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崖自是知曉,自己如何逃出生天,勢必要給楚雲白一個合理的解釋。
“坐。”
今晚的楚雲白,身著金色雲紋素白袍,秀發被玉簪挽住,憑白添了幾分英氣。
在楚雲白的注視下,李寒崖和蘇長河一左一右坐定。
趙子逸轉身出門,反手把門帶上。
兩人將將落座,便聽楚雲白疑道,“你受傷了?”
李寒崖苦笑一聲,亮出血肉淋漓的右手。
所謂十指連心,所幸自身得【一虎之力】加持,否則在尋到蘇長河之前,早就痛得叫出豬聲了。
楚雲白玲瓏面龐如罩寒霜,將冰涼的右手緩緩搭在李寒崖腕上,嘴唇迅速開合:“我在此地立下規則:病者可自醫。”
話音方落,李寒崖隻覺一股暖意流遍全身,帶著蓬勃的生命力向著傷口匯聚,頃刻之間,那血肉淋漓的右手已恢復原樣。
“......”
李寒崖望著自己恢復如初的右手,一句“鬥宗強者、恐怖如斯”差點脫口而出。
楚雲白收回目光,左手指節敲擊著桌面,淡淡道:“說吧,一個細節都不要遺漏。”
李寒崖默然想了兩息,決定將所有細節全盤道來,隻隱去與《仙錄》有關的東西。
畢竟,楚雲白沒有當場立下規則,讓自己和蘇長河將什麽時候獎勵自己的事兒都抖出來,就表示還是信任自己的。
自己做的事本就沒什麽貓膩,只是前後得了《仙錄》神通的加持。
於是,李寒崖沉吟一下,將夜半驚醒、走廊遇敵、逃出生天、尋找蘇長河的過程,一五一十都說了。
蘇長河也說了自己的經歷,大概就是夜半出來如廁,發現自己被困在茅廁,正與李寒崖所說形成印證。
楚雲白默默聽兩人說完,方才開口問道:“你們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兩人想了一會兒,先後搖頭表示否認。
楚雲白望著兩人,語氣漸漸嚴肅,“你們知道奪舍吧?”
兩人又一齊搖頭。
“這奪舍...便是以元神寄生在他人泥丸宮內。你們是不是覺得,這奪舍是標準的邪道法門兒?”
兩人又一齊點頭。
楚雲白冷哼一聲,眸子定在李寒崖身上,一字一頓道:“奪舍,是正兒八經的道門正法。昨夜有道門高手潛入國子監,奪舍一人,驅鬼一人,意圖將你圍殺。我們儒門沒有拘魂之法,因此讓他走脫。”
“......”
李寒崖心中一駭,頓時覺得這個世界真tm有點邪門。
這玩意兒也叫正道法門?
那這個世界的邪教都該用些什麽法門?
“你們先回去吧。近日就是分配師長和見習府衙的拜師禮了,你們不要受今天事情的影響,好好準備。”
李寒崖和蘇長河回到宿舍,一夜折騰,身心俱疲,自是無話。
翌日。
蘇長河又不知從何處借了書,將書端放在膝上,正倚在床頭閉目沉思。
李寒崖摸出千裡傳音玉,開啟神念,灌入信息。
不知為何,每次往玉裡注入信息的時候,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就像前世擠破塑封薄膜上的泡泡一樣。
“在嗎?展眉眉。”
手抖了。
他趕緊將第二個眉字刪去,重新發了一遍。
等了一會兒,玉中浮現信息。
“嗯?有事嗎。”
李寒崖斟酌了片刻,才試探性問道:“你們真武道,有奪舍之法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這傳音玉,應該沒人監聽吧。”
李寒崖突然開始擔憂,這傳音玉不會是公屏聊天吧,那自己豈不是社死。
“放心。”
得了展眉的回復,他才簡要把昨晚的事情講了一遍。
又頓了片刻,見展眉回道:“只有陽神老祖或金丹老祖才能施展奪舍。”
胎息,練氣,築基,陽神,金丹,道胎...
李寒崖回憶起展眉說過的道門修行體系。
“嘶...如果對方是陽神或者金丹,這說不通。我這種臭弟弟也值得某位老祖出手?”
但他沒有問展眉。畢竟,這種事還是不要把人家牽扯進來比較好。
於是又隨便扯了幾句,直到展眉說“要去忙了”,李寒崖叮囑了幾句你知我知,才關閉傳音玉。
李寒崖突然發現,其實展眉雖然看起來高冷,但人還怪好。
至少她不會說“我去洗澡了”“呵呵”“你說呢”這種話。比自己前世認識的那些“高冷”女神強多了。
結合此前在道觀遇到的莫名凝視,李寒崖忽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真有某個道門老祖在尋我晦氣吧...”
“那就只能讓楚媽媽罩著我了...”
李寒崖默默決定,自己最近一定要老老實實苟在國子監,當一個出色的自習室佔座狗。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有人恨不得住在自習室不走了,說不準也是面臨道門老祖的追殺呢。
“哎,我李寒崖命運多舛啊。”
正喟歎著自己的命運,門外響起敲門聲。
門口傳來趙子逸的聲音:“寒崖在嗎。 ”
李寒崖應了一聲,趕緊跑去開門。
趙子逸面色有些嚴肅,“有人找你。”
“嗯?”
“江,江寧。”
李寒崖頓時明悟。大抵是李睿雲和王官的家人。
他跟著趙子逸一路左轉右轉,來到會客廳。
一進門,便看到廳內零零散散坐了五六人,分成兩波。
左邊一人高高胖胖,酒糟鼻,帶著一名精瘦漢子,他也是認得的,這是王官的家人。
右邊一人清瘦俊逸,面相柔和,書生打扮,背後還站了三四人,他卻不曾見過,大抵是李睿雲的家人。
李寒崖進門敘了禮,那高胖漢子率先開口道:“我是王官的父親王清,我這次來是...”
待漢子說完,右邊那書生面色沉靜,沉聲道:“我是李睿雲的兄長李慕雲。”
李寒崖將始末又述了一遍,交割了兩人遺物、骨灰,兩家人方才離開。
待到將王清送走,與李慕雲一行走到街口,李慕雲看四下無人,將李寒崖扯到一邊,面上仍舊古井無波,嘴上卻如驚雷迸發,冷笑道:
“小兄弟,我弟弟近日托夢給我,說是你將他毆打致死啊...”
聽到這話,李寒崖心裡一跳,第一反應是:那我和王官就該死嘍?
但他壓住心緒,只看著李慕雲,道:“我卻不曾乾過昧良心的事。”
李慕雲眯著眼睛,凝視李寒崖片刻,方才緩緩說道:“那便好。”
言罷,仍舊冷著臉,隻一拱手,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