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國的開國皇帝福爾多聽取有角人丞相鴻猷忠的建議,組建了皇軍,皇軍由天龍人善戰的將領組成,基層軍官與兵士則招募自北方有角人,可以說後來的統一戰爭完全是由皇軍這些有角人士兵完成的。建國後福爾多繼續聽取鴻猷忠建議,重蹈前朝舊製,采取強乾弱枝的政策,將皇軍鎖在京師,保衛核心,號京軍,八部軍散於各地,統治地方。京軍軍製類似八部軍,又有不同,其上不設旗主,平時由兵部安排訓練後勤事宜,戰時指定大將領軍。其軍最大單位為營,一營六千人,設都督官一人,下兩標,一標三千人,設左右校尉各一人,標下位協,以協前任,設總旗,協下位小旗,小旗下為隊,各有小旗官,隊官。
東奇所在的部隊就是京軍中的一支,名為長軍營,都督官是哧蘭多蒙·耀亭。聽名字也知道,這人是個天龍人,世代為軍,耀亭的父親官職兵部侍郎,耀亭本人也是通過父親的舉薦進入軍隊,不惑之年成為一營統帥。
京軍演武,本來是京軍在皇帝,文武百官,外國世界面前展示武力的最佳時間,且每次演武之後皇帝都會放下豐厚的賞賜,但是隨著承平日久,當初跟著太祖打天下的士兵逐漸老去,新兵缺乏操練,加上空餉,缺額,役使士兵,京軍士兵戰力逐年下滑,以至於平常軍卒連隊列都站不好。文瑩初年南方長角亂匪造反,京軍更是鬧出了四營大兵不敢出京的笑話,這京軍演武也成了京城市民的大笑話,更是京軍統帥們每年都要過的一關。
“下面都爛透了,想用也用不了,只有靠你了,東奇。”
兵部衙門,長軍營都督處,長軍營都督耀亭看著下面送上來的報告,愁容滿面,想到京軍演武就在明天,不知道這關能不能過,萬興老天爺給了自己一個得力手下。
站在耀亭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身材高大,肩寬背厚,從正面看像虎,從背面看像牛,頭上是束發頭巾,下巴上細柳的長髯直到前胸,眼神灼灼放光,眉毛上一片紅漆似的氣海內行人一看便知此人內力雄厚。東奇抱拳向耀亭行禮,輕微的動作便讓周圍氣息一陣混亂,雙拳上的繭子與指頭融為一體,這是常年練武的體現。
“大人放心,長軍營的士兵原本糜爛的就比其他營要差,經過卑職半年操訓,已經練出三百精兵,明日演武,定能一舉奪魁。”
看著這張年輕的臉,耀亭無數次感歎,生的一張好臉孔。正所謂:
男兒八尺撫長髯
合手托拳氣不凡
劍眉青絲美人面
熊腰虎背斷石頑
胸中有才千萬計
殺敵千萬力不乾
誰言國難無人救
赳赳武夫挽狂瀾
這人武藝高強,又擅長統兵練兵,身材雄壯偏又生的一張俊俏臉,放出去不知要愛殺多少婦人姑娘。
“好,聽說你家眷到京師了?”
