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浮生記 第36章 山雨欲來（1）

顧遠聽柳長青說完，又接著把自己偷聽到幾波人手，可能會對柳家作最後一擊，接著便要著重前往建康的消息，也補充匯報了一遍。

理順了兩人帶回的信息，紛紛感覺情況有些棘手，除去張永年外，所有人神情無一不是凝重無比。

“當初就不該讓綠竹回家去，八成又被她那賭鬼哥哥給坑了，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呢。”柳府的丫鬟裡，綠竹做事最是周到，也最受柳長青夫婦喜愛。所以即便綠竹已經提前預支過嫁妝，給家裡還了一次負債，她臨走前還是得到了一份嫁妝。此刻聽說綠竹嫁去了黃家，在場最心痛的無疑就是夫婦倆了。

“如今木已成舟，咱們也不能把她從黃家手裡搶回來不是。她頂替了薑家小姐的身份，黃家也不會為難她的，以後咱們也還是有希望救她回來的。你也別再為這事難過了，對身體和孩子都不好。”柳長青握著仇月凝略顯浮腫的柔荑，輕聲安撫了她幾句。仇月凝聽完也只能歎出一口氣，旋即就把頭靠在了柳長青懷裡，輕聲低語起來。柳長青的拳頭髮出咯嘣的聲響，看向張永年年眼神也再度恢復了犀利。

綠竹的問題，暫且告一段落，眼眶泛黑的柳長春，又給眾人算起了經濟帳，距離交錢的日子已不足半月，錢雖然湊出了不少，但礙於總量巨大，也只是剛剛過了一半，若正讓台使上門要錢，恐怕齊王的動作，也就可以更肆無忌憚了。

“咱們現在還有兩尊佛像，正留在府裡呢，現在過半的人手，都給派出去了，本來定了貨的兩家又遲遲不來取貨，要是到時候交不出錢，可就給他們一個揪住咱們的理由了。”柳長春難得得了清閑，可每天看著還未售出的產品，又開始擔心了起來。

“還是時間太緊張了，要是能多出半年時間實施，籌錢一定會容易很多的。”顧遠攤手後摸了摸腦袋:“不對啊，怎麽都沒人抱怨，這幫王八蛋要錢太多了的。之前豆腐鋪子又基本沒有人工支出，柳家鏢局要養活這麽一大堆人，哪來這麽多的利潤啊?這分明就是刻意刁難。”

“實在不行，也只能把家裡的田產給賣掉了，你們對那個計劃，那麽有信心，挺過這段時間，可還得繼續執行啊。”柳長青把仇月凝往懷裡摟了摟，像是在對一直苦心經營的妻子道歉，到最後還是沒能保住祖先留下、她一直守護的財產。

柳長青下定了決心，臉上苦笑也逐漸淡化，他輕揉了一下眼角繼續道:“黃家和劉家都有意，買下西邊的田產，只是咱們著急籌錢，估計價錢得大打折扣，所以剩下的佛像，還是得盡力地去售賣。”

“這兩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估計都得玩命壓價。黃家盼著我們家倒台就不談了，劉家連咱們五六年前押鏢的錢，都還沒付清呢。”柳長春捋了捋蓬松的胡子不禁埋怨道。

想到眾人沒日沒夜地乾活，卻還是力有未逮，柳長春也只能認命，想到此處其精神也萎靡了下去。

“我記得賣給劉家的那尊佛像，不是已經出發了嗎，怎麽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劉家呢?”顧遠撓了撓頭不解的問道。

“你對這些家族的事，還不太了解。自兩漢以後，加上賜姓和依附的，劉家人壯大已有數百年了。不光族人數量眾多，不同的分支旁系，也是不計其數。光是咱們南楚，就有四大分支之多，其下再劃分出不同家族，就更難數得清了。說起來本朝的這位蕭氏皇帝，就是其中一支的外甥呢。”

柳長春用桌上茶碗分出四堆，又用手指上去道:“有意我家田產的呢，是西邊一支底下的人。而已經送出去的那個呢，是南邊的一家要的，得給人送到蘭陵去呢。”

“啊?蘭陵不是在北邊嘛，你們做跨國生意，就不怕被人說通敵啊！”顧遠用手比出人形越過邊界的樣子，旋即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說的那個，不在大楚境內的蘭陵呢，是北蘭陵。咱們剛才說的是南蘭陵，還在咱們的南邊，得過了長江才能到呢。”柳長春猛地一拍腦袋，喝了杯水下去道:“怎麽話題扯那麽遠了，我沒事跟你說這個幹嘛，這又不能解決問題。”

“東門那家離得這麽近，咱們為什麽不直接送上門去呢?哪怕尾款結不清也能湊合一下嘛。”

“我都說了，以這家人的摳搜勁，貨到了給不出錢那是正常的，他們要是真一毛不拔，咱們總不能硬搶吧，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了。”

籌錢的事，最後還是由柳長青拍板了，待天明，他就會與去劉家商議買賣田地的事，至此這件事也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年紫熒，也跟著發了話:“你們好像還漏了點事情吧，師姐和我被栽贓這事兒，也沒解決呢。據我所知，鄭成風可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當年他為了給一個案子翻案，可是情願得罪頂頭上司，頂著終身不再升職的風險，都要堅持上報到底的。要是齊王攛掇他上門來拿人，我是很容易走開，師姐現下可不行，她現在背著兩條人命，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語畢她把頭轉向了柳長青，仿佛在埋怨“都怪你，這時候偏偏把我師姐搞懷孕了”。

“這下咱們是被他們給吃死了啊，要不咱們把心一橫，跟著我師父一起，走上一條沒有燈的道路吧！”顧遠把頭上頭巾一轉，兩手在身前虛握，擺了一個風雪山神廟裡，提槍出行的動作出來。

忍了顧遠廢話許久的年紫熒，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道:“讓你小子出主意，沒讓你幫著你師父，把柳家也給並入千機樓。柳家要是真有這種動作，鏢局和府上這上百號人，以後可怎麽辦，他們總不能也靠千機樓養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