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盛西庭要见他,正在岗位上看资料的宁言熙诧异的挑了挑眉。
说实话,他有点看不懂盛家这对爷孙了。
一周之前,他找到了盛老爷子,向他提出想进集团待一段时间的想法。
本以为会被拒绝的。
因为按照七年前的协议,他虽然名义上还是盛家的养子,但盛家所有产业都和他再没什么关联了。
他都做好了请夏芳瑛帮忙的准备了,没想到盛老爷子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忽儿,居然就这么点头同意了。
并且还派了司机,直接将他送到了总部大厦门口。
宁言熙想想,都觉得顺利的不可思议。
而盛西庭也很有意思。
他不认为以盛西庭的敏锐和骄傲,会猜不出他想做什么。
毕竟,盛西庭这几年在商场上的名声可响亮的很,他才回来一段时间,甚至不用特意打听,处处都能听到有关盛二少爷的传说。
曾经的盛家大少爷,就这么被二少爷的光芒边缘化,逐渐的不被人提起。
但看到他,盛西庭偏偏什么也没说。
客气的和他聊了聊来意后,很快将他交给HR,带着他的人利落的给他安排了一个既非边缘也非核心的岗位,向他交代了一番公司的规章制度后,就让他先跟着学习一下。
非常公事公办的态度。
仿佛他是一名普通的海归求职实习生。
宁言熙有一瞬间的不确定,盛西庭没去查季舒和他的事吗?
理智将这个可能性排除,宁言熙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盛西庭了。
不清楚盛西庭会怎么想、怎么做,宁言熙索性摆出一副认真观摩的姿态,在岗位上虚心学习起来。
?这么朝九晚五的上了三天班,整个总部就都知道,大少爷回来了。
作为继承人培养到十八岁又突然销声匿迹的大少爷,在二少爷彻底掌权后又重新出现....
谣言甚嚣尘上,各种猜测议论纷纷。
在这种气氛里,宁言居然有一种久违的熟悉,他悠哉悠哉的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就像流言与自己无关。
没想到先坐不住的居然是盛西庭。
这倒是让人很惊讶。
乘着专属电梯一路往上时,宁言熙看着光滑镜壁的自己,竟然从那双温吞已久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久违的兴奋。
昂扬的战栗从脊柱升起,直到推开总裁办的大门,看到端坐在黑色大理石办公桌后的盛西庭时,才稍稍冷静下来。
盛西庭同时抬眼看他。
那双因为轻微遮瞳,总是显得懒散又厌倦的睡凤眼微微撩起眼皮,完整露出锐利黑瞳,直直的看过来时,总是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坐。”
他随手放下手中钢笔,淡淡的开口示意,宁言熙依言拉开椅子,坐到了桌子对面。
两个人看着彼此,都有一种昨日重现的恍惚感。
几秒之后,盛西庭笑了笑,挥手示意门口的秘术端上咖啡,端着咖啡杯的手指骨节分明,轻啜的姿态闲散又安适,和宁言熙想象中的如临大敌截然不同。
“爷爷说,你告诉他,想来公司里学习,来了也有好几天了,我还没问,你具体想学习哪些方面呢?”
盛西庭放下手中咖啡,重新拿起看了一半的文件,问的十分随意。
看到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宁言熙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大的愤怒。
他冷笑了一声,直直的看着盛西庭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想来学习,怎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言,盛西庭勾了勾唇角,却没开口。
就在宁言熙以为他会这么晾着自己,永远都不会回答的时候,盛西庭坐直了身体,交叉的十指随意放在桌面上,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事是学不会的。”
“毕竟,有的东西,属于你就谁也偷不走。”
“而不属于你的东西,哪怕短暂的拥有过一段时间,也会还回去。”
宁言熙看着他慢慢的摇了摇头,游刃有余的脸上,那双盛家人标志性的睡凤眼里,流露出一天怜悯和好笑。
他突然明白了,面对他,盛西庭为什么能如此云淡风轻。
现在的他,确实天真的可怕。
盛西庭也早已成长到了可怕的地步,爷爷想要他做一块合格的磨刀石,恐怕他都做不到,
更不用说....真的将刀磨断了。
宁言熙心里慢慢涌上一股无力感。
他的神情慢慢被苦涩覆盖,却还是笑了起来,一字一顿的回答
“因为有的人拥有的太少了,所以将每一件东西都视作无价之宝。”
“如果有人来抢,就算是一无所有的人,也会拼尽全力,去守护属于自己的一切。”
看着他唇角漫不经心勾起的笑,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那股愤怒升腾,宁言熙脸上缓缓挂起奇异的笑,意味深长的反问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那件珍宝,是不是更愿意属于我呢?”
