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諸位出門助葛某一臂之力。”
打鬥聲早已將眾人喚醒,可聽到他的聲音後所有人卻在遲疑。
他們對這種情況茫然無措,下意識認為只要關上門、蓋被子蒙住頭就是安全的。
僅有零零散散幾名護隊走出。
可他們在驚恐中一身血氣消散近半,根本派不上用場。
看得葛玄連連搖搖頭,壓根不對他們抱有希望。
遙遙望向天字號的幾間房。
“奇怪?怎麽不見這幾位官爺兒的影兒?”
若是能得他們助力會安全許多。
眼下小命要緊,葛玄便厚著臉皮叩門喚道。
“方大哥,你在嗎?”室內空空蕩蕩沒有回聲。
“叩叩叩~~”
葛玄心下著急,煎熬的等待片刻後,一名循著躁動找來的小廝,吞吞吐吐道:“公子,那幾位不久前已經退房離去了,這會室內沒人…”
退房?!
難怪吃完飯時,塌鼻梁說的是‘告辭’、‘下次再會’。
求人不如求己,再耽誤下去葉長修鐵定玩完。到時候滿客棧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跑不了!
葛玄挽起袖子,正要拉這幾人先將就將就。
走到樓梯口後,不遠處一扇門打開了。
一個駝背的矮小身影舉著燭台走出,彎腰拜道:
“老朽代老爺,一同拜見過葛先生!”
鄭重三拜過後,老黃直起身,清了清嗓子扯聲喊道:“都特娘滾出來!別裝縮頭烏龜!”
“否則等這事過去,全都滾蛋!!”
老黃的話比葛玄好使的多,一扇扇客房門打開,全托著燭台走出擠滿走廊。
眼下有高人在未必會死。
但若是斷了吃飯的門路,今後可就難活了。
眾人在商場打滾多年,早就練就了一副厚臉皮。就算前不久還在裝死,這會還是滿臉堆著笑恭維。
客棧外的蜂鳴怪叫不似人聲,聽得渾身發毛心驚膽戰。
要他們去同怪物拚殺是萬萬不敢的,只能期盼高人出手。
“大師,您要我們做什麽隻管吩咐,絕對照辦!”
“對...對!我們的身家性命全依仗大師了!”
眾人滿臉希冀望向葛玄,包括他們的女眷及懷中怯生生的孩子。
現在是綁在一根麻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只能期待高人出手了!
“......”
葛玄哪裡有什麽手段?
但這會必須要穩住眾人,否則必然會大亂。
回憶起前世的聽聞信口胡說道:
“承蒙抬愛,葛某先謝過了。”
“婦女孩童暫時回避。邪祟陰氣重,不宜靠近。”
“血氣方剛的漢子們拿起火把跟我走,去幾個人到後廚宰殺些牲畜拎過來。靈性越足越好。”
葛玄說完後率先下樓,幾名車隊中的護隊,舉起草草製作的火炬跟在後方。
老黃取過去後廚的活計,帶幾個人下到一樓後分行,轉向後廚。
...
客棧前,推開門就看到葉長修與被蠱惑的孔大德打成一團。
說是打也不對,葉長修只是一個勁躲閃。側身時還要警惕會被身後‘宋涯’抓住。
‘孔大德’與‘宋涯’二人雖仍具人形,可怪異的舉止與扭曲的神色,不會有人能將他倆當人看。
護隊們高舉火炬靠近,本拖著二者的葉長修在瞬間失去了吸引力。
孔大德與宋涯雙雙放棄腎虛,卷起腥風衝向人群。
眾護衛驚嚇中踉蹌著連連後退,亂作一團。火把更是險些脫手,顯然忘記了葛玄先前的警示。
回過神,後知後覺發現預想中的襲擊沒有到來。有人壯著膽子向前看去,正見到是葛玄雙手背後擋在二者身前。
護衛們面面相覷,有些臉熱。
若是叫他們同強人拚殺,沒人會有怨言,那本就是職責所在。
可撞鬼這種事卻過於離奇,他們往日隻當玩笑話聽,真到了眼前誰都沒招。
有人壯著膽子拿起火炬跟著站起,發現那兩隻鬼物根本不帶睜眼瞧他們,兩雙眼全都死死盯在葛玄身上。
壓力頓減!
見高人神色平靜,必定是留有後手!眾人打起精神,多了幾分膽氣。
殊不知,他們眼中的高人實際早已慌成一團亂麻!
只不過是被心境給強行冷靜罷了...
“呼~~”
葛玄先前慌亂時未曾留意,冷靜後再看。視線中,兩人身上如同‘套著’一層淡灰色的薄薄霧氣。
在進入火炬范圍後霧氣變換連連,有些部位甚至消散不少。
可他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手段。若是喚出金雷,能不能破局不知道,但他身後這群人至少會被劈死一半。運氣再背點,說不得先劈自己…
“先生…葛先生!老朽來了!”
