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璘自然不會將那晚神識探查到的事告訴江老,畢竟不太好解釋,不過他將這些事聯系到一起,早已猜了個七七八八。
如今稍微開口提醒一句,以江老的心智自然也能發現其中蹊蹺。
“江老,當年到底是什麽情況?”牧璘對當年的事頗為好奇,尤其是那個極有可能也是修士的百濮遺族高手。
“唉!”
江老神色一黯,雙眸中似有陰雲密布,風瀟雨晦,往事如暴雨傾瀉般鋪開。
此事還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話說當年天南境自成一國,名曰南詔,都城太和,下轄八府四郡三十七縣,素有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美譽。
然臥榻之側,懷璧其罪。
函夏國太祖洪治帝垂涎南詔國日久,其平定中原後,旋即遣養子牧英率大軍渡瀘,平定南詔,改稱天南。
牧英因功受封西平侯,於太和城建西平侯府,留鎮天南。其死後歸葬京師,追封黔寧王,諡曰昭靖,侑享太廟。
牧英長子牧春襲封侯爵,文才武略頗有乃父之風,鎮守天南數年,先後討平鹿川等部。
洪治三十一年,牧春在征討南詔余部途中,突然暴斃身亡,英年早逝。
後坊間多有傳言,牧春乃是中了百濮遺族的詛咒而亡。
百濮遺族為南詔國遺民,其人多善巫蠱詛咒之術,亦有人稱之為仙人之術。
當日一衣著百濮服飾之人,踏劍而來,連敗數名牧王府高手,殺至中軍帳內,如入無人之境。
隨後其口中念念有詞,手掐數訣,頓時一股黑氣直衝牧春而去,牧春躲避不及,應聲倒地而亡。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牧春身旁一眾侍衛尚未反應過來,其人便早已不見蹤影,想來此人只是針對牧氏一族,因此並未大開殺戒。
由於此事太過驚世駭俗,為穩定軍心,隨營副將強行壓下此事,連夜撤軍回城。
當時在場之人皆對牧春遇刺一事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後來此事偶有流傳於販夫走卒之間,成為茶前飯後的談資,時間一久,其真偽便也無從考證了。
由於牧春無後,其異母弟牧晟承襲侯爵。數年後,牧晟秉承父兄遺志,領軍討平南詔余部,因功封黔國公。
然而未過幾年,牧晟便在一次平叛途中同樣遇刺,暴斃而亡,據說行刺之人還是那名功法詭異的百濮遺族高手。
由於當時牧晟之子牧儼尚滯留在京師做質子,朝廷便擢升牧晟胞弟,也就是牧璘的祖父牧昂為左都督,代鎮天南。
數年後牧儼回天南承襲公爵,其一心想要為伯父和父親報仇,便多方打聽那名百濮遺族高手的蹤跡,最終在鹿川部發現此人行徑。
牧儼當即派出牧府八絕前去伏擊此人,牧府八絕當年皆是武林中的絕世高手。
封江冷雪,玉龍飛塵,便是各取八人姓名中的一個字組成的諢號,分別對應著詩酒畫劍,顏琴影藥八絕,江湖之中,無人不知。
上四絕更是個中翹楚,曾有詩專門稱讚這四人:詩酒入畫絕無影,劍出滌塵鬥蒼穹。
然而伏擊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牧府八絕五死兩傷,那名百濮遺族高手則不知所蹤。
江老當年因出發的前一晚貪杯喝多了,沒趕上趟,等酒醒的時候戰報已經傳了回來。
詩絕封青等五人直接戰死當場,影絕宋飛和顏絕玉么奴重傷而歸,將消息帶了回來。
“宋飛受傷頗重,剛回府上便斷氣了。當時我不惜損耗修為替玉么奴療傷,可她體內卻殘留著一股詭異的氣息,與我武林中人所修煉的內家真氣完全不同。”
江老講到這,不由得看了一眼牧璘。
“後來呢?”牧璘若無其事地問道。
“唉,我竭盡全力也無法將那股氣息驅逐出其體內。”江老歎息道:
“倒是夫人,在探望玉么奴過後,竟拿出了一枚非常珍貴的紫雪丹,將她救了回來。”
“聽說那丹藥還是藥絕吳塵煉的。”江老不免唏噓幾聲。
“對了公子,你那是不是還有老吳煉的一些藥?”
“嗯,在月兒屋子裡頭,你要的話自去取就是了。”
牧璘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良久才開口道:“這鹿川看來非去一趟不可了。”
“當年那人雖然被封青等人擊成重傷不知所蹤,但很有可能還在鹿川,公子萬不可以身冒險啊!”江老聞言,忙出聲勸道。
“江老不必太過擔心,我大概對那人情況有所掌握,就算不敵也不會有什麽大礙。”牧璘解釋道:“而且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無論是為牧氏族人報仇,解決後顧之憂,還是想要進一步了解修真之事,自己都得找到此人,就算沒有這次叛亂,自己也是計劃要去鹿川一趟的。
只不過原先是打算做好準備再過去,如今因為這叛亂一事,卻不得不提前行動了。
“公子既然心意已決,那老夫便隨公子一同前去。”江老見牧璘已有主意,當即開口道。
“此次行動前途莫測, 太過凶險。到時若真撞見那人,我有可能自顧不暇,江老你還是回南府等我消息罷。”牧璘搖搖頭。
“哈哈,老夫這把老骨頭當年就應該陪著兄弟們去了,這些年每每想到此事,總是悔恨不已,若是不親自去了了這心結,心裡的這道坎終是過不去,我還有什麽顏面再苟活於世。”江老看著牧璘,語氣堅決。
“唉,江老你。”牧璘望著江老無奈歎了一口氣,不再勸說:“既如此我們須得好好謀劃一番。”
兩人又在屋內商討了半晌,江老忽然抬頭問道:“公子當真不願差遣顏絕嗎,此人若用好了,可為我們一大臂力。”
牧璘揉了揉眉心:“此女以前倒是經常和冷蕊一道往來於南府,小時候與她倒也算親近。只是這麽多年未曾打交道,對她還是不能知根知底,心中總有隔閡。”
牧璘頓了頓,似自嘲道:“就算我不帶她,她也一定會跟著去的。”
江老欲言又止,若有所思,良久才開口道:“此去鹿川前途未卜,公子領大軍前行,務必多加小心。”
“老夫有些事需先去處理一下,過幾日再去軍中與公子會和。”
“嗯,你且去忙,我這邊無需擔心。”牧璘並未追問緣由,點頭應到。
江老又與牧璘交代了幾句,便起身告退。
出了府衙,走過幾條街道,江老在一處巷子裡停住腳步,徑直開口道:
“出來吧,跟了我這麽遠,想必有什麽要緊的事,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了。”
“江老,奴家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