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利宗弟子穿白袍,胸口有“銘”字為憑。玄一手提一大包銀錠,大搖大擺走在前頭,與那看門執事大咧咧笑道:“三個大人、兩個小孩,進鎮多少錢財?”那執事是個中年魁梧的武者,面色也無波瀾,開口道:“一人五兩,總共二十五兩。”
玄一驚訝退步,怎呼起來:“啥,二十五兩?也太貴。前番南山口才收我們一兩銀,你們怎麽收這麽貴,難道是看出我們有錢故意坑我們?”武者不耐煩擺手:“我們便是這規矩,無論老弱都是五兩,其他山門也是一樣。有錢便過,不然莫要打擾。”
玄一回頭看青天道士,氣憤道:“師傅,他們太黑心。過個路,便要這麽多錢,你打他們一頓,替民除害!”道士、和尚也一樣不高興,獨腿道士笑道:“小娃說得對,什麽破規矩,這不成了攔路搶錢,讓老道過去一掌把他們打翻,看他們以後還敢收一文錢。”道者道:“客隨主便,既然是人家的地盤,自然要聽人家規矩。這樣吧,我獨自進去,你們四人等在此處。待我回來,咱們便趕路前往五同寺。”
“也算好辦法。”幾人一樣同意,玄一又拉住道者,笑道:“嘿嘿,師傅。天色將晚,今夜肯定又要露宿荒野,不知晚飯如何安排?”“要師傅給你帶燒雞來嗎?”玄一使勁點頭:“師傅,如今咱們可有錢了,不用小氣。我一人便能吃兩隻燒雞,五個燒餅。弟弟能吃半隻。那就帶三隻燒雞,十塊燒餅吧。”
獨腿道士、獨臂和尚一旁饞得流口水,跟著道:“好心道士,給我們也帶幾壇燒酒、幾斤爛肉。”玄一不悅掐腰:“哼,你兩個都說自家有金山銀山,要吃肉喝酒先拿銀子來?”道士、和尚一塊兒窘迫撓頭,笑道:“哎,出家人慣吃四方,哪裡會帶什麽金銀。先饒我們幾頓,以後還你金山銀山也行。”道者微微一笑:“道士和尚是一家,自然不會讓二位受餓。我這便去了,你們耐心等候。”
道者入鎮後,街上一如往常熱鬧,路過那家曾騙過他們的“瑞器神兵坊”,店門依舊查封。走到“誠嘉”當鋪前,卻見一群紅衣宗門子弟鎖了兩人走出門。道者一看,那二人一老一少,正是誠嘉當鋪老掌櫃和小二。
掌櫃老者眼眸也尖,看到道者急指著大喊:“是他,就是他。諸位大俠,老天開眼竟讓真凶送上門來了,快來拿了他,他才是真凶。”紅衣弟子飛快將道者圍攏起來,道者不解:“不知諸位何事要圍抓小道?”紅衣弟子迷惑看那老掌櫃,掌櫃抬起被綁縛的雙手喊道:“那日便是這道士賣的我封魔匕首。既然我有罪,他自然也脫不得乾系。”聽此消息,紅衣弟子便掏了鎖鏈鎖道者。
道者疑問:“那匕首是我當的,難不成買賣物品也有罪?”領頭弟子冷道:“買賣物品當然無罪,可這掌櫃在宏器坊賣此封魔匕首時,引得玉華宗少宗主白霧驕與我天鑄宗少宗王無陽主搶奪,不想你這匕首邪力太強,將我家少主當場殺死。按銅山鎮子規矩,買賣邪器也是大罪。”道者:“哎,當初我賣的匕首並無邪力,隻一塊普通金子。也曾跟這掌櫃說明,不得給匕首附靈,如今是他犯錯,為何還要鎖我?況且,你家少宗主是被白霧驕殺死,更與我無關呀。”那弟子皺眉道:“你這道士倒是會辯解。你有沒有罪,自有我們大人評斷,不要在這裡拖延時間了。”“好,我便跟你們走一趟。”
道者便和當鋪掌櫃、小二,一同被鎖往天鑄宗刑律堂。銅山下一處石料廠內院前庭,幾十名紅衣武士威風凜凜站立兩旁,一黑袍威嚴中年男子,黑面嚴酷,一副凶神惡煞樣,正端坐一把四方椅子等候。見凶犯三人押到,怒喝一聲:“大膽惡徒,害死我家少主,還不下跪。”
掌櫃和小二渾身打顫,撲通跪下。道者淡定施禮:“福生無量天尊,小道士有禮了。”“這道士是怎麽回事,為何將他押來?”男子皺眉問道。紅衣弟子便實情相告,男子聽後怒罵:“你這無賴混帳道士,原來殺死我家少主的匕首是你所賣,如此還不跪下認罪。”
