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城東那家鋪子的酥糖,雖然我沒嘗過,但他們都說好吃的緊,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就帶了些回來。”夫子把點心放在桌上,朝陳羽那邊推了推。
陳羽試探著拿起一塊塞進嘴裡,然後喜笑顏開。
以上其實都是演的。陳羽對食物的味道沒什麽追求,他這番表現只是在扮演好一個突然被好心人撿走的乞兒。
不得不說陳羽的表演還是成功的,夫子就這樣目光溫和的看著他吃了小半盒。
陳羽拿起一塊點心,有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怯生生地對夫子說:“您也吃一點。”
“我不用,你吃就行了。”夫子淡笑著。
陳羽抿了抿嘴,然後出聲道:“我能不能求您一個事?”
“但說無妨。”
“我和娘事從兩山關那裡一路逃來的。”斟酌著詞句,“我們走之前聽說妖族要進攻了,我想問問那裡怎麽樣了。”
夫子似乎也沒想到陳羽會問這個問題。低頭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夫子才說:“兩山關的戰事應該已經傳來了,只是這裡畢竟不在官道邊上,有些消息不會在這裡停留,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去打聽一番,不過不能保證。”
陳羽重重的點了下頭,他只是想看看那一戰的後續。現在他一身收獲幾乎都是來自於那裡,只是隱患也無窮,陳羽也需要先看看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是夜,陳羽躺在床上,無聊的看著天花板。他早就已經用修煉取代了睡眠,但是此時距離夫子太近了,不過幾牆之隔,所以他也不敢現在就修煉,那是一定會被發現的。
既然沒法修煉,又睡不著,陳羽只能躺在床上發呆,心裡想的卻是白天的事情。
“那個魔修有些詭異。練氣期怎麽會有這樣的生命力?現在細細想來,竟然感覺那不太像是活人。”
陳羽心下不由得升起一絲煩躁,又那是被撫平。不是活人,那背後定有人操控。現在魔修被滅,背後之人或許就會有感應,前來探查,這和陳羽韜光養晦的策略背道相馳。
就在陳羽胡思亂想之際,一抹腥甜的異香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股香味來的突然,陳羽此前從未聞到過這種味道。此時的香味還很淡,陳羽作為妖獸五感敏銳,這才能感知到。
這香氣來的十分詭異,讓陳羽心下有些不安。左右現在無事做,索性坐起身來,出門看看去。
出了門,陳羽感覺更不妙了。陰雲密布,月光一絲都透不下來,庭院中漆黑一片,即使是陳羽也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開啟靈視。
那一抹腥甜的異香似乎就來自腳下,陳羽低頭查看。然而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一抹寒光在他的後頸亮起。
不安感瘋狂警報,陳羽感覺自己鱗片都要豎起來了。沒多想,就地一滾,那一抹寒光擦著他的脖子就直直插在了地上。
陳羽轉頭才看清,是一根黑色镔鐵棍,上面還有著暗紅色的玄妙紋路。镔鐵棍此時握在一隻骨節粗大布滿傷疤的手中,順著手看過去,是一個隱藏在黑袍下的高大身影,臉上戴著金屬光澤的面具,仿佛某位鬼神。
“就是你毀了我的血煉偶嗎?”
陳羽沒有接話,只是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本來墨色的瞳孔中翻湧起銀光。
眼前之人來者不善,而且能讓自己感知到威脅,那麽怕不是尋常練氣,或許已經是築基之境。
練氣與築基最大的區別,就是築基已經可以學習法術了。練氣期在古時甚至不被稱為修士,比之尋常人也不過是身體更康健,壽元稍微悠長一些。
只有步入築基期,約束一身靈氣凝為法力,這才能學習動用法術。
所以築基打練氣,基本上是可以打得練氣毫無還手之力。
當然,那只是人族內部。若是妖獸,超過練氣五層的妖獸也能與築基期修士碰一碰。因為妖獸大多有血脈傳承,比不能動用法術的練氣期人族更多了幾分神異。
此時陳羽若是完全放開來,與這鐵面大漢拚死一搏,那麽多半是能贏的,如果只是想要逃走那就更簡單了。
只是……陳羽此刻還是有些猶豫。若是就這樣打起來,那自己這次本來就不算太成功的潛入,可就徹底失敗了。
陳羽還在胡思亂想之際,對面的鐵面大漢已經動手了。
沒有拔出镔鐵棍,而是就這樣繼續朝他揮來,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溝。
陳羽正要飛身後撤,卻又硬生生止住了身體的動作,因為一隻手握住了那根镔鐵棍,就仿佛是攔住一根雞毛撣子一樣輕松。
