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質是留神玉,想來裡面存放的大概就是儒修入門的功法,那大概率是什麽傳承之物。只是此時在夫子眼中,陳羽還是個凡人,打不開這留神玉。
所以陳羽也不急著去查看其中的內容,若是被發現自己在隱藏了修為,反而有害。
雖然與夫子短短的相處之中,能感覺到他是真的謙謙君子,但是畢竟人妖有別,雖然自己沒有做過什麽惡事,還是盡量不要暴露,對雙方都好。
第二日一早,正式的修行就開始了。
“凡人的身軀難以直接趁手靈氣,所以不能直接修行功法,需要先以導引術引氣入體,開拓氣海。”
作為一個野路子,陳羽此時聽夫子講解修煉的要義很是認真。若是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些,那也不需要走那麽多彎路了。
“你且先看我的動作。這是古之先賢所創的五禽戲,模仿大荒生靈,是最適合入門的一種導引術。隨非我儒門傳承,但勝在所吸納的靈氣並無屬性,泛用性更廣,日後改修功法也更方便。”
一邊說著,夫子一邊開始緩慢打起那套五禽戲,從動作之中依稀可以看出模仿野獸的影子。
越是往後,夫子周身那種荒蠻的氣息就越發明顯。到最後,陳羽感覺自己面前的仿佛不是人,而是一隻活生生的虎熊在面前咆哮一般。
待一套動作打完,陳羽已經將每一個動作都印入腦中。
“動作可都記住了?”
陳羽不敢大意,馬上回道:“都記住了。”
然後陳羽就感到夫子嘴角似乎露出一絲揶揄的笑意:“那你先打一遍於我看看。”
陳羽聽不明白夫子語氣中那種調笑的意味,但還是老老實實照做了。
然而明明動作一模一樣,陳羽卻始終打不出那種感覺來,僵硬死板,如果說夫子就像虎熊現世,那陳羽打起來就像小孩子披了張紙畫的老虎。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陳羽停下手腳的動作,目光看向旁邊噙著笑意的夫子,恭恭敬敬地作揖:“還請夫子教我。”
“五禽戲,重意不重形。你的動作能模仿的一模一樣,可見有過目不忘的天分。”夫子在陳羽面前緩緩地踱步,“只是這五禽戲,立意在於模仿生靈,可又哪裡有兩隻一模一樣的生靈呢?”
“是以,你學我,五分像則成,十分像則殆矣。”
夫子看著低下頭開始思索的陳羽,心中有些慰藉。
昨日一見,與小巷中與陳羽眼神相交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就是自己要等待的衣缽傳人了。他從陳羽的眼神中看出來了正氣。
將陳羽帶回來,除去憐惜,更多的是抱著將之作為傳人培養的心思,這才會如此上心。
儒門修行在心不在身,天資並不十分重要,但此時看到陳羽在修行方面頗有天資,夫子也是老懷甚慰。
陳羽此時低著頭,夫子看不到陳羽的眼神越來越明亮。
“重意不重形,我好像找到這個意了……”陳羽猛得抬頭,“夫子,我想試著再打一遍!”
夫子自無不可。
陳羽擺開架勢,卻和上一次的不同,原來是不是從五禽戲的虎戲開始,而是從鳥戲開始打。
手臂舒展,陳羽的動作可以說與夫子的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卻也是切實演繹出了一隻飄逸空靈的羽族。
夫子本來的笑意在陳羽改編自祈月術的鳥戲一出來就收起,轉而是一副越發凝重的神情。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陳羽在指尖就感覺到一股涼意,靈氣順著指尖的經脈進入,在體內巡遊了一圈,又被陳羽悄悄放走了。
陳羽打完收力,正要再向夫子請教一番,卻被夫子兩隻手按在肩膀上。
與夫子對上視線,看到的是夫子有些失態的神色,很難想象這種表情會出現在謙謙君子的夫子臉上。
“林兒,你能和為師說一下,你的這種真意,是從哪裡學到的嗎?”
