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甚至都快胜过她自己。
刑水水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笑道:“没事,就只是个参考,不喜欢就不参考。摇不到我想要的结果,那就再摇一根。”
小沙弥:“......”没想到还能这样。
刑水水又摇了摇,签子在滚筒中滚,赫连生抢过去,不让她拿了,刑水水见他如此执拗,便也依着他。
她不想再让赫连生不开心了。
在人间吃的最后一顿是在面馆。刑水水很喜欢吃面,也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些赫连生都记得。
她也想记得他的。
所以她问:“你喜欢什么?”
“你。”
“我是说你的喜好。”
“你。”
“我是说吃面少油少盐香菜葱之类的喜好。”
“和你一样。”
刑水水咬着筷子,抬起眼,赫连生脸上没多余的表情。面很快就来了,水蒸汽飘散在两人之间。
本来说是不放香菜不放葱,但是一忙好像就忘记了,刑水水盯了半天,本想再叫店小二拿个碗把葱和香菜挑出来。
但一双筷子已经抢先一步将上面的香菜和葱夹到他碗中,刑水水手撑着下巴,问:“你不是说和我一样吗?”
赫连生:“说说而已,这就当真了?”
“你骗我。”
“就骗你,”赫连生戏弄地盯着她,“谁让你之前总骗我。”
“爱吃不吃,不吃凉了。”他倚着凳子。
刑水水咽下这口恶气,拿起筷子:“就吃。吃垮你。反正你已经叛道了。赫连家的钱你也用不了,哪天把你吃穷了,还是得靠我!”
赫连生:“呃……………这个。
“其实在叛道之前,我把灵山藏宝阁都快搬空了,养你个上万年还是没问题。”
他的话总是这么惊世骇俗。灵山居然只字未提。
这样真的好吗!
kak“......
她想起之前还欠赫连生一个香囊,想给他一个惊喜,回去就开始缝,很久没动针线,她很自信地觉得针线活已经非同寻常,这次不金鱼了,缝个桃花吧。
其实刑水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给赫连生的香囊总没看他挂在腰间,他给她的浮灵镜可是一直挂在她身上呢!
缝好新香囊,她跑过去找他。
赫连生还以为她又吃饱了不想睡觉,一脸我倒看看你怎么折腾。谁想刑水水突然停止了脚步,欲言又止。
“缝了个新香囊给你,但又想了想,你给的镜子我会挂在身上,我给你的香囊总不见你挂在身上。还不如不给。”
她扫了眼他空荡荡的腰间,除了一把桃源剑一无所有。
赫连生:“之前是挂着的。”
刑水水:“那之后呢。”
赫连生:“怕弄脏。
他上前一步。刑水水一哽,低下眼,赫连生手中多了一只金鱼香囊。有些简陋,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年,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上边有很深的指痕。
“在你走之后,我就一样你给我的东西了,水水。怕弄脏,就没人给我补。”
他针线其实比她好,但是真奇怪,永远不出她给的感觉,刑水水给的感觉永远无可替代,所以总是舍不得。
刑水水听罢又开始泛酸:“那,以后都不用怕了。”
她展开抓住香囊的手,递出去:“赫连生,这下你有两个了!不用再怕了,脏了可以再换,破了我会帮你补,也不会再离开了。你就一直挂在身边,好不好?”
赫连生目光落在她手上,幽幽桃花香四散开来,这香囊小巧,纹样秀气,边上绣着一个“水”字,浅粉色的流苏轻轻飘。
刑水水试探性地伸出手,把香囊系在他腰间,周围很安静,赫连生突然抓住她胳膊,刑水水动作微顿,少年眼瞳幽暗,喘息声很清晰。
“水水,我有时候真的希望这不是一场梦??”
“可这本来就不是梦啊,是现实。”
她挣脱开,反抓住他的胳膊,按在自己的心口,她在引导他,很耐心地让他感受。
仿佛什么东西在从迷雾中挣脱开来。赫连生真的感受到她心口在起伏,不快不慢,缓缓地跳动。
他甘愿为之坠落,甘愿为之赴死,
直到全世界崩塌。
刑水水闭上眼,认真道:“这不是梦,是现实,赫连生,我爱慕你是现实。”
我其实是为你来到这个世界的。
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为你。
留在这个世界为你。
别不信啊。
是她没说。
春末,关无山依旧没有消息。
他们下到酆都城,这里和上次来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众鬼在街上游行,雾中灯火通明。赌坊、勾栏围满了男男女女。没有时间概念,永远都是黑夜。
刑水水敛住生气。众鬼见这两人相当年轻,只当作是殉情的怨偶,嗤笑着打趣道:“呦,人妖恋,让我且猜一二,你是某宗门少主,她是小妖怪,一日捉妖对她心生怜悯,谁想越陷越深,还被你同门发现了,穷途末路之际才想不开。没事,在酆
都城,管你是人是妖该投畜生道的还是会投畜生道。”
话还没说话,这脖子上就横着一把剑,少年眼神冷冽,讽道:“还投胎?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
那鬼冷汗直冒:“你新来的吧?知不知道酆都城不准打架斗殴!”