牢笼上的那道裂缝,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大了。
盛西庭静静的看着宁言熙离开的那道门,很久都没说话。
现在的宁言实在不适合商场,就算是盛老爷子授意,盛西庭也自信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在总部呆不下去,甚至从整个京市消失。
但他却做不到将他从一个人记忆里消灭。
心底那点烦躁在不断扩大,但盛西庭却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挫败感。
藏在他灵魂深渊里的那个魔鬼,是一只贪婪的巨兽,明明一开始只想将她留在身边就好了,现在却开始渴求起她的全部。
盛西庭缓缓往后,仰靠在椅子上,罕见的发了一会儿呆。
他快要压制不住心底发狂的巨兽了。
尤其是,明知道这样是错的。
他不该对她这么在意的。
虽然说过了要对过去既往不咎,但就像他没办法将宁言熙从她的记忆里消除一样,有的人在他生命力存在过的痕迹也始终存在。
他对她的在意和渴求,就是对过往的背叛。
两种声音在耳边翻腾,几乎将他割裂成三部分。
一部分依旧怨恨,一部分早已妥协,还有一部分,在对这些挣扎冷眼旁观。
这种情绪上的僵持让人遗忘时间。
李特助抱着文件敲门进来的时候,盛西庭才发现自己已经耽搁了太久。
他坐了起来,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冷静的拿起新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但工作总有处理完的时候,等李其同抱着一沓文件快步离开,窗外蓝色天幕已然换上深黑,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一条斑斓光带,静静的流淌。
盛西庭独自在办公桌前坐着,天花板的顶灯打在他高挺眉骨上,阴影将锋锐双眼模糊隐藏,一动不动的像尊精雕细琢的雕像。
好一会儿后,他突然起身往外走。
盛西庭快到酒吧的时候,刘向才收到消息,他连忙推开肩上趴着的美女蛇,慌里慌张的站起来,一边往门外跑,一边让人把屋子里那群女人带走。
“快走!快走!别被西庭哥看到了!”
“什么东西别被我看到了?”
熟悉的嗓音慢悠悠的在头顶响起,刘向咽了口唾沫,缓缓抬头,对上盛西庭带着漆黑双瞳,他擦了擦角不存在的汗,尬笑着解释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几个女人而已,知道西庭哥你不喜欢,我就没让她们出来碍你的眼。”
“谁说的我不喜欢?”盛西庭推开他往前,径直坐到新开的包厢里,撩起眼皮冷冷的瞥了还在东张西望的刘向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把人都叫回来。”
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季月舒身影的刘向猛的转头,惊讶的看向盛西庭,一句“你和小嫂嫂吵架啦?”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高超的情商拯救了他。
刘向本能的咽下疑惑,一张胖脸挤出热烈的笑容,像只沙皮狗似的凑上去,一边给盛西庭开香槟,一边介绍,“02年的特酿白中白,金牌香槟!”
“一般的货色我怎么可能拿出来给西庭哥!既然今晚哥你开口了,那我不得把我们这儿的金牌都给哥你带过来啊!”
“哥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让侍应生过来醒酒,自己麻溜的开门往外跑。
等他带着几个各有特色的女人回来的时候,盛西庭依旧维持的之前的坐姿没变,垂眸看着桌面,长长的睫毛挡住双眼,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盛西庭这个样子,让刘向很慌。
他过去坐在盛西庭旁边,庞大的身体委委屈屈的挤在小小的沙发上,双腿并拢,双手不安的搓着膝盖,偏偏还不敢问,只能笑着招呼那几个女孩介绍自己。
“来来来,都说一下,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
常年在刘向的场子里混,谁能不知道盛西庭?
这里混的,又有哪个女人不想拿下这位声名在外的盛家太子爷?
时不时的见到他,她们简直都要馋疯了。
但这个男人虽然经常来玩,却从来都不会多瞧哪怕她们一下,任凭是谁,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让他停留一秒。
简直让人挫败急了。
没想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盛二少爷居然叫人来陪?
天降馅饼,不吃的是傻瓜。
几个女人不着痕迹的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跃跃欲试的蓬勃野心。
刘向精心挑选的人,自然是风情万种,个展所长的时候,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刘向自己都看的目不暇接,迫不及待的想和盛西庭分享。
但一转头,却发现盛西庭始终没抬头,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指尖筹码,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别说那几个女人了,就连刘向都有一种面上挂不住的感觉。
虽然他也没指望他哥真在这里左拥右抱,但一个都看不上,未免也显得他太无能了吧?
刘向急了,指了指站在最后穿的最保守的黑长直女生,“你呢?是干什么的?”
那个女生慢慢的抬起头,灯光打在她身上,一张巴掌大的脸完整显露。
刘向呼吸一室,差点惊的跳起来。
“我……”那张和季月舒有三分相似的素白脸颊上,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结巴了一下,才顺利的把话说完
“我会...跳舞。”
“什么舞?”
今
晚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睁开双眸,饶有兴致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女人,慢条斯理的问出声。
“芭...芭蕾舞。”
话音未落,那个坐着也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勾着唇缓缓的笑了起来,他朝她招招手,华丽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诱人的仿佛天堂降下的福音
“过来。’