東奇是文瑩二十四年的武狀元,當時就被耀亭發現,力主拉入長軍營,引為心腹。
“只是丈人一家,卑職無父無母,全靠丈人支持才能來京師考武科。如今卑職在京師得大人照拂,有了安身之所,便請丈人一家來京師享福。”
耀亭聞言點點頭。
“如今南方在打仗,正是用人的時候,你能在京軍這個爛泥塘裡練出一支精兵,以後建功立業不在話下,知恩圖報是好事,你也忙了好幾天了,回家陪陪家人吧,切記,不要誤了時辰。”
東奇又是鞠躬道謝,與耀亭告別,從都督處出來時看到了都督的兒子耀文從外面晃晃蕩蕩的回來,東奇有些看不起這個紈絝二世祖,奈何耀亭是自己的恩主,如果沒有耀亭,自己就算考了武狀元,在京城這個爛官場,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出頭,哪裡會像現在一樣,短短一年就當上一軍校尉,所以東奇對耀亭一家都是感恩的,包括耀亭的兒子。
“見過公子。”
東奇和耀亭有私誼,如果稱呼官職便不好行禮,所以稱呼公子。剛好哧蘭多蒙一家都把長軍營視作私產,叫聲公子也沒人覺得詫異。
“哎呀,東校尉,剛剛我在城外遇到了你丈人。”
耀文看到東奇,先是一愣,緊接著變出一副笑臉出來。
“你那丈人好生有趣,還送了我一張請柬,不用說,八月初八,我一定到場。”
東奇知道自己那個丈人,摳門油滑放一邊,平時最是謹小慎微,今日才剛到京師,怎麽就給自己恩主的兒子發上請柬了,須知耀亭那邊還沒有請,這兒子請了,倒是老子還請不請。
耀文看出了東奇的疑惑。
“我去城外收拾軍營,回來路上看到你丈人的車隊,就上去幫了一把,你那丈人聽說我是你的同僚才發了請柬的,你不必擔心,我父親最近很忙,過了演武之後肯定要休息的,你就算請了他也未必去,到時候還是我代他去的,請柬給了我也一樣。”
這可萬萬的不一樣啊,不過東奇沒辦法說什麽,此事只能事後計較,心裡對自己那個嶽丈也惱不起來,乾脆道別了耀文,兀自往住處趕去。
一路急忙忙回了家,就看到一大群家人正在往自己的小院子裡搬東西,老丈人閻富山指揮著家人,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麽“椅子不可磨地”“那是山陰帶來的箱子,莫要散了”之類的話,看到東奇回來,趕忙熱情的迎接。
“東奇回來啦,你這地方可真不好找,還是那巡城的兵丁給指路才找來的,這京師的兵丁可真是黑了心腸,不過是指個路便要了十文錢去,莫不是以為我老閻是甚有錢人罷,我可沒甚錢財,些許銀兩都是省吃儉用攢下的,被訛去十文錢,晚上便要少吃些了才行。”
東奇受不了這丈人哭窮,趕忙打斷。
“嶽丈大人,東西怎個這般多?”
“我聽人講,這京城居,大不易,什麽都要錢,什麽都貴,這也貴,那也貴,我這點點身價哪裡受得了,索性都從家裡帶來了罷。”
這話聽得東奇一臉黑線,自己這丈人雖然不算什麽富商,那也是有名的大地主,家裡數不清的土地佃農,每年光租子就不知道要收多少,還在這裡哭窮。
“那也不必桌子板凳都從山陰帶來。”
“我說你這孩子,當初你在我家練武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子,那時你一粒米飯都要知要節省的,現在如何就這般大手大腳。”
東奇不知道自己怎麽大手大腳了,隻道這丈人又犯了吝嗇病,便不與他計較,問清妻子的所在,便留下丈人一個人和府裡的管家搬運那些家用,自己去後院找媳婦去了。
東府不大,他剛來京師一年,職位只是個校尉,雖然勉強能算高級軍官,但是這有角人軍官待遇比其他人低一些,所以只是租了個小院子,過了中堂就是後院。
到了後院,便看到自己的媳婦閻曉仙不知從哪裡找來個木頭梯子,搭在牆頭上,丫鬟在下面扶著梯子,閻曉仙自己爬到梯子上,向牆外張望。
“曉仙。”
隻兩個字,那仙女一樣的人兒便從梯子上滑下來,一下撲到東奇懷裡。