刑水水走他跟前,笑眯眯道:“我们没有恶意,就是问个路,请问忘川河往哪走?“
那鬼眼珠子转了转:“你们??要去忘川河干嘛?阎王殿都没上吧!”
刑水水笑道:“自然是提前熟悉流程啊。”
桃源剑逼近鬼的脖子,那鬼指了指西边,赫连生把鬼往地上扔,直砸得人家眼冒金星,刑水水与之对视一眼,他收剑赶往西边。
酆都城西,雾气很浓。林子很阴暗,树木蔽日纠缠在一起,树皮是黑色的。
刑水水携刀踏入浓雾之中,望着天上飘扬的阴旗,不禁皱起眉,忘川河真的在这附近?怎么感觉不对劲。
赫连生眯起眼,桃源剑瞬间出鞘:“有厉鬼在附近。”
刑水水手中燃起离火:“我也感觉到了。
厉鬼并无神智,只保留了较强的攻击性,在青州已经领会过一次。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尖嚎,雾气中冲出几只红眼睛的鬼,肤色惨白,面容扭曲。
桃源剑打出一道剑意,雾气被强行劈开!那鬼来不及惨叫就已经头身分家,离火紧接着窜出,橘红色的火焰一触碰到厉鬼身体就冒出黑烟,她手抓着栖瞳,反手砍断鬼的胳膊。
赫连生突然拽着她胳膊。刑水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鬼偷袭,但下一秒,白衣贴过脸颊,一道银芒闪过,那鬼血四溅,赫连生反手打出一道剑花,也没让她身上溅到血。好刁钻的一剑。
刑水水微微喘息:“好像被耍了。”
赫连生朱色额带也沾染上身旁血气,反手就是一剑,不忘冷笑,神情比剑意还要森然。
“我看他是活腻了!”
周围还有细微的响动,赫连生抬手又是一剑,剑尖嗡鸣,似能破世间万法,空气都要摩擦出火花。
刑水水看清雾气尽头熟悉的人影,急忙飞身抬刀,栖瞳与桃源剑相撞发出细长嗡鸣,赫连生眼一缩,几乎是下意识收剑。手掌被剑气割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他神情冷淡地看向刑水水身后。
李观行刚在鬼门关走一趟脸色不太好,抬手指着赫连生:“你们怎么在这!”
刑水水笑道:“为解忘川水。你们呢?“
李观行还没说话。
李观玉便道:“捉鬼。
“人间近日不太安宁,顺着查下去便是酆都某位在逃鬼王在作祟,正好查到了这。”
李观玉剑指着雾气最浓郁的地方,刑水水望过去,雾气中隐约有寨子,寨子阴森,灯笼红如血。
就知道遇见那鬼没安好心,没想到直接将他们骗到这鬼王的地盘上来,想要借刀杀人是吧?
刑水水本就愁寻不到由头。现如今这鬼王在逃,过去帮了酆都一个大忙,用来交换阿姊的记忆岂不刚刚好!
她看向赫连生。
赫连生瞬间领会了刑水水的意思。
少年收剑。刑水水对李观玉笑道:“观玉姐姐之前对我照顾有加,这次换我帮你们!”
李观玉一愣。
李观行:“这样……..…不好吧......”
毕竟这两人还挂在灵山通缉令上,而且他爹还三番五次告诫他们不要接近刑水水。
刑水水道:“都是卫道,只是我们的立场不同,有何不好?”
李观玉沉吟片刻,道:“水水,我就问一件事,你认真回答我。”
刑水水抬头,听李观玉说:“当日灵山祭天大典,你杀的那个人??”
刑水水笑道:“我的仇人。他杀了我阿姊,所以我要杀了他。’
李观玉当即就哑然失笑:“我就说……..……你有你的原则,不会滥杀无辜。水水。还能这么叫你吗?”
刑水水别过头,低声说:“能。”
四人靠近山寨,群鬼巡逻,远远就能听见里面的阴乐,可热闹。
赫连生随手逮了个小??。
小??一见是天师什么都招了:“大王今晚大办酒席酬谢其他鬼王,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些!”
本以为他们会忌惮三分,特别是那只小花妖,谁想刑水水笑得合不拢嘴,唇齿森然,还有其他鬼王?估计也是在逃份子,正好一网打尽!
打晕小鬼,将其嘴巴塞住捆树后面,他们施了咒法潜入这寨中。鬼宴还未开席,就听见外头的锣鼓声。
鬼王还没来齐,他们想等来齐后再一网打尽。李观行与李观玉藏于一间屋子。刑水水与赫连生藏于另一间屋子。
但他们好像运气不太好,屋中很快进了人。
刑水水被赫连生拉到床底,挨着冰冷的地面,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她侧头便看见两双脚,走路摇摇晃晃,朝着床越来越近。不由屏住呼吸。这谁啊!
两人已经滚上床,帐子轻轻落下,悬在顶上的情人香散着馥郁的香气,并无半分雅正,只剩千般旖旎。
刑水水还没搞清这两人是进来干嘛的。便听见头上一阵娇笑:“大王~”
她哪见过这场面,不由两眼黑了又黑,转回来就看见赫连生漆黑的眼睛,身形微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