夫子的聲音微微顫抖,顯得很是激動。
陳羽反倒是被嚇了一跳,然後馬上想明白了關鍵所在。
本來陳羽早就知道小五有不凡之處,畢竟能讓梧桐樹卷枝相迎,必然不是凡鳥,結果沒想到居然還真被別人認出來自己偷師的那一兩手了。
只不過讓陳羽回答夫子的問題他也沒法回答。上輩子是個壽命總共就一個月的蟲子,既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地點,鬼才知道當初和小五相見是在哪,只能隨口胡編了。
“我小時候在山上撿柴的時候,在一顆梧桐樹上看到過一隻很漂亮的大鳥……”
陳羽隱去了一切細節,隻說是當初偶然一瞥。
夫子此時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早已把手從陳羽的肩上移開,重新回到那副為人師表的端莊模樣,只是眼神中溢出來的激動做不得假。
“陳林,你可願帶著為師重新回你家在的村子去,為師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找到那隻鳥的線索。”
陳羽硬著頭皮回答:“夫子,我逃難的時候常在山林裡面迷路,又或是被豺狼虎豹追趕,早已不知來路了。”
夫子眼中的激動此時才慢慢平複,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你說個大致的方位,為師先去尋找,確定大致的范圍後再由你來帶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羽也只能同意了。
同時,陳羽也已經在心中計劃該怎麽跑路了。
“果然還是不該來的!剛一進城就又給自己招惹上事情了。”陳羽暗自懊惱。
只是不知道小五到底是對夫子本人來說很重要,還是對夫子背後的儒門傳承很重要?如果是前者那還好說;若是後者的話,那自己跑路以後面對的追殺力度就要看儒門的規模了。
一方心潮澎湃,另一方心懷鬼胎,今日顯然是不能再繼續練下去了。
夫子說還有要事要和別人商議,讓陳羽去各個學生家裡通知一下今日休學,順手還給他開了一份書單,讓陳羽自己去街上的書鋪裡面買齊。
陳羽瞄了一眼,都是些《聖人言》《禮紀》《太學》什麽的,看著就讓人頭疼。
“這些書都要用心攻讀。”夫子卻很認真的叮囑,“這些都是儒門弟子修行的基礎,為儒者,需要養胸中一腔正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師很久沒有收過徒弟了,所以這些書都不齊,只能你自己去買。”
說完,還歉疚地塞給陳羽一個布袋,沉甸甸的,裡面應該是俗世所用的銀錢。
陳羽也沒什麽異議,學就是了。獨自修行的百年孤寂都忍下來了,有書可看,對陳羽來說也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學堂是蒙學,教的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天性愛玩,在聽到陳羽親口說出今天休學的消息之後,孩子們都開心的不行。
在走訪完最後一家之後,陳羽沒有直接去書鋪,像是迷路了一樣,走進一個小巷。
不多時,一個行跡鬼祟的身影也閃入小巷。
在小巷子裡面等了有一會兒的陳羽一腳踹在那人的腰間,將其狠狠踹到牆上。
跟蹤者撞到牆上,然後又滾了一地,躺在地上“哎喲哎喲”,扶著腰,想來陳羽那一腳踹地不輕。
陳羽也沒任由對方躺在地上,而是走過去又是一腳,踹的他滾了半圈,正面朝上,然後狠狠一下踩在胸口,半蹲著拉近和地上那人的距離。
“說吧,是誰讓你來跟蹤小爺我的?”陳羽努力擺出一副凶惡的表情,還偷偷泄露出一絲龍威,不怕撬不開這人的嘴。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小的只是東街上混口飯吃的,不長眼衝撞了公子,求公子行行好饒了小的一條命!”被踩住的人此刻慌亂地像被從泥裡面拽出來的泥鰍,嘴上不住地討饒。
“哦,原來是個無賴。”陳羽“哦”了一聲,“是小爺說話你聽不懂嗎?誰問你是誰了?我問的是誰讓你來我跟蹤我的,答得滿意就放了你,若是不滿意,別說斷個手腳,今天你命都要交代在這!”
此時的潑皮無賴已經被嚇破膽了,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什麽都吐露了出來。
“你是說,有個戴面具的壯漢,給了你個哨子,然後就讓你來跟蹤我了?”陳羽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你覺得我會信嗎?你一分好處不收就幫他賣命?那個哨子是金的還是銀的?”
無賴滿頭大汗地解釋道:“不是的,那個哨子只是他給我用來聯系他的。他是修行中人,用了些手段給我看,我也是被脅迫的。”
無賴把自己放到“被脅迫者”的位置上,大概也是想博取陳羽的同情心,好讓他放自己一命。
陳羽卻完全不在意這些,伸出一隻手對著無賴招了招:“那個哨子呢?拿來給我看看。”
無賴討好著從腰間掏出來一支螢白的骨哨,遞到陳羽的手上。
陳羽嫌棄的接過來,用手擦了擦。
無賴賠著笑臉說:“那個修行者說只要我吹響這個他就會馬上過來,當然現在小的肯定不會對公子……”
然後,就在他震驚的眼神裡,陳羽自己把骨哨塞進嘴裡,吹出一聲嘹亮的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