“你怎麽才回來,我老早就看你進了巷子,還以為你馬上就能來找我。”
“在門口與丈人囉嗦幾句,倒是讓娘子等急了。”
閻曉仙咯咯笑了兩下,緊接著便落下淚來。
“哪裡急了,你自去年進京考武科,已經整整一年了,要急也早就急過了,哪會急著一刻半刻的。”
看到心頭娘子落下淚來,東奇隻覺得是千般萬般的對不起這娘子,趕忙溫聲細語的安危娘子,鐵打的漢子也險些落了眼淚。
“確是讓娘子等急了,確是等急了。”
他兵書韜略是懂得,若是讓他講怎麽練兵打仗,怎麽比拳鬥武他是能滔滔不絕的講個三天三夜,可輪到這哄女人,半天也只會翻來覆去的說這軲轆話,倒是把閻曉仙逗笑了。
“行啦,看你那笨嘴拙舌的樣子,累了吧,快進屋歇著。”
丫鬟趕忙去張羅飯食,東奇與閻曉仙進了內屋。
“原以為這京師會是怎樣不同的景象,看這桌子呀床呀,與山陰也沒什麽不同嘛。”
東奇心道這桌椅板凳都是你老爹從山陰帶來的,當然沒什麽不同。
“外面街道確實熱鬧的,這幾日京軍演武,各國使節都來觀演,街上很是熱鬧,說不得還能看到其他大洲的人。”
閻曉仙坐在床邊,與東奇緊緊貼著。
“我聽聞那北俱蘆洲的人都長著卷毛,像山羊一樣,還有南瞻部洲的人,黑皮膚白頭髮,是不是真的。”
東奇一整年都忙著練兵,哪見過什麽南洲北洲的人。
“夫君這一年都很忙,你說的那些人也不曾見過,等過兩天,為夫帶你出去逛逛。”
閻曉仙確實不想等。
“為何要過兩天?便要明日。”
閻曉仙貼在東奇的懷裡,一隻手抓著東奇的胡子。
“明日卻不可,明日演武,我部為全營首位,至關重要。”
閻曉仙確是聽不懂他說的什麽意思,但知道東奇明日有重要的事情,但是夫妻情深,就是要撒嬌耍賴。
“不依不依,就要明日,就要明日。”
兩個人嬉笑大鬧了半天,丫鬟回來,說老爺準備好了飯菜,叫兩人去用飯。
閻富山是個鰥夫,又舍不得買小妾,所以飯桌上只有三個人,看著桌上那些青菜豆腐,東奇苦笑著搖搖頭。
“這到了京師啊,可需得節儉,這節儉持家才能長久,況且這京師不比他處,若是漏白,就要有禍事。”
閻曉仙知道他這是摳門,不過常年生活在這種情況下的閻曉仙自然有辦法應付,簡單吃了兩口就離席回房了。隻留下東奇和閻富山兩個人。
東奇是個武人,雖然京軍夥食很差,但是他作為校尉,平時也不少肉食,看到青菜豆腐實在沒有食欲,但是丈人還沒離席,他確是走不了。
閻富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時不時還要給東奇夾菜,好像很熱情的樣子。每次丈人夾菜,東奇都要大口吃掉,往來幾次東奇也有些受不了了。於是開口發問:
“丈人來時碰到了小婿的同僚?”
“啊,你說耀大人啊,他可不是個好人,眼珠亂轉的,肚子裡準沒好主意,你可要小心他。”
東奇雖然看不起耀文,但也不覺得耀文有多壞,只是尋常紈絝罷了,心裡覺得閻富山少見多怪。
“是,嶽丈大人說的是,只是這話萬不可對外人說。”
“啊呀,對對對,隔牆有耳。”
閻富山又吃了半天,一直把桌上的飯菜都吃了個乾淨,這才離席,還吩咐下人把菜湯菜油拌在草料裡喂給牲口吃,說是這樣能省草料。東奇聽得直冒汗,難怪家裡來的那些騾馬都瘦骨嶙峋的。
閻富山吃完了飯要去下人們吃飯的地方看看,說好聽的是看看下人們吃的好不好,其實是想看看下人們吃的多不多。東奇長舒口氣,兀自轉回後院,又與閻曉仙溫存起來,這一年兩個人都攢了許多話,一直到月上中天,兩人才分開宿下,之所以要分開睡,東奇是害怕擦槍走火,畢竟這新婚燕爾比挖菜窖都累,明天就要演武,可萬萬不能誤事。
躺在床上,東奇腦海裡各種畫面反覆出現,一會是手下的兵將,一會是耀文,一會是明日演武的畫面,明日若是能在皇帝和眾多大臣面前狠狠地露個臉,對自己以後的仕途有很大幫助。輾轉反側睡不著,東奇想著,這樣可不行,於是運轉內功,稍幾個呼吸,東奇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