僵持之際,老黃與一股濃鬱的血腥氣一同到來。
持火炬的漢子給他們讓開道,只見老黃手中提著木桶,桶中還放著一隻脖頸斬開一半、渾身抽搐的公雞。錢老板也提著個木桶跟在後面,直視到葛玄略帶審視的視線時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這家夥有所隱瞞!
現在不是同他計較的時候,葛玄揉了下眼睛緩解異物感,指示道:
“來得好,把桶中的東西倒出去。”
“哎,得嘞~”
見過葛玄坦然同鬼物對視的神異,所有人早將其捧為主心骨,抬起木桶向前潑去。
遍地殘肢抽搐著,雞鴨魚血混雜一地,腥臭難聞。
兩隻鬼物僅僅掃了一眼,又飛速轉回身。似乎對其並不敢興趣。
“沒作用?這也不靈啊…”
“別吵,大師正要做法!我們看著就是了。”
“.…..”
在看到霧氣後,葛玄的眼睛這會癢得厲害。
眼皮下仿佛有百隻小蟻鑽來鑽去。鬼物身上的霧氣更是一個勁朝他湧來,似是試圖侵入他的體內。
鬼物膽子漸大,竟朝他緩緩伸出了手。
就在快要接觸時,葛玄體中內觀小人不受控制地自行運轉起來。位於天衝魄的玄關炸閃一瞬,勾動剩余的三道金雷便要一同迸發!
同鬼物對視時葛玄沒慌,這會兒體內的變動卻令他心神激蕩!
‘真要了老命了,這是生怕我死不了?!’
‘不行!絕不能放出金雷,否則全都要死!!’
葛玄將心神沉下,竭力抑製金雷出關的衝動。
而外界,只見他長發無風飄起,周身籠罩在一淡淡金光之下。
心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意識與肉身嚴重割裂。而身體緩緩融入了夜風,隻留下意識飄蕩。
這種玄妙的感覺葛玄並不陌生,每一次喚來金雷,他都會有這種會與環境合為一體的錯覺。
只是這次他竭力抗拒,冷聲爆喝:
“收下祭品,速速退去。”
“否則…真當我葛某,不敢誅邪否!!!”
中正雄渾的嗓音並不大,卻帶有雷霆般的威嚴與穿透力。
陣陣回音逆著風蕩向四面八方,驚起百家燈火。
聲音遙遙蕩向天際...竟將雲層都震出一道了裂紋!遠遠望去,裂紋後露出了毛月亮的輪廓。恍惚間,仿佛有一顆冷漠無情的碩大眼球在透過雲層窺伺此地!
此夜注定難眠,卻讓人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
打鬥聲熄滅後,環境陷入一片死寂。人群驚懼的粗壯呼吸聲、鳥啼蟲鳴、老貓叫春...在這種背景下數倍放大。
唯獨少了縣城中最常見的聲音——犬吠!!
葛玄早注意到, 諾大一個陵安縣卻鮮有犬,平民區更是連一隻也沒有。
這很不正常,在類似背景下的另一個時代,犬類充當著警惕,與肉畜的身份。
不說家家戶戶蓄養,但一條街道至少有一兩戶會飼養。
現在,百裡無犬吠。
要麽是無人飼養,要麽…早已被人宰殺!
聯想起家家戶戶門前的罩布籠子,以及遍塗大門的黑狗血。
真相如何並不難猜。
葛玄忽然回憶起叁丹經所說‘萬靈均具備玄性’。
而滋養玄性最簡單的辦法,除了老老實實汲取日精月華外…
便是掠奪其他生靈的‘玄’!
陵安縣的表面安穩...正是一具具狗屍以‘玄’作祭。
基於此,葛玄招手示意身後人上前,再端上一個木桶。
兩道金雷強行納回玄關,只有一道著實無法消散,葛玄只能盡力疏導散去,取一絲雷光納入嗓中,爆喝一聲:
“把兩人放下!!”
聲浪滾滾襲去,半空中幾縷電弧躍起又消散,撞向兩人。
這一聲,仿佛不是葛玄在言語,而是來自蒼天的回響!!
兩人體表霧氣止不住晃動顫抖,最後竟如迎風柳絮似的消散。
‘撲騰——’‘撲通——’
宋涯與孔大德身形一前一後撲倒了地上,客棧中看呆的眾人卻無一人敢上前查看生死。
“扶進客棧吧。”
葛玄佇立在門前,久久眺望遠方。瘦削背影好似雲崖上的勁松,孤高而傲然。
“不用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