面前的背影雖然不甚高大,此刻卻如城牆一般偉岸。淡淡的金光浮在體表,衝散了鐵面壯漢周身的煞氣。
夫子平靜地說:“道友夜闖我門,還意欲對我門生行凶,不知何故啊?”聲音平淡地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壯漢自出現之後隻對陳羽說了一句話,此時似乎也不打算搭理夫子,將镔鐵棍從夫子的手中強行抽出,然後又是勢大力沉的一棍,朝著夫子當頭劈下。
“聖人言,見義不為,無勇也。”夫子低吟了一句,周身的金光暴漲,看著有千鈞之重的镔鐵棍在靠近之後難以前進,最終還是停在了夫子面前。
夫子的聲音越發洪亮起來:“聖人言,人而不仁,如禮何?”金光再漲一寸,竟是硬生生把镔鐵棍直接逼得彈了回去。
陳羽看的真切,夫子體內的金色靈氣隨著夫子的舉手投足而消長。平日裡如寶劍藏鋒,引而不發,在夫子念出聖人言的時候,那些金光的增長就會達到頂峰。
被逼退了一次攻擊,貼面壯漢也順勢拉開了一些距離,似乎此時才正式把夫子放在了眼裡,正在觀察。
“這種小地方,怎麽會有儒修。”如同鐵絲摩擦一般的聲音從壯漢的那副面具之下傳出。
原來夫子的這種修煉方式叫做儒修嗎?陳羽在後面不遠處聽得清楚,一邊思忖著。
“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這裡何時來了魔道中人。”夫子簡單一句嗆了回去。
雙方似乎是僵持住了,都拿對方沒什麽辦法。
最後還是壯漢心有顧慮,逐漸斂去身上煞氣,慢慢開始往後退。
雖然看不到壯漢面具之下的目光,但陳羽還是有預感,對方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了。
“我們還會再見的。”這句話不知是跟夫子說還是跟陳羽說,反正說完之後,壯漢就以一種完全不符合身材的飄逸姿態,躍出了學堂,消失在夜色中。
夫子目送著對方慢慢遠去,周身的金光這才慢慢黯淡下去,重新收回體內。
轉過身,就看到貼著牆根想悄悄溜回房裡的陳羽。
一隻手掌覆蓋上頭頂,溫柔地安撫著他:“可曾收到驚嚇?”
陳羽不好甩脫撫摸頭頂的手,隻得動作稍大地搖了搖頭:“不曾,是夫子來得及時。”
“唉。”夫子似乎心中有事,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你是怎麽被盯上的。”
陳羽只是裝傻地搖頭,示意自己完全不知情。
“多說無益。既然已經被纏上了,那麽後面幾天你就跟我學點防身的本事吧。”
夫子的提議是講到陳羽的心坎裡面去了,他巴不得從夫子手裡學到儒修的修煉方法。
但是明面上的矜持還是要做的。“這……是不是不太好啊?”陳羽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我聽說這些都是仙人手段,都要放在大宗門裡面教徒弟傳香火的”
“聖人言,有教無類,我們這一門本來就不注重這些。”夫子只是無奈的搖搖頭,“我心裡已經把你當做是我的門生了,自然是要教你如何自保。”
“學生拜見……”陳羽接著話茬,正欲叩拜,卻半截話卡在嘴裡,他竟然還不知道夫子叫什麽。
好在夫子一眼就看出來了陳羽因什麽而為難,笑著說:“稱我一聲孫師即可。”
“學生拜見孫師!”陳羽恭恭敬敬地行完一個大禮。
“本來我儒門拜師,都需要自備束脩,只是你畢竟年幼,家人又不在身邊,就暫且免了。只是雖然束脩暫免,作為師長的心意卻不能少。”
夫子說著,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遞到陳羽的面前:“這塊玉佩上有為師留下的印記,若是再遇險,以血塗抹,為師便可立即感知到。”
陳羽連忙雙手接過玉佩,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謝師尊。”
“還是莫要喚我師尊,就像以前一樣,叫我夫子就行了。”夫子似乎還是更喜歡這個稱呼,如此叮囑陳羽。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身份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孫師的弟子,陳羽現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學習那些儒修的功法,這算是個意外之喜,但是那鐵面壯漢又是何人?明顯是衝著自己而來,還有他說的血煉偶又是何意?
夫子能夠逼退那壯漢,哪怕不到築基,也相去不遠。這麽多修士藏在這小小縣城之中,又是有何目的?
這些陳羽一時間想不明白,轉而去查看今夜唯一的收獲,那塊玉佩。
玉佩一入手陳羽就察覺到材質是留神玉。
裡面到底會有什麽好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