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浮生記 第17章 小院集會（上）

這些天，方欣老是和他說起六叔的事。六叔年前找了個大師給兒子看病，據說能用內功吸走他人的病痛，果然病灶是一點沒吸走，六叔平時攢的那點孔方兄，倒是給大師騙了個乾乾淨淨。

顧遠和六叔約好，在柳府側門見面，顧遠用磨好得鏡片和鐵架子，組了個簡易的顯微鏡出來。此刻看著簡易的玻片標本下被放大的圖像，顧遠慢慢吐出一口氣來，隨後又拍了下大腿，繼續歎了口氣。

“好消息壞消息都有，六叔你要先聽哪個?”顧遠脫去手套和簡易的口罩，向對面的中年人問道。

六叔是個壯實有力的中年，臉色微黃泛著些許油亮，不到四十面上已布滿皺褶。他有點微微酒糟鼻，是多年飲酒所致。

屠豬宰羊面對反應劇烈的牲畜前，他總要喝些酒的，年輕時多是為了壯膽，而現在已經成了麻痹自己的一種習慣。

過年後，六叔一直都沒有喝酒，不是他不願再借酒消愁，而是因為他先前請大師治病，其實是還借了錢的，為了不再增加債務，他隻得一直清醒地面對被騙後的殘忍局面。

六叔身上的衣物，帶著股濃濃的牲畜身上的腥臭味，聽到顧遠說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他隻微微一湊近，那味就迫得顧遠，不由退開了半步。

“還是先聽個好消息吧，這些天我盡聽壞消息了！”六叔把沾了血汙的圍裙丟到一旁，腥臭味頓時消減了六七成，他自己的汗味也突出顯現。

“好消息是，我在玻片底下，沒瞧見有結核杆菌，你兒子的病不是肺癆，也就是說，是不會傳染給別人的。”顧遠讓六叔自己湊上去瞧了一下目鏡，指著一張畫有結核杆菌的紙片道。

六叔的興奮沒有持續多久，泛紅帶著血絲的眼眸，焦急地看向顧遠問道:“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就是，他得的可能是氣管炎、哮喘或者肺氣腫之類的病，同樣也不是容易治好的。”顧遠看了看六叔重新皺起的眉頭道:“不過這些病雖然難以根治，但卻不至於直接害人性命，照顧得當，對患者壽命也沒太大影響，就是得繼續辛苦照料就是了。”

“這些西城的陳大夫都說過的，可我就是看著難受，想讓他這病能根治罷了。”一向市儈的六叔，提及兒子終於真情流露，聲音也變得帶著些哽咽的腔調。

“長期吃藥自然不是什麽好事，但終究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顧遠理解六叔這種心情，可也是愛莫能助，六叔兒子的病，即便是他原來所處的時代，也是很棘手的，更何況顧遠壓根就沒學醫。

“哦六叔，我妹妹讓我給你帶了點錢，你去大夫那抓點藥回去吧。”顧遠從懷中摸出一小塊銀餅，伸手把它遞給六叔。

“這麽多錢，我可不能隨便拿！”六叔本想拒絕，可意識到家裡困難的情況，也只能接了下來。他慢慢從自己的推車上，取出一隻用繩穿好的豬頭出來。

“豬頭經過處理和醃製，隻消稍微篜一下就能吃了，還請你務必收下。”

“呵，六叔，還是你們內行懂吃啊，那我就收下來了，你回家去照顧兒子吧。”

六叔千恩萬謝了半天，要不是被攔著，差點都要給顧遠跪下了，最後還是被一句“再不走就把錢還來”，給喝退了。

顧遠見六叔三步一回頭地漸漸走遠，兩手提著豬頭把它放在了一旁，繼續等起了人。

又過了約一盞茶的功夫，顧遠的老熟人賈老板，也提著一隻大盒子，走到了顧遠所在的側門旁。先前幾人研究的東西銷量不錯，賈老板的面色，也變得越發的紅潤而有光澤，但一見顧遠他又開始不住蹙眉。

“賈老板去年，不是掙了不少錢嘛，怎麽還苦著一張臉呢！”顧遠與老賈相熟，一見面就調侃了起來。

“小顧老板，你不是也嚇得，連鋪子都退出來了嘛，咱們都是有苦自己知罷了。”老賈擠出來的笑容逐漸消失，把手中長長的盒子遞給顧遠。

“媽的，又派給我二十貫錢的寺廟修繕費，過年前的各種雜稅加起來，要六七十貫，去年一年都差不多等於白乾，要不是賣了一批貨到外地，恐怕連徒弟的工錢，都付不出來了。”

看著對方倒苦水哭窮賣慘，顧遠接過盒子放在地上，又取出一張錢票遞給了他，旋即又提起地上的盒子和豬頭道:“麻煩幫忙趕工，做出這件兵器了，我向你道聲謝。”

“你這圖紙簡單易懂，就是材料需要準備一下，其實也沒費多大功夫。”

聊了會兒最近的生意，顧遠又送給了老賈幾張圖紙，二人就各自散開了。顧遠提著差不多重的兩物，慢慢走回了柳府，走回小院先把豬頭擺到廚房，接著便往磨豆腐的地方走了過去。

“二位正練功呢?”身著男裝的薑薇梓，與遊老正提著棍子比試著。薑薇梓塊頭本就不遜遊鶴鳴，uukanshu 遊老已經衰老，而薑薇梓恰逢身體巔峰狀態，現在竟是由膂力更盛的薑薇梓來主攻。

二人均是雙手持棒，幾個回合下來把崩、撥、壓、蓋、挑、扎六字訣使了個遍。

薑薇梓一棒，先從頭頂猛劈而下，遊老橫棒來格，旋即身子轉動，將棒撥至一旁，跟著又把著地的另一端棒梢，斜撩著往薑薇梓身前掃去。

掃這一下的攻擊范圍極大，幾乎可以覆蓋住，薑薇梓從膝蓋到胸前再到面部的所有區域。薑薇梓先撤開一步躲開攻勢，在將棒壓至老者眉心高度旋即後手前推，將棒扎向了老者頭部。

老者突然伸出一手，捉住疾刺而來的棒梢，旋即一步向前，另一手單手握在自己武器的中心位置，掄轉起來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迫向了薑薇梓。

薑薇梓先是松手，甩開了自己原先所持的那隻棍棒，接著趁著老者分神，控制被迫偏離身子的手臂的空擋，一腳踢向控制遊離於身側棍棒的手腕，在止住其動作後，又一把搶過棍棒的控制權。

二人交換了兵器，又回到雙手持棒的狀態，將棍子架在二人身前，開始了新的一輪角力，角力結束二人又抖摟起棍子比試起了控制。

又過了三十余合，二人總算分了開來，遊老一手叉腰扶著棍棒站定，薑薇梓將棍放回架子，開始了運動後的解壓動作。

顧遠快步上前，將手中的長盒遞給了女郎，比了比身高道:“打開試試吧，應該是適合你的。”

二人說是冷戰，實際都掛念著對方，此刻都極有默契地看起了盒子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