目如刀,下筆如劍,勾勒符圖之際,體內法力持續不斷的流出,在符籙筆尖匯成法力細流,最終在符紙上形成一副奇異的血色符圖。
不知不覺間一刻鍾已過,一張水箭符製作完成。
只見其上湧動著淡淡的靈力,和之前見過的傳音符並無不同,顯然這次成功了。蒙歌笑著將符籙遞給孟瑤,指了指房頂,意思不言而喻。
孟瑤會意,接過符籙後,伸手玉指朝其一點,些許法力注入其中,口中念念有詞。
只見符紙上那原本黯淡的符圖,陡然泛起一陣紅光,接著一個巴掌長的冰錐赫然成型。孟瑤二話不說,伸手向上一指點,那冰錐猛的向上刺去,只是瞬間便穿透房頂,留下一個茶杯大小的孔洞。
始終神情緊張的蒙歌抬頭一望,雖然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可因為他期盼的實在太久,等到成功這一刻,反而沒有太過激動和驚訝。
倒是孟瑤顯得很是興奮,仿佛成功的人是自己一樣,這讓蒙歌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