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崖深陷群鬼包圍,面色凝重,飛快思索著蛻逃之策。鬼市范圍不會太大,只要衝出這個集市口大概便安全了。
自己身上有【浩然氣】,尋常的鬼物不能欺身,不然他們早就一哄而上,將自己分食而盡了。
目前威脅最大的是眼前這位【街巡使】。他顧盼間龍行虎步,周身鬼氣森森,不知是不是鬼王一類的人物。
周邊諸鬼乾脆也不裝了,紛紛露出本身死相,或斷頭折腰,或血肉模糊,或殘缺不全,儼然都是些枉死之人。
一道道貪婪怨毒的目光落滿了李寒崖身體的每一處。
他們自己固然會被讀書人的【浩然氣】所灼,但他們可以等待街巡使先將李寒崖製住。
“本官寬大為懷,你自行交割罷!”
那街巡使停在李寒崖面前,雙目圓睜,虯髯倒豎,一陣陰風掠過,手中已多了一把削骨刀。
李寒崖白了街巡使一眼,心中不懼反怒,一股無名怒火在心中激蕩。
“這些枉死鬼不去尋那亂兵、匪衛、青皮的麻煩,反而在這虛設訪市,陷害誤入其中的無辜良人...正經人誰帶冥幣出門,這不是敲詐勒索是什麽??”
“果然,不管在哪個世界,都tm是誰強誰有理,弱的不敢惹強的,隻好就去欺辱更弱的...”
街巡使和群鬼看李寒崖臉上表情凝滯,以為他被嚇破了膽,有些怨氣重的已然眼含血淚,發出嗚嗚咽咽的哭嚎聲。
一時間,其他厲鬼也被牽動,哭嚎聲遂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仿佛將此地化作地上煉獄。
“還不速速動手?”
街巡使伸手向前一遞,帶著那攤主和瞎子欺上前來。
這時。
他們方才聽到李寒崖嘴唇微漲,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我QNMD。”
緊接著,他周身泛出淡淡的青色輝光,右手一把抓住那斬骨刀,左手正握成拳,攜著破風之聲直貫街巡使天靈!
楚雲白剛準備睡下,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出所料,緊隨而來的是“咚咚咚”的敲門聲,然後是熟悉的“楚祭酒,不好了...不好了”。
她秀美的眉峰微顰,起身披上儒袍,氣衝衝推門而出。
“大半夜的,吵什麽呢?”
楚雲白低頭打量著一臉焦急的來人,卻是她的學生趙子逸。
趙子逸知道自己的老師起床氣頗大,因此還求生欲極強地保持著作揖的姿勢。
......
“起來起來,快說什麽事。”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楚雲白打個哈欠,語氣柔和了不少。
趙子逸抬起眼,瞥了眼楚雲白的臉色,忙說道,“老師,南郊訪鬼市出了點問題。”
“鬼市...有人闖進去了?”楚雲白略一思索,立即察覺出了問題,“這鬼市巡城,也不歸國子監管啊。”
趙子逸似是早知有此一問,忙補充道,“老師,是這樣...有個書生誤入鬼市,叫了...點吃食,然後不出意外被那街巡使拘了...”
“走,救人去。”一聽是讀書人的事,楚雲白不再說話,抬手就要拽著趙子逸出發。
“老師,等,等一下。”
“嗯?”楚雲白頓了頓身子,停在趙子逸一指處。
趙子逸隱約感覺有什麽東西撞了自己一下,但他什麽都不敢想,連結巴的毛病都暫時消失了,“那書生不僅不...害怕,還狀著膽子向街巡使還擊,現在正在拳,拳打南郊訪,咱們再不去,那,那街巡使就要被他打死了。”
“?”
這下是楚雲白面露疑惑之色了。
“你確定是書生,而不是鎮撫司那些丘八喝醉了酒,或者道門牛鼻子在那釣魚?”
“祭酒大人,學生十分確定。就是鎮撫司左千戶差人給咱送的信兒,巡城玄騎說那人周懷【浩然氣】,必是讀書人無異。”趙子逸連珠炮般將事兒說話,長籲一口氣,儼然一副說慢了就要挨罵的樣子。
“嗯...”楚雲白默默應了,再次抓住趙子逸的右臂,嚇得他身子一縮。
卻聽楚雲白肅然說道,“我在此地立下規則,此處距外城南郊僅有百米。”
下一息,天旋地轉,周遭的景色飛速變換。
“大人,別打了別打了,知道錯了...”
在一番激烈交流後,一群人又心平氣和坐了下來。
李寒崖大馬金刀坐在一處石墩上,下首以街巡使為首,黑壓壓跪滿了一地鬼物。
由於【一虎之力】和【浩然氣】的加持,李寒崖完好無損,那些鬼物卻是人人帶傷,個個破皮。
簡言之,對方無法破我的防,我隨便打對面。
李寒崖發現,本來活人是很難直接以物理方式傷害鬼物的。畢竟鬼者,無形也。
但只要張開自己腦門上那隻便宜“眼睛”,他不僅能看到他們,還能直接對他們使用物理方式進行親密交流。
大概這就是“以理服人”吧。
他左手握住那把斬骨刀,右手平攤,上邊放著那本《太史仙錄》。
“果然,城郭內陽氣這麽重,能生活在此處的鬼物,也不是多麽強大,連《仙錄》都不配上...”
李寒崖合上《仙錄》,臉上露出些許失望之色。
“也正常,就如同小人物不配上史書,小妖怪也上不了這《仙錄》。”
諸鬼見他臉色陰晴不定,還以為這活太歲還在生氣,一個個哭天搶地鬼哭狼嚎起來。
“哎。打歸打,但這些人也都是被怨氣蒙了心。”
李寒崖將《仙錄》收好,目光在諸鬼見逡巡一圈,正色道,“各位老鄉,在下真的是誤入此處。你們要是有什麽冤屈,不如說與小生,將來若能步入仕途,定當為諸位主持公道。”
“......”
這話卻如小石子沉入池塘,不僅沒激起漣漪,反而教群鬼面面相覷起來。
“嗯?”
那街巡使壯著膽子抬起鼓著包的頭顱,恭恭敬敬說道,“這位大人,我們不是不想報仇,只是我們都想不起仇人是誰了...”
說到此處,諸鬼猙獰之色漸消,臉上反倒都掛上了戚戚之色。
“這...”
“他們是前朝之民,死了千八百年了,自是想不起那舊日恩仇。”
遠方飄來一個聲音,替李寒崖回答了他心中的疑問。
李寒崖循著聲音望去,卻見集市口站著一名身量豐潤的俏麗女子,身旁還立著一名儒生打扮的微胖男子。
“楚...楚祭酒?”
一時間,李寒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現在的坐姿像個山大王一樣,既不儒也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