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千劫 一十六.魔偶

或許是這裡確實窮到沒什麽有誰可刮，也可能是陳羽變化的這個形象引發的同情，總之他就這樣進入了城中，算是久違的接觸到的人煙。

站在城門後，陳羽隻覺得恍如隔世。上一次像這樣站在街上，已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因為也不急著回去，陳羽就這樣背著一籮筐柴禾，東走走細看看。

也幸好陳羽有先見之明，選擇的時光半大小子的形象，如果換成個老人，小孩，或者壯年人，在這一個人四處閑逛就太顯眼了，反倒是少年人天性好奇，所以完全沒有引起別人注意，只是有時候被一些商販以為是乞丐驅趕。

陳羽倒也不惱，只是對著人小小，背著籮筐繼續走街串巷。

走過一個拐角，險些和拐角另一邊走過來的一組行人撞上。幸好陳羽修為在身，反應迅速，這才生生止住腳步，不過也幾乎和走在前面的人貼上，卻是個富態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著錦袍，身後還跟著兩個護衛，看上去非富即貴，與周圍人格格不入，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面帶愁容。

中年男人似乎是在為什麽事情發愁，一直低著頭在思考，揮揮手，身後的一個護衛就上前一步，攔在陳羽面前，居高臨下的俯瞰他。

“去去去，沒看我家老爺煩著呢嗎?你們這些臭叫花子是真不會看眼色，趕緊滾遠一點，別礙了我家老爺的眼。”

陳羽是第一次具象化的看到了狗腿子這個詞，不過還是賠著笑臉麻利地滾開了。

畢竟現在是在人族的地盤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陳羽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處後，中年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看向陳羽消失的方向。

“剛剛，是不是過去了一個小乞丐?”

中年人眼睛眯起來，閃過一抹掙扎，但馬上又被狠厲所取代。

招過來一個護衛，中年人伏在耳邊小聲叮囑:“等會你跟上去，找個沒人的小巷子，打暈綁了，待會府上，老爺我有大用。切記不要被人發現了。”

“是，老爺。”護衛直接就應下了。平日裡為非作歹之事沒有少做，此時綁個人而已，也不算什麽大事，更不用說只是個乞兒罷了。

隔著一道牆壁，陳羽掏了掏耳朵，隨手一彈。

剛剛險些撞上的時候就感覺到這個死胖子身上有一些奇怪的氣息，這才繞過來想看看能不能聽到點什麽，結果居然盯上自己了?

陳羽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這大半天都沒收集到什麽有用的信息，索性現在將計就計，以身入局，說不定反而能看得更清楚一點。

等侍衛們來捉拿自己的時候，陳羽格外的配合。

刻意往無人的小巷子裡面鑽，假裝聽不到背後傳來的腳步聲，有假裝被一棍子撂倒，乖乖被套進麻袋毫不掙扎。

被扛在肩上，一度顛晃，要不是此時是妖身，只怕早就連苦膽汁都吐出來了。

某一刻，陳羽突然感覺到扛著自己的人似乎停下來了，他就知道，到地方了。

隔著一層麻袋，也不妨礙他能感受到周圍越發濃鬱的一股氣息，跟那個中年胖子身上的氣息很像，但遠比那要濃厚。

這氣息說不出來的邪性，似妖非妖，似人非人，大理石和那天唐白栩臨死前的氣息又幾分相似。莫非，是魔?

陳羽心中惦念著，感覺有些啼笑皆非。不是，怎麽我隨便進個小縣城都能遇到魔修的呢?人族裡魔修已經這麽泛濫了嗎?

不過陳羽倒也不是害怕。這裡的魔氣並不算強，這魔修只怕是還沒突破到築基，也就是說甚至還不到練氣五重，對自己沒什麽威脅。

陳羽唯一要擔心的就是，萬一這魔修太作死，引來正道修士絞殺，到時候暴露了自己怎麽辦?

念及此處，陳羽也不想著跑了，先看看有沒有機會悄悄摸摸把那個魔修給解決了。

“嘭咚”陳羽被隨意地丟在地上。

聽著腳步聲，直到那個帶自己進來的人走遠。一根利爪從麻袋裡面穿透出來，然後“刺啦”一聲，陳羽就劃開了一個破口，鑽了出來。

此處似乎是一間柴房，陰暗逼仄，除了陳羽之外還有四五個少年，都昏迷不醒，還被鐵鎖和銬環鎖住了。

“真是……畜生不如啊。”陳羽眼光有些複雜，搖了搖頭。哪怕換了一個世界，人性依然如此，有善有惡，複雜無比。有舍身殉義之人，也有藏汙納垢之人。

將手依次搭在幾個少年身上感知了一番，發現都無大礙，只是被用了些藥，還有些營養不良罷了。

隨手斬斷了鎖鏈，陳羽渡進去一絲妖力，自然而然的會幫他們化解藥性。等會自己會製造混亂，就看他們到時候能不能自己逃出去了吧。

推開柴房門，兩邊站著打盹的守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羽一記手刀劈在脖頸側面，乾淨利落的暈了過去。

