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耳畔傳來一個斯文的男性聲音,聽起來像是蘇長河。
李寒崖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呈“大”字躺在地上,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書山測試結束了?”
他的腦海漸漸恢復清明,逐漸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包括自己剛才裝的逼。
希望沒有人看到。
蘇長河似乎比自己早一些醒來,此時正負手站在原地,投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用拉你一把不?”
李寒崖搖搖頭。
他定定坐了片刻,拍了拍土,默默站起身來,揉搓著太陽穴,思忖道,“這書山大概有混亂神識的作用,自己剛才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誰,隻遵從本能和本心在行動。”
心念急轉,忽地又感到一陣牙酸,倒抽了口涼氣,“這書山應該沒有裁判官吧,要不還真是社死現場啊。”
想到這裡,李寒崖轉臉看向蘇長河。
只見蘇長河臉上掛著閑適的表情,一副“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樣子,神色自若地左右踱步。
他湊到蘇長河耳邊,低聲問道,“長河兄,你在書山裡遇到什麽了?”
“嗯,沒什麽,就是破財免災唄。”蘇長河淡淡應道。
“嗯?”李寒崖有點不信。自己明明遇到了熊,美人,無中生友,怎麽他看起來這麽淡定?
這時。
楚雲白緩步從大成殿中走出。
那精巧絕倫的書山法器已經收回她的手中。
“各位學子,書山測試已經結束,對你們資質的測評會由國子監統一進行,下面請大家準備進行授才氣。”
“嘶...”李寒崖忽地產生了前世被人窺屏的感覺。
“她不會都看到了吧?”
這麽想著,大成殿的正門再次被打開。
其實,拜聖人並得到聖人的認可後,便可以接受才氣灌頂了。
行書山完全是一種資質測試。
“靜坐!”主持測試的博士悠揚的聲音再次響起。
李寒崖整理衣襟,默默在地上盤腿坐定,雙眼微闔。
“入定!”
儒門的入定與道門不同,乃是引導自己的神識進入【文海】。
【文海】浩渺龐大,無邊無界,是古往今來無數大儒學者意識的集合。
但以新入門儒生的境界,也就是在表層蹭一蹭。
李寒崖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聖人語錄,引導自己的意識緩緩下沉。在他看來,這跟深度思考區別不大。
數息後。
他隻感覺體內【浩然氣】被激發,正自丹田出發,經巨闕、升陽等穴位,迅速周行全身。
此時,一道道精氣在聖人像左右匯聚,仿佛燃燒著元神的狼煙。頃刻後,化作一道肉眼幾不可察的法光,如燕子歸巢般,向盤坐在地的各位學子頭頂疾馳而去。
整個廣場上瞬間神光閃爍,籠罩諸人身影,從虛空中化成有形有相的文字,在諸人身上盤桓縈繞。
李寒崖隻感那氣息自天靈蓋緩緩湧入,雖只有一道氣息,卻如浩瀚江海源源不絕,身體頓時一輕。
“才氣入體。”
那才氣與體內的浩然氣相互勾連,一陣莫名的情感在心頭湧起,或平靜,或憐憫,或複雜...
數不清的佳句華章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李寒崖猛然睜開雙眼,眸子中青光流轉,明亮一陣,遂轉為淡薄。
“呼...”
他拭去額頭的汗珠,長籲一口氣。
我李寒崖再入儒道修身境界!
......
“嗯?讓我瞧瞧,這李寒崖什麽資質!”
陳思元面色沉靜地站在窗邊。
吳慎正坐在王肅對面,伸手抓向他手中那張宣紙。
“就看一眼!”
見王肅死不放手,吳慎急得吹胡子瞪眼。
眼看兩個又要用神通開始對線。
“咳...”
三人一齊轉過臉。
楚雲白正端端站在門口,俏麗的眸子在三人臉上掃過。
吳慎張了張嘴,然後選擇了沉默。
陳思元俊朗的臉上,兩條窄眉微微一皺,“難不成?”
王肅“哼”了一聲,徑直展開宣紙。
上面隻用朱筆寫著兩個字:
李寒崖:甲上。
“啊?”
王肅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做足了大儒派頭,才繼續念道:
“虞子期,乙上。
蘇長河,甲下。
趙安世,乙下。
.....”
對讀書人而言,資質的評價只要用於修行儒道,對走官場仕途沒有任何影響。
因此,很多達官顯要的公子往往也並不在乎什麽資質評定。
但倘若要外放成為一方主管,資質又是極為重要的標準。
蓋因地方州府長官需要掌管當地的國運之力,還要處理魔教、妖族、前朝余孽的威脅,必須能打。
待王肅念完,吳慎才看了看王肅,滿臉寫著不信:
“嗯,甲上?書院都多少年沒出現甲上了,是不是書山出了什麽問題?”
楚雲白從掌中翻出書山,隻輕輕一彈,一道青氣自書山中飛出,落在三位大儒面前。
那青氣在案幾正中落定,翩躚翻動,重組成一行文字。
文章者,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
“此句,已入文海。”楚雲白解釋道。
三人定定凝視著這行文字,仿佛有了某種默契,一齊陷入了沉默中。
吳慎沉默片刻,眼神複雜,歎息道,“可惜, 可惜啊!”
另外兩人被他忽如其來的感歎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遂齊聲問道:
“怎麽了?快說!”
“可惜沒能成為我的門生啊。”吳慎一拍膝蓋。
“文字精煉,但意味深長,立意無窮啊。”王肅喃喃說道。
“嗯...”兩位大儒先後發表了看法。
只有陳思元仍然沉默不語。
兩人定睛去看,卻發現他頭頂青氣盤旋,周身氣息奔湧不息,仿佛置身於大江大河的中心。
“老陳要突破了??”吳慎差點啊出聲來。
他們三人卡在【正心境】中期已經很多年了。
儒家修行與其他修行體系不同,武夫就是幾十年如一日打磨肉體,道門就是日複一日吞吐天地精氣。
唯有儒門,靠的是頓悟,是突破心中執念。
聖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
在儒門,一日悟道,直接從【自見境】一路突破到【立命境】也不是不可能。
比如楚雲白就是二十八歲便突破到【立命境】初期的絕世天才。
在另外兩位大儒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陳思元猛然睜開雙眼。
只聽他臉露恍然,喃喃說道,“這些年,我常常質疑,文道是否不如劍道?劍道能斬不平,文道是不是不如劍道?但我今天才知道,我錯了啊,錯的太遠了。”
言罷,他拍拍衣袖,抬頭望向國子監窗外。
忽地,一道凌冽青氣直衝雲霄,如劍如書,將國子監上空的重雲瞬間洞穿!
陳思元,突破至【正心境】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