道者搖頭一笑:“小道士著實不知罪犯哪條?我來銅山鎮買賣物品,山門前也向你們交了稅銀的,理當受你們保護。莫非只要在你們銅山鎮買賣的刀劍,被人拿去打傷人命,賣東西的全要跟著遭殃?”男子眼一瞪:“嘴角刁滑,果然不是好東西。來了我春征虎的法堂,還沒有誰能如此放肆。我說你有罪,你便是有罪。來人,先打他五十棍,看他還有力氣猖狂。”
兩名弟子當即將道者按在地上,不由分說便要打。道者看春征虎一笑:“道者無罪,莫說五十棍,便是五千棍我也無懼。只怕,你自家承受不住這害人的業障。”“打,給我重重的打,看他還敢猖狂。”春征虎怒又一喝。
鐵棍無情落下,啪啪重響,圍觀者紛紛歎息小道士逞強自找苦吃。掌櫃及小二跪在一旁,更是嚇得心驚肉跳,只怕這棍子也到自己身上。道者趴在地上挨打,卻不哀嚎一聲,口裡念念有詞:無心無過亦無罪,刀兵不傷,四時不侵。無心無過亦無罪,天不欺,地護佑。無心無過亦無罪,打來無名去,孽障自造還。……
五十棍打完,兩弟子累得氣喘,可見著實沒有留情。春征虎得意撚胡須,笑道:“挨了五十棍,如今還敢說自己無罪嗎?”道者站起身依然精神抖擻,甚至神采百倍,微微一笑:“道者無罪。你卻有罪,身為一地刑長,濫用私刑,胡作非為,如此你大難臨頭也。”“好你個道士,果然見過些江湖世面,一口不倒金牙,滿身銅皮刁性。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換兩個力氣大的,給我接著打,一直打到他認罪為止,打死他,便算他命賤!”春征虎怒令道。
又換上兩個年輕力壯弟子,按下道者狠勁打起來。道者趴在地上,口中依舊念詞,無一絲痛苦模樣。“有鬼!這樣棍打,便是鐵做的也該打爛,他怎麽一點事也沒有?”春征虎也漸漸察覺不對。“天不敢傷善人,我無罪,你如何能傷我。”道者一笑。
“猖狂,猖狂。這道士身上必有護身的法術,給我脫了他破道袍,再鎖上兩道困靈索,看他還能如何猖狂。”春征虎再喝道。一群人便上前將道者衣袍扒了乾淨,隻給他剩了一條褻褲。“給我接著打,再不認罪,打死為止。”春征虎怒站起身喝道。道者趴在地上,淡然一笑:“你口口聲聲讓我認罪,卻也說不出我的罪名,如此判案當真可笑。”“今日無罪我也要讓你招出十條八條來,使勁打。”春征虎已然氣急敗壞。
棍棒劈啪作響,圍觀者心寒,不知道者還能抗多久。道者閉目念經,神情卻始終不改。忽然院外急慌慌跑了幾個家丁,門前對春征虎喊道:“家主,不好啦,不好啦。家裡遭了瘟神,不知哪方天神降臨,將老太爺、老太母、夫人、少爺,一頓亂打,如今他們全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快要斷氣。您快回去救命呀。”春征虎驚駭站起:“怎會如此,誰人膽敢在我天鑄宗行凶?”
家丁喊道:“不是人乾的!宗門大祭司路過,他說這是天罰,定是我們家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遭到天神的懲罰。必須由你誠心認罪,那天神才肯放過。”春征虎眉頭緊皺,看著眼前正在挨打道者,慌忙喊道:“快停手,快停手。哪有什麽天神,定是這道士作妖法害我家人。難怪打他不疼,他把這疼痛全都轉移我家人身上了,快不要再打他了。”
然而那兩名弟子手已不聽話,還在不斷打向道者。二人面苦叫道:“大人,我們手腳好像不聽使喚了,怎麽辦?”“快!快,拉開他們。”春征虎急得額頭冒汗,忙指揮眾人趕緊去拉,可是剛將二人拉開,旁邊又有四人控制不住手腳拿了棍子打向道者。“啊!”春征虎剛要去阻攔,忽然感覺後背劇痛,好似鐵棍砸在後背。當下滿地打滾,慘叫不停,好似殺豬一般場面。場外圍觀者,一時間也看不明白,怎麽打道士,疼得反而是春征虎一家呢?莫非真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