陳羽皺了皺眉，此處是內宅，還有好些丫鬟下人什麽的，即使自己能感知到也沒法全部避過。總不能一路劈進去，那算什麽潛行，豈不是成刺客了。

陳羽身體晃了晃，化形術解除，又變回了本體。這種時候還是這個更加隱蔽

兩尺長的小龍貼著牆根，簷角，磚縫這些地方騰飛而過，只是凡人的下人們根本就意識不到，有些偶然看到的還以為自己花了眼，揉揉眼睛發現他又不見了。

不多時，陳羽就已經來到了他嗅到魔氣最濃鬱的地方，書房門口。

又變作了人形，只不過這次是小廝的青衣，還提溜著一個食盒。陳羽打算出其不意，一擊製勝，這樣就能把事態最大程度的控制在自己的能力之內。

刻意從遠處走過來，陳羽沒有掩蓋自己的腳步聲。就在他剛走到書齋門口還沒敲門的時候，房門就自己打開了。

陳羽也適時地表現出驚訝，害怕等等混在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進來吧。”一道聲音從書房中飄出。

陳羽乖巧地走進書房，只看到一個背影。這人很是剛愎自用，陳羽暗自腹誹。有人來了都不轉過身，明顯對於自身的實力過於自信。

“爺，我家老爺吩咐我來傳膳。”陳羽吃不準這個魔修在家裡是什麽情況，下人知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斟酌了詞句，力求不露出破綻。

背影擺了擺手:“放下吧。何大志還沒考慮好我說的事情嗎?”

陳羽保持著低眉順眼的樣子:“小的只是個送飯的，哪裡知道老爺的大事。”

一邊說著話降低魔修的警惕，一邊慢慢彎腰，作勢要把食盒放在矮幾上。

說時遲那時快，陳羽猛然抬頭，隨手撇開食盒，右手化作龍爪，自背後直接穿腹而過。

不對，手感不對。陳羽瞳孔緊縮，立馬要抽回右手，準備逃竄。

此時，右手卻被牢牢攥著，一時間竟然拔不出來。面前背影的頭顱緩慢顫抖著，慢慢轉向，一直轉到背面，掛著詭異的笑容，和陳羽大眼瞪小眼。

饒是陳羽也不是普通人，此刻也有些受不了了。雖然靈魂已經歷經三世，但也依然會受到身體的影響，而此時的身體是一條乖戾的幼龍。

“去你大爺的，小爺我不伺候了！去他的隱蔽，誰愛藏誰藏，我和你爆了！”

化龍之後，那塊銘刻了神通的眉心鱗就轉移到了脖子上， 變成了逆鱗。此時逆鱗發動，一股充滿爆發力的水流瞬間從地下噴湧而出，將整個書房都瞬間攪成了碎片。

所謂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水看上去好像柔柔弱弱的，但力道實在是不小。

在禦浪的全力爆發之下，只有陳羽自己一個人毫發無損，整個書房范圍內的一切其他東西都變成了齏粉，包括那個詭異的魔修。

城外一處隱蔽的山洞中，一個盤腿打坐的修士突然噴出一口血，而後暴跳如雷。

“是誰！是誰毀掉了我的血煉偶！”

衝天的水柱崩散，化作滿天水柱，散落在院中。這局部的豪雨來的突然，甚至砸破了幾個屋頂。還有剛剛突然出現的水柱，現在附近一片已經是混亂不堪，更不用說這小小府中了。

陳羽躲在角落，看著滿地亂跑尖叫的丫鬟小廝們，還有小心翼翼，互相扶持，最終成功逃離了這裡的幾個少年，搖身一變，又變回了那個乞兒，隱入暗中。

城北的學堂裡，本來還算整齊的讀書聲此刻已經凌亂不堪，好些幼童都被外面的動靜撓地心癢癢，讀書也是心不在焉。

“都在幹什麽?讀書不會嗎?誰再心不在焉，打板子！”夫子的目光掃過，馬上就鎮壓了他們蠢蠢欲動的心。繼續愁眉苦臉地去啃那些粘牙的聖人言。

年輕的夫子則是斬了起來，貌似是巡視課堂，實際上目光已經透過了學堂的小小窗戶，投向了遠處已經亂成一團的何府。

“是有高人出手?竟然一瞬間就斬了那血煉偶。只是，行事怎麽如此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