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仙錄 第22章 行書山（下）

不遠處的草叢再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李寒崖雙耳微動，屏息凝神，雙眸如電，緊緊盯著聲音來源。

“不會又是熊虎之類的東西吧...”

正思量著要不要先發製人，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黑影彈射而出，徑自落到自己面前，輪廓漸漸清晰。

“嗯?”

李寒崖看著面前這人，隻感覺有幾分熟悉。

“相公！”那人一襲紅衣，面如霜雪，氣質冰冷美豔，開口就差點讓李寒崖跪在地上。

“我啥時候有媳婦兒了，我怎不知道。”李寒崖腹誹一句。

“相公不記得我了?我是展眉啊。”紅衣女子看李寒崖遲疑，雙眼情意纏綿，淚光粼粼欲落。

“展眉...展眉...展眉！”

李寒崖默默咀嚼著這個名字，正思量著，腦海中忽如一道閃電劈過。

“想起來了！展眉，你會驅影！”李寒崖面色欣喜，脫口而出。

“嗯嗯嗯。”那展眉撥浪鼓似的點頭，伸手就去解李寒崖的衣服。

李寒崖一把捏住她探過來的柔軟小手，望著她躍躍欲撕的樣子，疑道，“你不是會驅影嗎。”

“對啊，但是跟咱們現在這事有什麽關系嗎?”展眉雙目含情，臉色緋紅，隻盈盈打量著他。

“當然有關系。”李寒崖正色道。

“什麽?”

“你快變成另外兩個展眉，咱們玩4P。”

展眉露出又驚又怒的表情，美眸猛地睜大，“！?”

李寒崖卻不以為意，淡淡說道，“這叫對影成三人。”

“渣男！”那“展眉”目露凶光，脫出而出。

李寒崖冷笑一聲，一字一頓道，“哼，妖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大威天龍！”

“嗯?”

楚雲白在識海中聽著李寒崖的虎狼之詞，嬌軀猛然一震。

書山本身就是一個法寶，不具備神魂和自我意識，生成的環境是基於被考驗人的識海和記憶。

“這李寒崖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懂...4P是什麽，對影成三人又是什麽??”

識破了這假的展眉，李寒崖感到心滿意足，篤定地繼續前進。

片刻之後，他停留在一片廢墟面前。

李寒崖從容平和的臉龐上第一次浮現出了糾結和震驚之色。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充滿現代氣息的廢墟！

斷裂的鋼筋水泥柱子，隨手丟棄的易拉罐和塑料瓶，還有胡亂橫在地上的石油桶。

“嗯?！”

他按捺不住內心的顫抖，渾身緊繃，大踏步走上前去，就地查看了起來。

“看來已經廢棄很久了...”

“這裡怎麽會有前世的東西?這不可能！”

這時。

一個念頭沒來由出現在他的心中，叩問著他的靈魂。

他緩緩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一扇門。

那扇門散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輝，就鑲嵌在一處嶙峋斑駁的石壁上。

“從這裡穿過就可以回家。”

這個念頭簡單而明晰。

李寒崖瞳孔驟然一縮，身子卻沒有繼刻前行。

“我能回去了?”他想。

“不行。”他隨即否決了這個想法。

“我現在是李寒崖，在這個世界也有家人。我在這裡沾染了許多因果，不能這樣輕易離開。”

“最少要了結手頭的一些事情，再離開才好。比如，把二哥一家安頓好，把蘇長河的錢花光，跟美少女貼...”

想到這裡，他眨了眨眼，那扇門逐漸模糊，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見了。

繼續向前走著，卻見一名武者模樣的人正盤腿坐在一顆大樹下，默默吃著半塊乾餅。

腦海中忽地植入一個念頭，告訴李寒崖，這人叫作【王五】。

那“王五”笑了笑，伸了個懶腰，用嘶啞的聲音招呼道，“呦，這不是寒崖嗎。”

李寒崖對王五拱拱手，徑直走了過去。

可能這人確實是自己的朋友吧，無中生友。

“王五，還有吃的嗎?”

“喏。”這王五在懷著摸索片刻，掏出半塊乾餅，徑直向李寒崖投了過來。

他得了餅子，笑吟吟來到王司馬旁邊，也不吹吹，一屁股在地上坐定，就地啃起了乾餅。

不知為何，他忽地又想起展眉。

怎麽就感覺展眉和餅子有很強的聯系呢?

正胡亂思量著，耳畔卻傳來王五的聲音。

“我說兄弟啊，你看著可真不像讀書人。”

“嗯?”

“讀書人哪有你這麽壯實的。我這個鍛體境中期都奈何你不得。”

李寒崖聽到【鍛體境】這個詞，心思跳脫，忽地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修行體系知道的不多，遂問道:

“武道有哪些境界?”

那王五得了向讀書人賣弄知識的機會，頓時來了勁兒，大屁股一挪，如山傾般動了兩下，湊在了李寒崖身旁。

他壓低聲音道，“我說兄弟啊，這可是不傳之秘啊，兄弟我就偷偷告訴你啊。”

李寒崖擺出一副“我絕對不說”的表情，默默點了點頭。

“你們書生修得是【浩然氣】，是人氣，我們武道修得卻是【兵煞】，又稱龍氣。一共有七個境界，分別是鍛體、通脈、開山、凝煞、登龍、武聖、武尊。每個大境界又有九個小境界， 但一般隻以前、中、後、大圓滿等代稱。”

李寒崖默默點頭，儒道好像也有七個境界，前三境是自見、修身、君子。

武道的【鍛體】，儒道的【自見】，道門的【胎息】，這都是剛入門的境界，是可以通過鍛煉肉體、讀書感悟、吐納打坐就能修煉的初級階段。

“武夫倘若達到登龍境，能有多少壽元?”

那王五滿臉胡茬，樣子粗獷，他頓了頓，沉聲道:

“我也是聽說的啊。步入登龍境，壽增五百，步入武聖境，壽增千年，真靈不滅。”

李寒崖默默咀嚼著王五這番話，內心驚雷炸響，愈發狐疑起來。

“聖人對標的應該是武道的巔峰，武尊...武聖都能壽有千載，那聖人為什麽隻活了八十六歲?且不說聖人，尋常大儒也不過百年壽元。”

“為什麽儒道不一樣呢?”他想。

“怎麽樣，要不你跟我修武吧?”王五拍了拍李寒崖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神忽地熱切起來。

“嗯...”李寒崖略做思考，道:“還是算了。”

“怎地啊，你不想活五百一千歲啊?”王五有些愕然。

李寒崖拍拍身上的土，硬朗的臉上古井無波，淡淡道，“蓋文章者，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讀書人，持筆傳書，以著青史，身隕而志不滅，豈能戚戚於百年光陰！”

話音未落，隻覺天旋地轉，繼而平地驚雷，山峰陸沉，眼前的一切倏忽間崩碎無蹤。

化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