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團的人已經歇下,不好打擾。
身為迎團使,魏寶已經在履行他的職責。
而身為函谷關守將的他,這事做得萬分失禮,有損大安國威。
“頭兒,現在我們佔據上風,正好可殺殺武安侯的威風。”老煙槍這回真是對魏寶刮目相看。
敢跟武安侯叫板,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啊。
“老煙槍,我覺得應該見好就收。”魏寶輕笑。
蘇如虎手握重兵,得罪此人,並不明智。
現在給蘇如虎一個台階下,相信蘇如虎會很感激。
但若蘇如虎因此心生怨恨,也無所謂。
魏寶人在長安,很少跟蘇如虎打交道,蘇如虎若想為難他,見招拆招便是。
不過蘇如虎能從一介布衣走到今天,應該沒那麽蠢吧?
老煙槍呵呵一笑,埋頭抽煙,不再多嘴。
蘇如虎隻身一人來到廳堂,抱拳行禮。
“侯爺請坐。”
魏寶起身相迎。
蘇如虎坐下後,面容詭異,不知從何開口。
驛館的下人送來香茗後,他端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茶水很燙。
“侯爺這是有心事?”
魏寶笑問。
“武國使團抵達函谷關,我身為守將,卻沒親迎,有失禮數。”蘇如虎心頭過不去的坎兒正是這個。
老煙槍吞雲吐霧,幸災樂禍地看著蘇如虎。
“使團在天明前抵達,侯爺宿醉難醒,不算失禮。”魏寶拎起茶壺,給蘇如虎的茶碗裡添上,“況且我身為迎團使,已迎武國使團入關,不礙事。”
不礙事?
說得輕巧。
蘇如虎面露苦笑,低聲問道:“此事看似雖小,卻事關重大,魏大人可懂?”
“當然。”
魏寶很清楚蘇如虎因何焦慮,歎口氣,說道:“陛下要跟武國繼續講和,這關頭侯爺拒迎武國使團,雖是無心之失,卻會被朝中的主戰派大做文章,一旦事情發酵起來,陛下還會不會信任侯爺,無人能知。”
“魏大人年紀輕輕,看得倒是清楚。”蘇如虎再次苦笑,不斷喝茶潤喉。
可這喉嚨也是奇怪,越喝越覺乾澀。
函谷關魚龍混雜,想要封鎖這個消息,絕無可能。
蘇如虎現在要考慮的是接下來該如何做,才能將此事的影響減到最低。
此外,武國使團趁夜疾行的原因,也得查清楚。
這點倒是好查,等天明後,直接詢問武國使團便是。
“侯爺就是喝醉了,就算有人到陛下面前嚼舌根,相信陛下也不會怪罪侯爺。”魏寶看似在安慰,實則這話反讓蘇如虎愈發焦躁。
蘇如虎太了解安皇了。
當前再沒有比兩國和談更重要的事了,誰敢在此事上搗亂,誅九族都不為過。
說一千,道一萬,蘇如虎就是拉不下臉面請魏寶幫忙美言幾句。
身為魏忠賢目前最看重的義子,魏寶在安皇面前,應當也能說得上話。
蘇如虎顯然不知道,魏寶在長安城很有名,卻連安皇的面都沒見過。
“侯爺安心,待我回到長安,會跟義父說清此事,有義父在陛下面前說話,相信沒人再敢亂言。”從蘇如虎的忸怩中,魏寶倒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蘇如虎端起茶碗,起身道:“魏大人,大恩不言謝,我以茶代酒,先乾為敬。”
“侯爺太客氣了。”
魏寶起身,也將碗中的茶喝乾。
旭日東升,一道曙光從旁側的窗戶照進來,正好落到魏寶的身上。
老煙槍恍惚有種錯覺,好似魏寶根本不是凡人,而是來人間歷劫的仙人。
在玩弄人心方面,魏寶確實很有天賦。
高高在上的武安侯,也得向魏寶低頭。
魏忠賢有義子義女無數,但加起來都不及魏寶一人。
老煙槍經常跟著魏寶去做事,對魏寶的能力最是清楚,方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侯爺可先在驛館用點便飯,使團的人起床,估摸到晌午了。”魏寶笑著邀請。
蘇如虎點頭道:“好。”
說是便飯,其實相當於席。
吃飯的當頭,有部下跑來,對蘇如虎附耳低語幾句。
蘇如虎的臉色遽變,霍然抬頭看向魏寶。
那部下給蘇如虎說了什麽,魏寶能猜得到,無非就是武國使團突然加快腳程連夜趕路的原因。
“魏大人,武國使團因何會提前抵達?”
蘇如虎聲冷如冰,對魏寶不再是客客氣氣。
“侯爺以為呢?”
魏寶反問。
“這得問魏大人吧?”
蘇如虎還是想聽魏寶說實話。
“這個問題,我想由使團的人來回答,最為公道。”魏寶非常鎮定。
這種鎮定,在蘇如虎看來是不正常的。
或許,他們所得的消息,不見得完全準確。
隻憑片面消息,就在這裡向魏寶發難,可不明智。
才剛得到魏寶的承諾,願意請魏忠賢出面,消掉朝中那些可能對他不利的聲音。
下一瞬,他就翻臉的話,太過反覆無常了。
“也對。”
蘇如虎不再追問,悶頭吃酒。
武國使團因何連夜趕路,使團的人的確更有發言權,所說也更權威。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得知武國使團的人已經起床,正在洗漱,蘇如虎便到別院外面等候。
“侯爺究竟得了什麽消息?”
魏寶跟在蘇如虎身邊,悄聲詢問。
“魏大人裝聾作啞的本事,本侯頗為佩服。”蘇如虎笑道。
魏寶笑道:“彼此彼此。”
別院的門在此刻打開,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
此人便是武皇的使者周三思。
周三思是武皇最小的兒子,年僅十二,卻已擔起重任,出使安國。
安國朝堂的主戰派得知這消息,全都認為這是武國沒有誠意的體現。
如今對比國力,武國要更強。
安國一心求和,只會助長武國囂張的氣焰。
周三思面如冠玉,稚氣未脫,一眼就看到了魏寶,立馬衝過來握住魏寶的手,喜道:“寶哥,你來啦。”
魏寶只是笑著摸了摸周三思的頭。
武國皇子怎跟魏寶如此親熱?
蘇如虎被這一幕給徹底搞不會了。
回過神,他的心情愈發沉重。
魏寶跟武國皇子關系這麽好,那使團夜行的原因,自然是魏寶說什麽,使團就會怎麽說。
“函谷關守將蘇如虎,拜見蝠王殿下。”
蘇如虎抱拳行禮。
武國封王的稱號,跟諸國都不同。
自武國建國,皇子封王,全以動物命名。
像虎王、獅王、狼王等,一聽就很威武霸氣,只有周三思的封號,居然是蝠王。
蝙蝠是什麽?
蝙蝠是隻敢在夜晚出沒見不得光的陰暗物種。
從封號就能知道,武皇有多厭惡這個幼子。
讓周三思領團出征,已能表明武皇的心思。
先和談看看,暗中籌備,隨時開戰。
比起和談能帶來的好處,自然是吞並安國所獲的利益更大。
“侯爺之名,威震大武,今日得見,孤心甚慰。”周三思突然換了張臉,一本正經,有模有樣。
蘇如虎微微一笑,道:“殿下星夜趕路,當在函谷關休養幾日……”
“侯爺是想知道孤為何要星夜趕路吧?”周三思打斷了蘇如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